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想你不会相信神灵的吧,伊利斯?”

  “我不会的,”伊利斯顽固地说道,“相信它们很愚蠢。但是——一”“什么?”

  “我很难给你解释,Monsieur。你知道,我,我一直以来都认为那些灵媒婆,就像他们自己称呼自己那样,是一些聪明的、专门欺骗那些可怜的失去了爱人的灵魂的骗子。但是,夫人不是那样,夫人是真正的,夫人很诚实而且——”她降低了她的声调井用恐惧的语气说道:“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这不是骗局,真的发生了,而且,这就是为什么让我感到害怕的。因为,我可以肯定这些,Monsieur,这不正常,它与自然现象背道而驰,上帝啊,肯定有人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拉乌尔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走到她跟前,拍拍她的肩膀。

  “保持镇静,我亲爱的伊利斯,”他说道,并微笑了,“看,我给你带来了一些好消息:今天就是招灵会的最后一次;今天以后再不会出现招灵会了。”

  “那么说来,今天还会有一次了?”老妇女猜疑地问道。

  “最后一次,伊利斯,最后一次了。”

  伊利斯闷闷不乐地摇摇头。

  “夫人不适合——”她开始说。

  但是,她的话被打断了,门打开了,一个高个儿的金发女人走了进来。她身材苗条而优雅,长着一张像波提切利的圣母玛利亚的脸。看到她,拉乌尔的脸马上像被点燃了,闪闪发光,而伊利斯迅速而谨慎地退了下去。

  “西蒙娜!”

  他握起她修长雪白的双手,分别亲吻了一下。她非常温柔地叫着他的名字:“拉乌尔,我亲爱的。”

  他再次亲吻着她的双手,然后,专注地看着她的脸。

  “西蒙娜,看你多么的苍白!伊利斯告诉我,你在休息;你没生病吧,我的爱人?”

  “没有,没生勃—”她犹豫地说道。

  他扶她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在她的旁边。

  “那么告诉我!”

  灵媒婆虚弱地微笑着。

  “你会认为我是个傻瓜的。”她喃喃道。

  “我?认为你是个傻瓜?永远不会的。”

  西蒙娜从他的双掌中缩回她的手。好一会儿,她非常安静地坐在那里,眼睛垂下来盯着地毯。然后,她用低沉的声音急速说道:“我很害怕,拉乌尔。”

  他等了一两分钟,希望她继续说下去,但是,她并没有往下说,他就鼓励道:“是的,害怕什么呢?”

  “只是害怕——就那么多。”

  “但是——”

  他困惑地看着她,她迅速地回答了他的眼神。

  “是的,这很荒谬,对吧,但是,我感觉就是那样。害怕,再也没有别的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或者为什么,但是,在脑海里,我一直有这种感觉,觉得某些事情很可怕——可怕,它就要发生在我身上……”她瞪着前方,拉乌尔温柔地伸出一只胳膊搂住她。

  “我最亲爱的,”他说道,“来,你不必说出来。我知道是什么,是那些压力,西蒙娜,是灵媒婆生涯的压力。你需要的只是休息——休息和安静。”

  她感激地看着他。

  “是的,拉乌尔,你说得对,那就是我所需要的,休息和安静。”

  她闭上了双眼,微微靠在他的肩膀上。

  “还有快乐。”拉乌尔在她耳边喃喃说道。

  他的手臂把她搂紧了一点。西蒙娜还闭着双眼,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是的,”她喃喃道,“是的。当你的手臂围着我的时候我感觉到很安全,我忘记了我的生涯——那种可怕的生涯——做灵媒婆的生涯。你知道很多,拉乌尔,但是,甚至是你,也还没有完全理解到它的含义。”

  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他怀抱中有点发硬,她眼睛睁开了,瞪着前方。

  “坐在橱柜的黑暗之中,等待着,那种黑暗是多么令人可怕,拉乌尔,因为它是那种虚无的黑暗,什么也不存在的黑暗。是人故意放弃了自己,让自己迷失在里面。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感觉不到。但是,最终出现了那慢慢的、沉默痛苦的回归,从睡眠中清醒过来,但是,非常疲倦——可怕的疲倦。”

  “我知道,”拉乌尔喃喃道,“我知道。”

  “非常疲倦。”西蒙娜再次喃喃道。

  当她重复这句话的时候,她整个身体似乎都沉了下去。

  “但是你最出色的,西蒙娜。”

  他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手中,试图提起她的兴致,来分享自己的热情。

  “你是独一元二的——世界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灵媒婆。”

  她摇摇头,对此只是微微一笑。

  “是的,是的。”拉乌尔坚持道。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封信。

  “看这里,这是萨拉贝得赫热的罗奇教授寄来的,而那一封是南锡的格尼尔博士寄来的,两封信都恳求你偶尔可以继续为他们招招灵。”

  “啊,不!”

  西蒙娜跳了起来。

  “我再也不做了,我不做了!这些马上就要结束了——一切都完了,都结束了。你答应我,拉乌尔。”

  拉乌尔惊奇地看着她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就像是一头穷途末路的野兽,他站了起来,握住她的手。

  “是的,是的,”他说道,“这当然都要结束了,那是不言而喻的。但是,我是那么的以你为荣,西蒙娜,这就是为什么我提起了这些来信。”

  她用疑惑的眼神迅速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会希望我继续招灵吧?”

  “不,不,”拉乌尔说道,“除非是你自己愿意这样做,仅仅是为一些老朋友偶尔招一两次——”但是,她打断了他的话,激动地叫喊着:“不,不,再也不要。有危险!我告诉你,我可以感觉到它,极大的危险!”

  她用手紧紧地压住额头,一分钟后,她走到了窗户旁边。

  “答应我,再也不要了。”她背对着他,用平静的声音说直。

  拉乌尔走到她后面,用手抱住她的肩膀。

  “我亲爱的,”他温柔地说道,“我答应你,今天以后不会再招灵了。”

  他感觉到了她突然颤抖了一下。

  “今天,”她喃喃道,“啊,是的——我把埃克斯夫人给忘记了。”

  拉乌尔看了看手表。

  “现在她就要来了,但是,西蒙娜,如果你感觉不太好的活——”西蒙娜似乎没听见他说的话,她呆呆地在想着什么。

  “她是——一个奇怪的女人,拉乌尔,一个非常奇怪的女人。你知道吗,我——我对她的感觉几乎就是恐惧。”

  “西蒙娜!”

  他的声调里带着某种谴责的味道,她马上就感觉到了这一点。

  “是的,是的,我知道,你和所有的法国人一样,拉乌尔。

  对你来说,一个母亲神圣不可侵犯,在她为失去了孩子而悲伤的时候,我对她产生那样的感觉是非常不仁慈的。但是——我不能给你解释,她长得那样强壮和黝黑,而且她的手——你有没有注意过她的手,拉乌尔?又大又强壮的手,和男人的一样。啊!”

  她微微地颤抖了一下,闭上了双眼。拉乌尔缩回了他的手,冷冷地说道:“我真的不理解你,西蒙娜。作为一个女人,你也应该对另一个女人除了同情外没有别的感情了,那是一个被剥夺了唯一孩子的母亲。”

  西蒙娜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

  “啊,那是你不理解,我的朋友!这些事情,是没有人可以帮忙的。当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我就感觉到——”她挥动着她的手。

  “害怕!你还记得吗,很久以后,我才答应为她招灵?我可以肯定,她会在某些方面给我带来不幸。”

  拉乌尔耸耸肩膀。

  “然而,确切地说来,她带给你的正好相反,”他冷冷地说道,“所有的招灵会都取得了显著的成功。小阿梅莉的灵魂可以很迅速就控制了你,而现体确确实实在冲撞。罗奇教授真应该在现场,看看这最后一次招灵会。”

  “现体,”西蒙挪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告诉我,拉乌尔(你知道,当我进入梦幻的时候,我对于发生了什么是一无所知的),那些现体真的那么不可思议吗?”

  他热烈地点点头。

  “在最初的几次招灵时,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那个小孩的身影,”他解释道,“但是在最后一次招灵——”他非常温柔他说着。

  “西蒙娜,站在那里的那个小孩就像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孩子一样。我甚至触摸到了她——但是,我看到了触摸给你带来了极度的痛苦,我不会允许埃克斯夫人也这样做的。

  我担心她的自我控制会崩溃,那么就会给你带来伤害了。”

  “当我清醒的时候,我总是感到说不出的疲惫,”她喃喃道,“拉乌尔,你可以肯定——你真的可以肯定,我的做法是正确的吗?你知道老伊利斯怎么想的?她觉得我是在和恶魔做交易。”她非常不自信地笑了。

  西蒙娜再次转过身去,面对着窗户。

  “你知道我是相信什么的,”拉乌尔严肃地说道,“与未知打交道,总会存在各种危险的,但是动机高尚,因为这是为了科学。世界上还有许多科学未能解释的秘密,先驱者们付出了代价,所以别人可以安全地跟在后面。十多年来,你一直在为科学探索而努力,以致于患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

  现在,你的义务已经结束了,从今天开始,你就要解脱,就要获得欢乐了。”

  西蒙娜感动地朝他微笑,她又恢复了平静。然后,她飞快地看了一眼闹钟。

  “埃克斯夫人迟到了,”她喃喃道,“她可能不来了。”

  “我想她会来的,”拉乌尔说道,“你的闹钟有点快了,西蒙娜。”

  西蒙娜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重新摆弄着房间里的各种摆设。

  “我怀疑她到底是谁,就是这个埃克斯夫人?”她说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她的家人是谁?很奇怪,我们对她一无所知。”

  拉乌尔耸耸肩膀。

  “大多数人,当他们来找灵媒婆的时候,都会尽可能地隐瞒自己的姓名,”他说道,“这是一个基本的预防措施。”

  “我猜想也这样。”西蒙娜无精打采地说道。

  突然,她手里的一个小瓷瓶从手指里滑落了下来,掉到了壁炉的瓷砖上,摔成了碎片,她猛地转向拉乌尔。

  “你看,”她喃喃道,“我不是我自己了。拉乌尔,你想,我是不是非常——非常懦弱,如果我告诉埃克斯夫人,说我不能招灵了呢?”

  他生气而惊奇地看着她,她的脸变红了。

  “你已经答应了,西蒙娜——”他温柔地开始说道。

  她再次靠在墙上。

  “我不想做了,拉乌尔,我真的不想做了。”

  他再一次用生气而惊奇的眼神看着她,还带着温柔的责备,这使她退缩了回去。

  “我考虑的不是金钱,西蒙娜,尽管你必须意识到,这位女人给你的最后一次招灵付了许多钱——的确非常多。”

  她反抗地打断了他。

  “还有别的事情比金钱重要得多。”

  “当然是这样,”他温和地说道,“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

  考虑一下——这位女人是一个母亲,一个刚失去了唯一孩子的母亲。如果你不是真的生病了,如果,这只是你~时的心血来潮——你可以任性地拒绝一个有钱的女人,但是,你可以拒绝一个母亲看她孩子最后一眼吗?”

  这位灵媒婆在他的面前绝望地挥动着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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