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诊治室里全是人,仿佛他们都是演员,就等着上场呢。这使得路易斯更感觉不真实和无所适从。这种感觉路易斯在心理学课上学过,但从来没真正体验过,这次可把他吓坏了。他想,可能刚喝了拌有强力麻醉剂的饮料后,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吧。这一切好像都是为我安排的,起初房间里空无一人,以便这将死的先知般的年轻人间接地向我说些预言性的话,只向我一个人说,而他刚一死,所有的人就都回来了。
两个护士抬着为脊椎和颈部受伤的人准备的担架笨拙地进来了,查尔顿跟在她们后面,说校警马上就到。说年轻人是在跑步时被汽车撞了的。路易斯想起早上上班的路上跑在他的汽车前面的两个跑步的人,他的心里一紧。
在查尔顿后面的是史蒂夫和两个校警。史蒂夫说:“路易斯,抬帕斯科来的人在……”他突然停了一下,接着说:“路易斯,你没事吧?”
“我没事。”路易斯边说边站了起来。他又有些头晕,不过很快就减弱了。他摸索着说:“他叫帕斯科?”
一个校警说:“据和他一起跑步的女孩说,他叫维克多·帕斯科。”
路易斯听到从聚集了把帕斯科抬来的人的那个房间里传来了一个女孩尖厉的哭泣声。路易斯想,欢迎你又回到了学校里来,小女士,祝你新学期愉快。然后扫视了一下手表,减掉了两分钟,说:“帕斯科先生死于上午10时零9分。”
一个校警用手背抹了一下嘴。
史蒂夫又说:“路易斯,你真的没事吗?你脸色不大好。”
路易斯张嘴刚要回答,一个抬着担架的护士突然丢掉担架,跑出去呕吐起来,吐在她穿的围裙上。有一个电话响了起来。刚刚在抽泣的女孩现在开始一遍遍大声地叫起死了的年轻人的名字:“维克!维克!维克!”医院里就像疯人院一样,一片混乱。一个校警问查尔顿可否找条毯子把年轻人盖起来,查尔顿说她也不知道她是否有权去要条毯子来,而路易斯发现自己正在想着毛里斯小说中的一句话:“让一切喧嚣都来吧!”
路易斯嗓子中又有种想叽叽咯咯地笑的感觉,不过他还是把它压了下去。这个帕斯科真的说过宠物公墓吗?这个帕斯科真的提到了他的名字吗?这些事使他不知所措,使他无所适从。不过他脑子里已经开始逐渐出现了一种保护意识。肯定帕斯科说了些别的话,路易斯当时又惊又怕,一定误解了那些话,况且,帕斯科也许像他当初想的那样,只是发出了些声音而已。
路易斯慢慢地尽力找回自我,找回作为校医院管理人员,从53个申请人中选拔出来被聘了的自我。这里没人指挥,没人发布指示。房间里的人都在等着。于是路易斯说:“史蒂夫,去给那个尖叫的女孩打一针镇静剂。”话出口后,路易斯觉得好些了,仿佛自己又回到了正常行驶的宇航船上,从一个小行星上开始撤离了。学校雇佣路易斯就是让他来负责的,他要负起责来。“查尔顿,给校警拿条毯子来。”“大夫,我们还没——”
“那也给他拿来。然后检查一下那个护士。”路易斯看了看另一个护士,她仍然在抬着担架,像是被催眠了一样盯着帕斯科的尸体。路易斯厉声说:“护士!”那护士的眼神移开了。
“什——什——什——”
“那个护士叫什么?”
“谁?”
“那个在呕吐的护士。”路易斯有意粗声说。
“她叫朱——朱——朱蒂。”
“你呢?”
“我叫卡拉。”这时这护士的声音有点镇静下来了。
“卡拉,你去给朱蒂检查一下,再去拿条毯子。在第一检查室的用品橱里你能找到一堆毯子。大家快去,让我们表现得像在医院里吧。”
人们开始行动起来。很快另一个房间里的尖叫声停了,刚才停了的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路易斯没拿起话筒,而是按了一下免提键。年长一些的校警看起来还比较镇静,路易斯对他说:“我们该向哪个部门报告?您能给我个名单吗?”
那个校警点点头,说:“我们这里6年来一直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新学期这么开始可不妙。”
“当然。”路易斯说。他拿起听筒,关掉了免提键。
“喂,您是——”一个兴奋的声音传来,路易斯挂断了。他开始给相关的部门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