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爵士。晚安,爵士。”
约翰逊退了下去。
两个人相互对视着。约翰逊的出现,打断了这场风暴。
“舅舅,”德莫特说道,“我不应该用刚才那样的态度对你说话。我非常明白,从你的角度出发,你所做的一切都非常正确。但是,很久以来我一直深深地爱着克莱尔。杰克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个事实阻止了我向克莱尔表达自己的爱意。但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事实不再重要了。任何用金钱条件来妨碍我的想法都是荒谬的。我想,我们两个人都已经把想要说的话说完了。晚安。”
“德莫特——”
“再争吵下去真的没什么好处。晚安,艾林顿舅舅。我很抱歉,但是,就那样了。”
他很快地走了出去,用力关上身后的门。大厅里一片漆黑。他穿过大厅,打开了大门走到街上,并“砰”地把身后的大门关上。
一辆出租车正好在街边不远处的一栋房子前放下它的客人,德莫特大声叫住它,并乘着它驶向格拉夫顿游廊。
站在舞厅的门口,他犹豫了一会儿,他的脑袋很涨、发晕。里面是嘈杂的爵士乐声,微笑的女人们——他要走进去的真像是另一个世界。
难道一切都是做梦吗?和舅舅之间那场可怕的争吵不可能真的发生了。那是克莱尔,她飘了过去,雪自的丝绸礼服衬托着她那优雅的动作,就像一朵百合花那样美丽。她朝他微笑了一下,她的笑容既冷静又沉着。真的,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舞曲停止了。很快,她来到了他身边,微笑浮上了他的脸庞。就像在梦中一样,他邀请了她跳舞。现在,她正在他的臂弯里,嘈杂的乐声旋律再次飘起。
他感觉到她有点疲劳。
“累了?你需要停下来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不可以找个地方谈谈?有些事情我想告诉你。”
这不是在做梦。他猛地掉回到地面上。他真的认为她的脸又冷静又沉着吗?而现在,他正被焦虑和恐惧烦扰着。她知道了多少?
他找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他们肩并肩坐了下来。
“那好,”他说道,话里带着一种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兴奋。“你说,你有事情要告诉我?”
“是的,”她的眼帘垂了下来。她紧张地玩弄着衣服的饰带。“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真的。”
“告诉我吧,克莱尔。”
“是这样:我希望你可以——离开这里一段时间。”
他吃了一惊。他希望听到的答案,无论什么也不是这个。
“你希望我离开这里?为什么?”
“最好开门见山他说明白点儿,对吧?我——我知道你是——是一位绅士,而且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离开这里,是因为我——我已经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你了。”
“克莱尔。”
她的话让他呆住了——舌头打结。
“请不要认为我有足够的信心也想象你——想象你也可能会爱上我。这只是——我过得很不快活——而且——噢!我希望你离开这里。”
“克莱尔,难道你不知道我爱你吗?——我不可救药地爱着你——自从我遇见你以后。”
她抬起眼睛,惊奇地瞪着他。
“你爱我?很久以来,你都在爱着我?”
“从一开始就这样了。”
“噢!”她喊道,“为什么你不早点儿告诉我?为什么?那个时候,我还可以和你在一起的!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已经太晚了。不,我快疯了——我不知道我刚才说了些什么。我永远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克莱尔,你说‘现在已经太晚了’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的舅舅?他知道了什么?他是怎么想的?”
她呆呆地点了点头,泪珠从她的脸上滑落下来。
“听着,克莱尔,你不要相信这一切,你也不要考虑这些,相反,你要和我一起走。我们可以一起去南海,到那绿色珠宝似的海岛上去。在那里你会过得快活的,而且我会照顾你——让你永远安全。”
他的手臂伸向了她,把她拉入怀中,他感觉到她在不停地颤抖。然后,突然,她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噢,不,请不要这样。你没看到吗?现在我已经不能了。这会很恶心的——恶心——恶心。一开始,我都希望自己能做得好点儿——而且现在——它仍然令我恶心。”
他犹豫了一下,被她的话阻止了。她哀求地望着他。
“请别,”她说道,“我希望能做得好点儿……”
什么也不说,德莫特站起来,离开了她。此刻,他已经被她的话强烈地感动和震撼住了,他不想和她再谈论下去。他朝着他放帽子和大衣的地方走去,走到一半时撞到了特伦特。
“喂,德莫特,你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是的,今天晚上我没心情跳舞。”
“这是一个无聊的晚上,”特伦特沮丧地说道,“但是,你还没有我忧虑啊。”
似乎特伦特也有事情要告诉他,这令德莫特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不是那件事——任何事情都可以,但不要那一件!
“好了,再见吧,”他迅速地说道,“我要回家了。”
“回家,呃?灵媒婆警告我们什么来着?”
“我要冒这个险了。晚安,杰克。”
德莫特的公寓离这里不远。他觉得有必要让晚上的冷空气使自己发热的脑袋冷静一下,所以,他步行回家。
他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然后,打开卧室的灯。
马上,他又一次意识到了他面临着红色信号的危险,这是今天晚上的第二次了。这一次,感觉更为强烈,尖锐地震撼着他的头脑,使得他甚至把克莱尔也忘记了。
危险!他四周都是危险。就在这个时间,在这个房间里,他的四周弥漫着危险。
他徒然地嘲弄自己,试图让自己从恐惧的感觉中解脱出来。或许他的努力是秘密的、很大程度上发自内心的。至今为止,那种红色信号已经给予了他准时的警告,这些警告使他能够避免了多次灾难。他嘲笑了一下自己的迷信,然后对公寓进行了仔细的巡视,因为,很有可能罪犯已经闯了进来并藏在房子里面。但是在巡视中,他什么也没发现。他的仆人米尔森已经走了,公寓正沉浸在无比的空旷之中。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慢慢地脱着衣服,他的眉毛紧锁着。危险的感觉还是像刚才那样紧扰着他。他拉开抽屉,正要拿出一块手绢儿,突然,他像木头似的呆住了。抽屉的中间隆起了一块奇怪而陌生的东西——似乎还很坚硬。
他双手紧张而迅速揭开了手绢,把藏在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把左轮手枪。
带着极度的惊讶,德莫特小心地检查了这把手枪。它的形状有点古怪,不久前,从它的枪膛里还发出过一发子弹。除此以外,他检查不出什么了。肯定是在今天晚上,它才被人放入到这个抽屉里的。在他穿好衣服出去参加晚宴时,手枪还没出现在那里——他可以肯定。
正当他准备把手枪再放回抽屉里时,一阵门铃声把他吓了一跳。门铃响了一遍又一遍,在这寂静而空旷的公寓里显得更加刺耳。
都这个点钟了,还会有谁来敲门呢?这只有一个答案——一个充满直觉而别无选择的答案。
“危险——危险——危险……”,
在一种无法描述的直觉的引导下,德莫特关上了灯,匆匆穿上放在椅子上的外衣,然后打开了前厅的大门。
两个男人站在外面。在他们的后面,德莫特看到了一个身穿蓝色制服的人。是警察!
“是韦斯特先生吗?”站在前面的那个人间道。
在德莫特自己的感觉中,好像是过了好长时间他才反应过来。实际上只过去了几秒钟,他就惟妙惟肖地模仿着他仆人的说话口吻回答道。
“韦斯特先生还没有回来。已经夜里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找他,有什么事吗?”
“他还没有回来,呃,很好,那么,我们最好是进去等他一会儿。”
“不,你们不能。”
“看看这里,小子,我是苏格兰场的维拉尔警督,而且,我还有逮捕你主人的逮捕证。如果需要的话,你可以看一下。”
对于这一类示意性的文件,德莫特再熟悉不过了,但是,他还是假装着阅读了一会儿,接着,他用疑惑的口吻问道:
“为什么?他做什么了?”
“杀人。杀了住在哈利街的艾林顿·韦斯特爵士。”
德莫特的脑袋“轰”地乱成了一团,在这些可怕的客人面前,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他走进起居室,打开了灯。警督跟在他的后面。
“把周围都检查一下。”他吩咐着其他的人。然后他转向德莫特。
“小子,你留在这里,不要偷偷溜去通告你的主人。顺便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米尔森,先生。”
“你估计你主人会在什么时候回来,米尔森?”
“我不知道,先生,我相信,他是去参加舞会了。在格拉夫顿游廊那儿。”
“一小时前他已经离开那里了。你可以肯定,他没有回过这里吗?”
“我想可能不一定,先生,我猜想,我听到他进来了。”
就在这时,第二个人从旁边的房间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把左轮手枪。他有点儿兴奋地把手枪递给了警督。一个满意的表情掠过了警督的脸。
“这就好办了,”他断定,“他肯定没让你听见,偷偷溜进了房间又溜了出去。现在,他肯定要设法逃跑了。我最好马上就走。考利,你留在这里,以防万一他会再回来,你顺便留意一下这个家伙。他知道他主人的事情,肯定比他现在假装的样子要多。”
警督慌慌张张地走了。德莫特不断地努力,希望可以从考利那里获取关于这个案件的更多细节,而且考利也很愿意对此发表意见。
“这是一个非常明晰的案件,”他滔滔不绝地说道,“凶杀几乎是马上就发现了。约翰逊,就是那位男仆人,他刚刚上床睡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一声枪响,因此他又走了下来。于是就发现艾林顿爵士已经死了,子弹射中了他的心脏。约翰逊马上给我们打了电话,我们到达以后,他给我们讲了以上的故事。”
“是什么使得这个案件这么明晰的?”德莫特试探地问直。
“不容置疑,是小韦斯特和他舅舅一起回来的。当约翰逊拿着饮料进去的时候,他们两人正进行着一场争吵。老家伙威胁着说要重新立一个新遗嘱,而你主人就说要杀死他。不到五分钟,枪声就响了。噢!是的,非常明晰。那个愚蠢的小傻瓜。”
确实是足够明晰的了。当意识到一切证据的本质都对他完全不利时,德莫特的心直沉了下去。确实危险——可怕的危险!真是插翅难飞了。他要运用他的聪明才智。很快,他就建议应该去弄杯茶来喝。考利很乐意地答应了。他已经把整个公寓都检查遍了,他知道这里是没有后门的。
于是,德莫特得到了允许,可以离开起居室到厨房去。进了厨房,他先把水壶放上,接着,尽量把杯子碟子弄得叮当作响。然后,他偷偷地走到窗户前,抬起了窗框。公寓在第三层,它的窗户外面竖着一根细细的铁线,那是给技工用来当钢索爬上爬下的。
像一阵闪电似的,德莫特迅速地爬到了窗户外面,摇摇摆摆顺着电线的钢索往下爬。电线勒人了他手中,手都出血了,但是,他继续坚决地往下爬。
几分钟以后,他小心地出现在街区的里面。转过拐角的时候,他撞到了站在街边的一个家伙的身上。那个家伙惊呼了一声,德莫特听出了那是杰克·特伦特的声音。特伦特非常敏感地意识到了他正面临着危险。
“我的天!德莫特!快点儿,不要再在这里游荡了。”
特伦特用手臂拉着他,带着他沿街往下走,井来到了另一条街上。他们看到一辆孤零零的出租车,把它叫住,他们跳了上去,特伦特把自己的地址告诉了司机。
“这时,我家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到那里后,我们再决定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做,好让那些傻瓜摸不着边际。我到这里来,希望可以在警察到来之前给你通告,但是,我来晚了。”
“我还不知道,你也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情。杰克,你不会相信的吧——”
“当然不会,老伙计,我永远也不会的。我非常了解你。不管怎样,这对于你来说简直就是肮脏的行为。他们来问了我们好多问题——你什么时候到达格拉夫顿游廊的,什么时候离开的,诸如此类。德莫特,会是谁把那个老家伙干掉呢?”
“我想不出来。我想,肯定就是那个把左轮手枪放到我抽屉里的人。而且,他一定非常密切地观察过我们。”
“那个招灵会上讲的话非常有趣。‘不要回家。’看来讲的就是可怜的老韦斯特了。他确实回了家,因此就中了枪。”
“它也适合用到我的身上,”德莫特说道,“我也回家了,得到的就是早已预谋好了的左轮手枪和一位警督。”
“嗯,我希望它不要也发生在我的身上。”特伦特说道。“我们到了。”
他付了出租车的钱,用钥匙打开了大门,在黑暗中带着德莫特上了楼梯,走进他的密室,那是第二层的一个小房间。
他匆忙地打开门,德莫特走了进去,特伦特把灯打开后,也跟着走了进来。
“目前,这里非常安全,”他说道,“现在,我们可以一起想想办法,并决定一下,最好是做什么。”
“我已经做一次傻瓜了,”德莫特突然说道,“我应该坚持到最后。现在我明白了,整件事就是一个阴谋。该死的,你笑什么?”
特伦特斜靠在椅子上,毫不抑制地快活地摇动着。他的声音里弥漫着一些非常令人恐怖的东西——甚至他整个人的身上,也弥漫着一些令人非常恐怖的东西。他眼睛在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一个无比聪明的阴谋,”他喘着气说道,“德莫特,我的孩子,你这是活该的。”
他把电话拉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