第7章

  拉文顿咯咯笑了起来。

  “实际一点,我明白。那好,我的年轻朋友,你应该去吃一顿丰盛的早饭,然后,离开这个城市,不要再用你的头脑继续为那些你不能理解的事情而担忧了。而我,在另一方面,则要到处逛逛,看看我能不能收集到一些关于那栋小别墅的消息。我敢发誓,那里肯定是秘密集中的地方。”

  杰克站了起来。

  “那好,先生,我就走,但是,我说——”“什么?”

  杰克的脸变得有点尴尬。

  “我相信那位姑娘是正常的。”他嘟囔道。

  拉文顿觉得很有意思。

  “你没有告诉我,她是一位漂亮的姑娘吧?嗯,加油吧,我想那个秘密会从她那里露出头绪来的。”

  那天晚上,杰克带着高涨的好奇心回到了家。现在,他就像瞎子一样坚决地相信拉文顿了,医生接受了那件事情的态度是那么自然,那么实际,那么不慌不忙的,因此杰克被感动了。

  当他下来吃晚饭的时候,他发现他的新朋友正在客厅里等着他,医生建议他们一起吃晚饭。

  “有什么消息吗,先生?”杰克热切地问道。

  “我已经收集到了关于希瑟别墅的历史的消息。它首先被一个老园丁和他的妻子祖了下来,那位老人死后,老大大就搬到她女儿那儿住了。接着,一位建筑商买下了它,并把它成功地翻新一遍,之后,他把它卖给了城里的一位绅士,那位绅士用它来度周未。大概一年以后,那位绅士把它卖给了某个叫作特纳的人——特纳先生或者特纳夫人。据我了解,他们似乎是所有夫妻中最奇怪的一对。丈夫是一个英国人,而妻子,根据最流行的说法,她有部分俄国血统,而且,她长得非常漂亮,略带异国风味。他们生活得非常平静,在他们家里看不到别的人出入,他们也很少去花园里走走。当地有谣言,说他们害怕某些东西——但是我想,我们不应该相信那些说法。

  “后来,突然有一天他们离开了那里,在一一个很早的清晨,他们突然就离开了,从此不再回来。代理人接到了特纳先生从伦敦写来的信,指示他尽快把那个地方卖出去。家具都卖光了,房子则卖给了莫尔维勒先生。实际上毛勒莱维尔先生只在那里住了两个星期——然后,他也登广告要把它租出去。现在,住在里面的是一位患了肺病的法国籍教授,还有他的女儿,他们只在那里住了十天。”

  杰克静静地消化着这些消息。

  “我觉得,那些消息不能给我们任何提示,”最后他说道,“对吧?”

  “我很想知道,关于特纳一家的更多的消息,”拉文顿静静地说道,“他们早上很早就离开了,你还记得吧。就我所了解的,没有人确切地看到他们的离去。特纳先生以前还被看见过——但是我找不到任何见过特纳夫人的人。”

  杰克的脸色开始发白。

  “这不可能——你不是说——”

  “别兴奋,年轻人。任何人,在临死之际都会产生一种支配力——而且,尤其是那些横死的人——这些支配力可以非常强烈地影响到他们周围的环境。可想而知,周围环境或许会吸收那些支配力的影响,并把那些影响传递给一个合适的调音接收器——就像你那样的调者接收器。”

  “但是,为什么是我呢?”杰克反抗似的嘟囔着,“为什么不是别人?或许,他们会做得更好。”

  “你把这种力量看作是有智力和有目的的,而不是盲目和机械的。以前,我自己一直不相信世俗的说法,说什么灵魂是为了某个特殊的目的才在一个地方出没游荡的。但是,在我见过这种事情一次又一次以后,我就无法再认为它们只是一种纯粹的巧合了。实际上,鬼魂的出没游荡和瞎子摸索光明的行为是一样的——它也是一种秘密的行为,但是,这种行动受到一种神秘力量的支配,它可以朝着它的目标不停地隐秘地前进……”他使劲地摇摇头——似乎是在努力摆脱某些已经占领了他头脑的固执观念,然后,转向杰克,他的脸上带着一个准备好了的微笑。

  “让我们忘记这个话题吧——无论如何,为了今天晚上。”他建议道。

  杰克非常乐意地接受了这个建议,但是,在他自己的脑海里,这个话题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忘记的。

  到了周未的时候,他自己也作了一次周密的询问,但是,得到的结果比医生多不到哪儿去。他已经明确地决定,早饭之前再也不打高尔夫球了。

  下一环节很出人意料。一天,他回来的时候,有人告知他有一位年轻女士要见他,令他感到非常惊愕的是,来访者居然是那位花园里的姑娘——那个紫罗兰姑娘,在心目中他经常这样称呼她。看起来,她非常紧张和疑惑。

  “你会原谅我这样冒昧地来打扰你吧,先生?但是,我有些事情希望告诉你——我——”她不太肯定地朝四周望了望。

  “来这里,”杰克很快他说道,带领着她走进旅馆里已经抛弃多年的“女士起居室”,即一间阴暗的装饰着许多红色丝绒的房间。“好了,请坐吧,小姐,怎么称呼——”“马尔绍,Monsiuer,费利斯·马尔绍。”

  “请坐,马尔绍Mademoiselle(法语:小姐。——译注),然后,告诉我是什么事情?”

  费利斯顺从地坐了下来。今天她穿着深绿色的衣服,那张小小而又骄傲的脸庞上散发出比平常更强烈的迷人魅力。杰克坐在她旁边后,心跳.不由地加速。

  “是这样的,”费利斯解释道,“我们搬到这里只是很短的时间,从一开始,我们就听说那栋房子——我们那栋美丽的小别墅——是一间鬼屋,没有仆人愿意留在那里。这关系不大——我,我可以干家务和做些简单的饭菜。”

  “真是天使啊!”这个年轻人呆呆想道,“她真了不起。”

  但是,外表上他假装出一副只关心事务的样子。

  “这些关于鬼魂的说法,我想都是愚蠢的——直到四天之前,先生,四个晚上过去了,我一直在做着同一个的梦。梦到一位女士站在那里——她长得很漂亮,高高的个子,非常迷人,她的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中国瓷罐,她很痛苦——非常非常痛苦,而且,她不停地要把那个瓷罐递给我,好像在恳求我用这个瓷罐来做些什么事——但是,啊!她不能说话,而且我一…我不知道她要求我做什么。这就是头两个晚上的梦景了——到前天晚上,梦到的更多了。她和那个蓝色的瓷罐慢慢消失,然后,突然,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在尖叫——我知道那是她的声音,你明白——而且,噢!先生,她叫的内容就是那天早上你对我说的:‘杀人啦——救命啊!比死玻。以诳志逯芯压矗叶宰约核怠庵皇且桓鲐危闾降募饨猩徊还且桓銮珊稀5牵蛱焱砩希矣肿隽苏庋拿巍O壬馐鞘裁矗磕阋蔡搅耍颐歉迷趺窗欤俊*

  费利斯一副被吓坏了的脸色,她的小手紧握了起来,求助似的望着杰克。杰克假装出他什么感觉也没有,一副毫不为之所动的样子。

  “那好,马尔绍Mademoiselle,你别担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告诉你,我希望你做什么:你可不可以把这个故事向我一个朋友再重复一遍,他也住在这里。”

  费利斯表示她愿意接受这个提议,杰克出去找拉文顿。

  几分钟以后,他和医生一起回来了。

  杰克急急忙忙地作了介绍,拉文顿用锐利的眼光审视了一下那位姑娘。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他很快地就使得这位姑娘平静了下来,然后,轮到他留心地听她讲述故事。

  “非常怪异,”听她讲完之后,他说道,“你把这些都告诉你父亲了?”

  费利斯摇摇头。

  “我不想让他担心,他的病还很严重。”——她的眼睛装满了泪珠——“我要设法让他避免一切可能引起他兴奋或者忧郁的事情。”

  “我理解的,”拉文顿热心地说道,“我很高兴你能来找我们,马尔绍Mademoiselle。你知道,哈廷顿先生这里,也有一段经历和你的有点类似。我想我可以说,现在我们大家都找到线索了。你还能想起什么其他事情吗?”

  费利斯飞快地想了一下。

  “当然!看我多么愚蠢,它是整个故事里的重要一点。

  看,先生们,在一个壁橱的背后,我找到了这个东西,它滑落到搁板的后面了。”

  她递给他们一张脏兮兮的画图纸,上面用水彩粗略地画着一位女人的轮廓。只是胡乱地涂抹了几笔,但是画得非常逼真。那是一个高个子的漂亮女人,脸上隐约带着某种非英国的风采,她站在一张桌子的旁边,桌子的上面摆着一个蓝色的中国瓷罐。

  “今天早上,我只找到了这个,”费利斯解释道,“医生先生,这张脸同我在梦中见到的那个女人一样,而且,这个瓷罐也完全一样。”

  “真不可思议,”拉文顿说道,“显然,秘密的关键在于这个蓝色瓷罐。看起来,它是一个中国瓷罐,或许,还是一个老式瓷罐。它的外面似乎是用一种奇怪的方式凸隆起来的。”

  “这是一个中国瓷器,”杰克说道,“我在我舅舅的收藏品中,看到过有一件与它一模一样的——我舅舅是一个中国瓷器的大收藏家,你知道,而且我还记得,是在不久前才看到过和它很像的那个瓷器的。”

  “中国瓷罐,”拉文顿沉吟道。他继续沉思了一两分钟,接着,他突然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烁着一道奇怪的光芒。“哈廷顿,你舅舅得到那只瓷罐有多长时间了?”

  “多长时间?我真的不知道。”

  “想想,他是最近买来的吗?”

  “我不知道——但是,是的,我相信他是最近才买到的,现在我想起来了,我自己对瓷器不是很感兴趣,但是我记得,他曾经向我展示过他的‘新近收藏品’,其中,就有这样一件。”

  “那么,最多是两个月以前了?特纳夫妇离开希瑟别墅的时间,刚好就是两个月以前。”

  “是的,我相信是这样。”

  “你舅舅经常出席乡村拍卖会?”

  “他向来坐着车去光顾拍卖会。”

  “那么,从本质上讲,我们的假设就非常合情合理了,他肯定是在特纳夫妇的财产拍卖会上购得这件特殊的瓷器的。一个怪异的巧合——或者就像我所说的,像瞎子摸索光明一样。哈廷顿,你必须马上去调查一下,你舅舅是在哪儿买来这个瓷罐的。”

  杰克的脸沉了下来。

  “我恐怕做不到。乔治舅舅去欧洲大陆了。我给他写信,甚至还不知道该寄到哪儿。”

  “他要去多久?”

  “至少三个星期到一个月。”

  接下去是一片寂静。费利斯坐在那里,焦急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那么,我们再也不能做什么了?”她怯怯地问道。

  “是的,只有一件事了,”拉文顿说道,语调中透露了按捺不住的兴奋。“或者,这很不正常,但是,我相信这会成功的。哈廷顿,你必须拿到那个瓷罐,并把它带到这里来,而且,如果小姐允许的话,我们打算在希瑟别墅里度过一个夜晚,并且,要带上那个蓝色瓷罐。”

  杰克感到皮肤发痒,非常不舒服。

  “你想会发生什么呢?”他不自然地问道。

  “我还没有确切想到——但是,我确实相信,这个秘密会因此解开,而且,那个鬼魂会安然回到阴间去。很有可能,那个瓷罐有双层罐底,在里面很可能藏着些什么。如果什么现象也没有发生,我们就只能运用我们的聪明才智了。”

  费利斯合起了她的双手。

  “真是个好主意。”她叫道。

  她的眼睛由于激动而闪闪发光。杰克却不觉得有什么好激动的——事实上,在内心深处,他非常害怕这样的做法,但是,他绝不会在费利斯的面前承认这个事实。从医生的行为来看,他的主意好像是世界上最正常不过的了。

  “什么时候我们可以拿到那个瓷罐?”费利斯转向杰克问道。

  “明天。”杰克则很不情愿地回答道。

  现在,他不得不坚持到底了,但是,每天早上,那种疯狂的呼喊救命的尖叫声都使得他心神不安,他只是强制地把它压下去,除了医生的这个主意以外,再也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了。

  第二天晚上,他去了舅舅家,并拿走了那个瓷罐。当再次看到这个瓷罐时,他越发确信,这就是那个用水彩勾勒在纸上的瓷罐,但是,他仔细地把它审查了一遍,在上面他找不到任何迹象可以表明在它的底部会隐藏着什么秘密。

  十一点左右,他和拉文顿到达了希瑟别墅。费利斯站在望楼上等候着他们,赶在他们敲门之前,她就把门轻轻地打开了。

  “进来吧,”她小声说道,”我父亲正在楼上睡觉呢,我们不能把他吵醒了。我已经在这里给你们准备了咖啡。”

  她带领他们走进一问舒适的小客厅里,客厅的壁炉上立着一盏酒精灯,背着灯,费利斯弯下腰给他们冲着香喷喷的咖啡。

  接着,杰克从层层的包裹中打开了那个中国瓷罐。看到它的时候,费利斯不禁喘了口气。

  “但是,是真的,是真的,”她热切地喊道,“就是它——无论在哪里,我都能把它认出来。”

  同时,拉文顿也在做他的准备。他把一张小桌子上所有的装饰品都移开,接着,把桌子搬到了房间的中央,在桌子的周围,他还摆好了三把椅子,然后,从杰克手里接过那个蓝色瓷罐,把它放到了桌子的中央位置上。

  “现在,”他说道,“我们准备好了。把灯关上,让我们在黑暗中坐到桌子的边上。”

  其他两人服从了他的命令。在黑暗中,拉文顿的声音再次响起。

  “什么也不要想——或者什么都想,不要强迫自己的精神,很有可能我们其中的一个人具有灵媒婆的力量,如果那样,那个人就会进入一种梦幻状态。记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害怕的,把恐惧从你们的心中驱除出去,而且,要顺其自然——顺其自然——”他的声音渐渐地消失了,接下去是一片死寂。一分钟又一分钟,寂静似乎孕育了更多的可能性。拉文顿说“要驱除恐惧”,这真的很有效,杰克不再感觉到恐惧了——但是,他感到的是突然而来的惊慌,而且,他几乎可以肯定,费利斯也有同样的感觉。突然,他听到了她的声音,低沉而且充满了恐惧。

  “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我感觉到了。”

  “把恐惧驱除出去,”拉文顿说道,“不要和感应作抗争。”

  黑暗似乎更浓重了,而寂静使人揪紧了心,那种无法确定的恐惧感觉越来越逼近。

  杰克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窒息——恶魔已经非常逼近了……然后,战斗的时刻过去了,他倒了下来,顺着流水往下漂流——他的嘴唇闭了起来——寂静——黑暗……杰克慢慢醒了过来,他的脑袋沉甸甸的——像铅一样沉重,他在哪儿呢?

  阳光……小鸟……他躺在天空下面。

  然后,他清醒过来了。那个小会议、那间小房间、费利斯和医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坐了起来,他的脑袋痛得要命,很不舒服,他看了看四周。他躺在了离小别墅不远处的一处矮矮的灌木丛里,旁边没有一个人。他看了看手表,吃一惊,时间竟是十二点半了。

  杰克挣扎着站了起来,尽可能快地冲向那栋小房子。肯定是他昏迷了过去,他们无法把他救醒过来,他们被吓坏了,因而把他搬到了外面去。

  到了别墅时,他用力敲着门,但是,没人回答,而且,里面好像已经没有人住一样。他们肯定走了,找救兵去了。或者——杰克感到了无比的恐惧。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尽可能快地赶回旅馆,他打算到总台询问一下,这时,他的肋骨受到了重重一击,这几乎将他撞倒在地上,他气愤地转过身,看到了一位头发花白的绅士,正快活地朝他喘着气。

  “没想到是我吧?我的孩子,没想到是我吧?嘿?”老头子说道。

  “怎么了,乔治舅舅,我还以为你在很远的地方呢——在意大利的某个角落。”

  “啊!但是我不是。昨天晚上到达都维尔的。想想我就开车到城里去,并且顺便停在这里看看你。瞧我发现了什么,整个晚上你都不在,嘿?你要好好过日子——”“乔治舅舅,”杰克紧张地阻止着,“我有一个最为怪异的故事要告诉你,我敢说,你肯定不会相信它的。”

  “我敢说我不会,”老人答道,“但是,尽你最大的努力,我的孩子。”

  “但是,我必须先吃点东西,”杰克继续说道,“我快饿坏他走到了餐厅,给肚子填满了丰富的食物之后,他讲述了整个故事。

  “上帝知道他们后来怎样了?”最后他说道。

  但是,他的舅舅似乎快要中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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