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就是‘安全’。虽然只有两个字,对我却有很大的意义。假如我到不了日
内瓦,或必须转机到伦敦,但又没有妥全的安排,我会被杀死。”她锐利的眼神看着他。
“我想,你不太相信我的话。是不是?”
“有理由要相信吗?”
“我说的都是真话,随时随地都有人向死亡迈进。”
“谁要杀你?”
“这有关系吗?”
“跟我是没有关系。”
“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相信我的话。我说的都是事实,而且我需要人帮忙,帮我
安全到达伦敦。”
“为什么选上我?’”
“因为我认为你是了解‘死亡’的人,你了解而且也可能看过。”
他也回了她锐利的一眼,然后移开视线。
“还有其他的原因吗?”
“有,这个。”她伸出纤细而带橄榄色的手拍拍那件斗篷。“这个,”她说。他的
兴致第一次被她挑起来。
“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个斗篷很少见,而且很有个性,不像是每个人都穿的制服。”
“这话倒是真的,它是我最喜欢的衣服。”
“你最喜欢的衣服能帮我的大忙。”
“怎么帮法?”
“我的请求可能过分,你当然可以拒绝。可是,你若是我想象的那样富有冒险精神
的男子汉的话,你就不会拒绝。我也是一个喜爱冒险的女人。”
“我倒愿意听听你的计划。”他微笑着说。
“我想借你的斗篷穿,还想借你的护照、机票一用。大约再过二十分钟,往伦敦的
飞机就会安排好,我可以穿上你的衣服,持用你的护照,然后安全的抵达伦敦。”
“‘你’是想扮作‘我’吗?我的小姐?”
她打开皮包,取出一个小方镜子。
“你看看我,再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人的轮廓使他恍然大悟刚才的感觉。潘蜜娜,他死了已经二十年的姊姊,他和
潘蜜娜原来就十分相象,坚毅的脸、高挺的鼻梁、微侧的眉骨,永远挂在嘴角的嘲讽笑
意。潘蜜娜也相当高,比一米七八的他只矮了五厘米。他再看一看为他拿着镜子的女人。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相貌很相似,是不是?可是,我的小姐,这骗不过任何认识
你我的人呀!”
“我知道是骗不过。可是你知道吗?我们用不着去骗他们。我刚好穿着长裤,出外
旅行的人很自然的可以拉上斗篷的帽子,我只须把头发剪掉就可以了。我既然有你的机
票与护照,当然就是你了,除非机上刚巧有人认识你--我想可能性不大,否则他早就过
来了。我把帽子往下拉,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海关不会太注意回国的人,过了关以
后,我就可以消失在伦敦的人群里了。”
“那我怎么办?”纳宇爵士失声笑道。
“只要你有胆量去试,我有个提议。”
“说吧,我最喜欢听人家的提议!”
“你从位子上站起来,去买一本杂志或去免税商店买件礼物,把衣服留下来。等你
买完东西后,你就坐到别的地方去--比如对面那排椅子的边口吧。你的面前还是会有一
杯啤酒,原来的这杯,只是杯子里已经有可以让你睡一会儿的东西,然后你找个角落,
好好睡一觉。”
“然后呢?”
“你就会成为一宗小窃案的受害人。”她说,“有人在你的酒里加了东西,而偷走
了你的皮夹,你可以说你的身分证件--也就是护照--也被拿走了。警察会相信你的话,
再补发一份给你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至少我的名字?”
“还不知道,”她说,“我没看到你的护照,当然不知道。”
“那你凭什么认为他们会相信我的话?”
“我看人很准,一眼就能认出一个人地位的高低。你,就是一个份量很重的人。”
“我有什么理由要惹这些麻烦上身?”
“就说是救一个人的生命,够不够?”
“你的话有没有过份渲染的嫌疑?”
“我知道这很不容易取信于人。重要的是你心里相信吗?”
他仔细看着她,慎重地说:“你知道你那个样子像什么吗?像个漂亮的间谍!”
“就算我是间谍好了,只可惜并不漂亮。”
“你真的是间谍吗?”
“也许有人会这样形容,我是带着某些资料,一些不能告诉你的资料。你一定去相
信我,这些资料对贵国有莫大的利益。”
“你不觉得你的行为有些荒唐?”
“我知道这不太合乎常理,可是世界上有什么事是不荒唐的?”
他又再度打量她。她的确很像潘蜜娜,连声音都像。她的计划既荒唐又可笑,不但
绝对行不通,而且还有几分危险性,可是,偏偏就是这份危险性吸引了他。真佩服她居
然有胆量提出这种提议,结果会怎么样呢?这该是一件多有趣的探险呀!
“那我得到什么呢?”他说,“我总该有权利知道吧!”
她饶富深意地看着他。“博君一笑。”她说,“就其无聊日子的一贴解药吧。我讲
的已经够多了,你自己决定吧!”
“那你自己的护照怎么办?我难道要去弄顶假发扮成女人?”
“不必。虽然你丢了东西,而且被放倒,可是你还是你自己,我的护照我自己想办
法、你赶快决定吧!没有多少时间了,我还得设法伪装呢!”
“你赢了。”他说,“一个人不该拒绝另一个人‘不寻常’的建议。”
“但愿你真的是这样想,而不是唱高调。”
他摸出护照,放人斗篷的口袋中,而后站起身,伸个懒腰,四处张望一下,再抬起
手看看手表,终于朝免税商店的柜台走去。他买了一本书,还选了一个布做的熊猫玩偶,
再慢慢走回原来的座位。斗篷和那位小姐都不见了,半满的啤酒杯还在桌上。这就是我
必须赌一下的地方啦,他想。他拿起杯子,走了几步路,喝了下去。不是很快地,而是
慢慢地品尝,他觉得味道并没有什么不同。
“奇遇开始吧!”他对自已说,“奇遇开始吧!”
他横过大半个候机室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有一大群吵嚷不休的家伙,又叫又笑地
闹在一块儿。他在附近坐下,伸长了四肢。把头安放到椅背上。扩音机召集飞往德黑兰
的旅客,大批的人似潮水般涌向指定的登机门,候机室里仍然半满。他打开买来的书,
又打了一个呵欠,他真的很困,嗯,很困……该找一个安静而舒适的角落……能好好睡
一觉的……
“泛欧航空公司第一次呼叫,请搭乘三○九次班机飞往伦敦的旅客马上登机。”
一大批人像磁铁一样应声而起,被那无形的主宰驱赶着。这时又有更多的旅客因日
内瓦的浓雾或其他不良于飞行的因素,而走进转机候机室来等候班机。一个瘦削而且不
太高的男人披着宽大的深蓝斗篷,拉下帽子,看上去并不比一般年轻人醒目。这人走到
队伍的末端,拿出机票后顺利的登机而去。
各式各样的通告不断地广播又广播:瑞士航空公司飞往苏黎世的,比航飞往雅典与
塞浦路斯的--然后突然有一则与众不同的插播。
“请前往日内瓦的黛芬·席道媛小姐即刻和柜台联络。因为浓雾的关系,飞往日内
瓦的班机误点,所有乘客改经雅典,飞机即将起飞。请马上与柜台联络。”
其他一连串的通知又连珠炮似地滚滚而出,飞往日本的、飞往埃及的、到南非的古
特先生请听五号电话。黛芬·席道媛小姐又被叫了一次。
“三○九次班机最后一次呼叫……”
候机室的一角。一个小女孩看着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的男人,伸手想要摸他抱在胸
前毛茸茸的熊猫。她的母亲说:“哎,琼安,别碰。这位先生睡着了。”
“他要去哪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