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原来是你呀!”史德福·纳宇爵士说,“最近好吗?何士汉。”

“很高兴再见到你,史德福爵士。”

颇有代表性的集会,史德福扫视在场的人。

他们为丽兰塔在壁炉与爱德家爵爷之间摆了张椅子,她伸出一只手,是左手,史德

福注意到了,老人用双手合住大约一二分钟才放下来。他说:“累你冒险了,孩子,累

你冒了大险。”

她看着他轻柔地说:“这都是您教我的,这是生活与生存的唯一方式。”

爱德蒙爵爷转头看史德福·纳宇。

“我并没有教你怎样选择伙伴,而你却是这方面的天才。”他看着史德福说:“我

认识你的姑婆,或是曾姑婆?”

“玛蒂达姑婆,”史德福马上说。

“嗯,对了,就是她,还具有维多利亚时代式的坚毅,她有九十岁了吧?”他接着

说,“我们最近很少见面,可是每次的谈话都很深刻,她那脆弱的身躯竟蕴藏着如此活

跃的生命力,真是不可思议。”

詹姆士·薛里特爵士说:“让我给你倒杯酒好吗?要什么?”

“琴酒,谢谢你。”

丽兰塔摇摇头表示不要。

薛里特把酒端回来后,放在靠近罗宾生的桌上。史德福并不想先开口,罗宾生的黑

眼珠闪闪发光。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太多了,”史德福接着说,”可是,我认为应该由你们先作解释再来问。”

“你觉得这样比较好?”

“至少可以使事情简化。”

“好吧,我们先从几样比较浅近的事实来说。首先,你可能是自愿也可能受到胁迫

而到这儿来,假如你的光临是非自愿的话,希望您不要介意。”

“他说他宁愿受到邀请,”女伯爵说。

“当然,人同此心——”罗宾生先生说。

“我是被绑架来的,最新潮的方法。”他的口气尽量保持几分幽默,避免触怒这些

未可知的人。

“要是我们邀请你的话,当然会有很多问题。”罗宾生说。

“不会很多,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只有这样?为什么?您的用字倒颇为经济。我们这几个人是一个小小的非官方委

员会,组织的目的,在研究世界上所发生的重大事件。”

“很有意思。”史德福·纳宇爵士说。

“不止是很有意思,而是深入的、锐利的,而且很有效率的。今晚,在这个房间里,

就有四种不同生活背景的人代表四种不同的研究方式。”爱德蒙爵爷说,“我们代表不

同的分会。我虽然已从实际的参政工作退休下来,可是还保留着顾问的职位。我之所以

在此,也是应这个委员会之请而对这些问题提出比较客观的见解。今年确是特别的一年,

有一些奇怪的事即将要发生,我们正在研究,想要寻出防患未然的方法。

“詹姆士则有他自己的任务,他原是我的得力助手,也是本会的发言人,詹姆士,

你是否将大致的情形对史德福解释一下。”

史德福看那只“警犬”浑身哆嗦地抖动了一下,很得意终于轮到他说话了,他的上

身稍微前倾过来。

“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假若发生了,一定有它的原因,而我们必须去追寻。表面的迹

象很容易为一般人所接受,其实并不然,至少我们会里,以及主席先生,”他对爱德蒙

爵爷恭敬地点一点头,“并不为表面所蒙骗。其内部的理由是奥妙而复杂的。拿自然界

的动力来说,一处地势险峻的瀑布可用作水力发电的动力。由铀矿中可以提炼出铀,而

产生人类未曾梦想过的巨大的核能。

“但是,在所有这些事实的背后,都有某些人在操纵。掌握这些能量就能在实际的

政治舞台上掌握优势,在欧洲、亚洲,甚至非洲都一样。我们必须能深人事实的核心,

而找出它原始的动机与操纵的方式。其中有一个很重要也很简单的,就是‘金钱’。”

他对罗宾生先生点点头。

“而罗宾生先生是世界上无出其右的‘金钱专家’。”

“其实这很简单,”罗宾生慢吞吞地开口,“每一件重大事实的背后必定有‘金

钱’。我们只需找出钱的来源如何?谁在操纵?谁给钱?谁收钱?为什么?我确实知道

很多‘金钱’,可是别人知道的,不会比我少。”

“还有一件事,就是潮流与循环,这是两个关系颇为密切的字眼。暴乱是一种潮流

也是一种循环,回溯过去的历史,每个人都会发现:暴动不断地出现,几乎形成一种周

期性的循环。想要暴动的欲望、感觉、方式与形式,对于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应该是陌生

的。某一国家有暴动,另外一个国家也会发生,即使程度与方式不一样。这是您的结论

是不是?”詹姆士转身请教爱德蒙爵爷,“或至少我这样认为?”

“是的,你把我的观点说明得很清楚,詹姆士。”

“这都有某种模式,表面上虽不易分类,而其实深入调查后即能符合某一模式。就

像从前那疯狂于全欧的十字军运动,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朝圣地涌去,这看来是个人的

决心问题,可是也是一股暴动。他们因何而去?研究其中的原因就是研究历史有趣味的

地方,找出这种欲望与行为模式形成的原因。

“这不会单只是物质上的追求。任何事情都能引起暴动,也许是争取自由的欲望,

争取言论的、宗教信仰的或其他生活方式的自由。这种欲望使人向海外移民,或建立新

的宗教体系。这一切种种,表面互异,其实都可归于某种——模式。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它还可能像传染病一样,病菌可能传遍全国,越过高山与海

洋而传遍世界。虽然看不见,可是如果细心观察,便可知道它正在活动。这些传染病应

有其原始的病因,事情也有它发生的原因。再进一步还有人的因素,一个人、十个人、

数百个人,可以把一个原因付诸行动。我们不能被这过程的最后一个人与结果蒙骗,我

们要追查出最原始的那一个人。

“这个人也许有足够的宗教热诚,或追求自由的欲望,但这些表现之后,还有意念、

幻想与理想。所以先知乔尔曾说:‘你们老年人将梦到理想,而你们年轻人将见到幻

想。’

“幻想与理想哪一个比较有力呢?理想至少不是毁灭性的,而幻想为你打开一个新

的世界,也可能埋伏下毁灭现有世界的基因——”

薛里特突然对爱德蒙爵爷说:“上次您告诉我的那个在柏林大使馆的女人有没有关

联?”

“噢,哪个?嗯,我当时很感兴趣,也可以作为我的观点的注脚。有一位我们派在

德国的外交工作人员的妻子,是一个很聪明而且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士,这个事情大约发

生在德国发动侵略战争的前夕。这位女士很好奇为什么人们都像疯了一样的着迷于希特

勒,就去听他的演说,回来时,她说:‘那真是不可思议。要不是我亲自去了,我绝对

不会相信,德文我懂得不多,可是现场那个气氛,我就很自然的被带着走了。他的思想

实在太棒了,让你觉得事情就是非这样办不可,也只有跟随他才有缔造新世界的希望。

噢,我实在解释不来,我要想办法把我记得的都写下来,然后给你看,你就会了解的。’

“我说,这真是一个好主意。第二天,她又来找我,她说:‘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

我的话,我想把听到的写下来,想寻出真正的意义。可是我这才惊讶地发现——根本没

有什么值得写的。我也寻不出为什么在当时使我那样兴奋与大受刺激的原因。我写了几

句话,是他说的,可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了。我实在不懂。’

“这就显示了一个人们虽不曾觉察,但事实上一定存在的危险:这世界上是有某些

人,具有煽动的能力,可驱使别人看到某种不真实的幻想。他们并不一定用言语,也不

一定是宣扬他的理想与信念,而是用另外的某一种东西。也许是他们个人的磁性能力,

或是用声音的频率,甚或只是用身体的肌肉发散出来的一种磁波。这我不敢确定,目前

也不知道,可是这种东西一定是存在的。

“这种人具有某些‘力量’。一个伟大的传教士可以使在场的几万人如痴如狂,声

泪俱下,他具有这种力量。而一个驱使人去作坏事的魔王,也可能有这种力量。信仰可

以激发某些行动,为创造一个新天地,人们可以付出劳力、武力,甚而是生命。”

他意味深长而低沉地说:“南非的政治家史沫资将军说:‘领导能力除了创造性以

外,也可能是具有毁灭性的。’正如中国古语所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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