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您是说葛西君有时来横滨是为了出入男色酒吧和有同性恋者的酒吧吗?”

    因为帧野医师说完后一段时间又陷入思虑的沉默之中,所以泷井委婉地进行催促。

    “唉,是啊。

    对横滨我比他要熟悉得多,可是那种店子在哪一带有,他却比我清楚,还是他领我去的呢。”

    “啊——这么说.葛西君……”

    “不,刚才为了不产生误解所说的话,并非是葛西君本人的兴趣和为了游玩取乐,这是他的工作范围以内的事。他在描绘女性的时候,很喜欢那种雕琢般的、脸部轮廓鲜明的女性、所以常请这样的女性做模特儿。我这种人,是不大会欣赏美术作品的,但是第一次看到他画的女人时,就使我马上联想到红颜武杰的形象——他自己也说过,女性着男装,或者男性化装成女人时,那么两性就接近起来,在这种混合的情况下形成的一种妖艳美,常常牵动着他的心,使他产生强烈的创作欲望。于是他就把这种不可理解的魅力定像在画布上。从这种意义上就可以说明他为什么经常出入于东京和横滨的那种酒吧了”。据我所见,并不是他本人有这种倒错的欲望,而是以一种纯粹的,强烈的创作欲为目的,对这些人进行观察的结果。

    如果他自己也真的想玩一玩的话,也不会特意来邀请我了。”

    桢野渐渐地变得以医生那样的分析口吻讲话了。

    立夏子的向前立即浮现出几幅在葛西的画室里挂着的线条粗犷,但气质典雅的女人画像及描写歌舞伎的教习所那样具有浮世绘画风格的壁画……

    “尽管您刚才说对葛西君之死没有一点儿线索,但是……”

    泷井仍然显得很急躁。

    “不;这件事与实际有没有关系,我也并没有多大把握,……啊,想起来了,今年的正月会面,还有,在那以前的——去年的夏天,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去了福富街酒吧。当他又谈起这一类的话题时,我曾经对他讲过这样一件事。”

    “……”

    “我在这所医院之前,长时间都是在东京医科大学的研究室做助手,当时每周有一、二次到其它的医院搞勤工俭学。这是距今大约九年前的事了。在我勤工俭学的那所医院里,曾经做过性转换手术。”

    “性转换手术?”

    桢野医生望着睁大双眼、像鹦鹉学舌一样重复着自己话的沈井,皓齿一现又露出了一丝苦笑。

    “电台和报纸对这种手术进行过大量猎奇性的宣传,其实这种手术决不是为那些放荡的男人进行的手术。在大学医院或其他的具有这种能力的医师的医院里,是以纯粹的医学理由、也就是做为疾病的治疗手段,才实施这种子术的。比如说,我做助手的那所大学的医院里,在妇产科,一年中起码要做一例人造xx道手术。”

    “人造xx道手术?……”

    泷井好像是第一次听说,他又重复了一遍。

    “也就是为xx道不完全的女性,做一条xx道。所以应该正确看待这类手术,在大学医院和其他医院里进行的这种手术,与其说是性转换,还不如说,它是为因先天性畸形,外表特征不明显的人,或者具备两性因素,为此给社会生活带来不便的患右,矫正畸形,恢复本来特征的一种手术为好。”

    “是啊,半阴阳这个词还是听到过。但是在大学和其他医院里,施行了这种手术后,才真正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泷井以无法掩饰的好奇的眼神盯着桢野医师。

    “做这种手术的人还不少呢。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据与我同期的、在那所大学医院妇产科工作的朋友介绍,每年在三千名女性当中就有一例患有xx道缺损症。所以说给性半阴阳的患者做手术显最多的。比如说,作为女性之外,她的阴核过于发达,可是同男性的xxxx又不同,它像是男性发育成的器官,而且尿道有下裂。这些,通过手术的方式都可治疗,使他们恢复本来的特征、所以做这种手术,是很自然的。我的朋友一再说,不论对患者,还是对医生来说?这是一种理所当然应该实施的疾病治疗法:听说还可以使用医疗保险呢。”

    “啊。……那么刚才说的性转换手术?……”

    “非强制性的性转换,是极为罕见的。说到真性半阴阳,大概是指两性的要素各占一半的情况吧。这一类人的第二性征,即Rx房啦,身体的曲线啦,等外形看上去既像男的,又像女的,于是就向两性中的强的那一方做手术。”

    桢野依然是用淡淡的语调讲述着,然而话题已经发展到医学的细部了。泷井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倾耳恭听着,而立夏子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大概是注意到立夏子的原因吧,桢野嘎然中断了话题,表情也变了。

    “好了,刚才的话就到这儿吧。我对葛西君说的性转换手术不是刚才说明的那种类型,而是根据个人的愿望,把一个完全的男性变成女性的手术——如果从一般的医师的角度看问题,啊!这就叫赚大钱的手术。”

    “对那种手术,法律上没有规定吗?”

    “我想还没有明确的规定。不过在一九六九年,东京的某医师给三个放荡的男人做了性转换手术,因此而触犯了优生保护法,法律上作出了判决。所以还是有这种判例的。但是在欧美等国家,考虑这个问题的着眼点多少与我们有所不同。”

    “这么说……在日本,从某种意义上讲,私下的性转换手术,九年前,好像就是在先生搞勤工俭学的东京的那所医院里还是做过的呀。”

    “是的。我没有真接帮忙,但那个男性,不,应该说是女性,她术后来医院看病时,我还见过一次呢。她已经化了妆,完全是一副女性的打扮,那真是位无以伦比的美人啊——手术的详细情况是护士长事后悄悄地告诉我的。其后,那所医院因为美容整形失败,患者提出了损害赔偿的诉讼,另听还存在其他很多问题,所以那所医院就被撤销了。”

    “完全的男性,用这种方法能变成女性吗?”

    “啊,基本上可以,但严格说来,把一个完全的男性转变成完全的女性,从现代医学的水平来看,是不可能的。因为作为女性第一特征的子宫啦,卵巢等内性器的制作和移植等问题,目前还是一个未开拓的领域。因此,手术只能限制在去掉男性器官,制作一个女性器官取而代之的阶段。”

    “那么,那个手术进行了没有呢?”

    “如果说得再详细一点的话,好像在那个医院里只是做了除去睾丸和xxxx的手术。下一步的人造xx道手术,在现在的日本,听说只有五、六个人完全能做,这些人都是大学医院或私人医院等一些大医院的院长。而且这些先生们一般是不给这种非疾病的患者做这种手术的。其他地方或许有做这种手术的医生,但是危险和失败率都很高。因为这个原因,听护士长说,那个患者去了容易接纳人造xx道手术的欧洲,在那里完成了这个手术。”

    “可真不得了。不过那个人为什么那么想变成一个女人呢?难道他也是那种从事同性恋的或属于那一类的人吗?”

    “不,他不像从事那类职业的人。但是到底因为什么理由,护士长也只讲了这么多,再详细的情况她好像也不知道了。但是,意外的是,人,好像不论是谁,在心灵深处都抱有一种想变成异性的本能的欲望。这点用好奇心和情绪的反复是无法解释的。这种欲望异常强烈的时候,就称为‘性转向症’,据推算,这类患者存在的比例一般是男性十万分之一,女性四十万分之一。这方面的研究论文,一九六六年已经在美国的一所医科大学发表了。所以刚才说的那位女性也可能是其中的一例吧。”

    立夏子突然想起,在从逃亡地函南返回东京的电车上,读过的登在周刊杂志上的那条消息。一个曾经结过婚并生了两个孩子的美国女性,患有性转向症,加之体型生来异常,这种指向越来越强,于是在美国的一所医科大学医院接受了性转向手术,变成了男性。文章中还把这种性转向症说成是一种文明病,并对开始成为一个研究课题的性转向症进行了详说。

    现在立夏子听了桢野的话,突然感到了一种羞耻,脸不由得发起烧来。因为近一个月来,立夏子经常将自己的身体包裹在男人的西装里,由此而获得一种无忧无虑的愉悦感。

    此时,为这种不可思议的感情所摆布的记忆又栩栩如生地苏醒了。如果就这样,完全变成一个为世人不知的男人的话……立夏子的心被这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感所俘获。

    那种一时的奇特的感情的飘荡,难道是真实的吗?又有谁会有那种经历呢?……没有觉察到立夏子内心秘密的桢野仍然以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讲述着。

    “不管怎么说,这种事情,也许今后真会成为一个社会问题呢,最近在美国已经开始看到性转换悄悄流行的兆头。某些专家说:‘不久将要到来的时代岂只是事先确定生男生女的问题,更远的将来,大概人们就可以根据自己的好恶,具有转变自己的性的自由了。是非暂且不论,不过现在是开始试验了。’见诸于文字的这种论述,我也曾读到过……”

    泷井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那么……先生九年前见过的那位患者;也是因为单纯的只想变性的动机,而接受这种手术的吗?”

    “不,详细情况我不了解。不过,在那很久以后,我又一次偶然碰上了那位护士长,根据她听来的风传,那个人还是到了国外,安全地接受了人造xx道手术,只是没有内性器,但是从外表看去,已经变成了一个完全的女性,回国以后,听说还被纳为一个名门之家的夫人呢。事实确实如此,因为一旦除去睾丸,男性激素的分泌几乎就停止了,作为男性的第二特征,即所有倾向于男性的东西也会随之全部减弱。这种由男性转变为女性的人,出院后又来就诊,我也看到过,看上去我们民族的和服对她们是那样地合适,这些人已经完全变成普通的女性了……不,岂但是个普通的女性,简直是绝代佳人了。”

    桢野那深邃的眸子,好像突然看到了茫然描绘的九年前见到过的那位变性女子。

    “作为男性体格,是相当窈窕的,作为女性,个子是高了些。五宫端正,举止端庄,好像已经流露出了一种女人的情感——所以葛西君谈到绘画喜欢那样的模特儿时,我想起了九年前的那个女人,我向他讲述了这件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这样,那么……”

    “他表现出意想不到的感兴趣,他问了那个人的姓名、年龄等等问题,但是因为事情过去很久了,我已经淡忘。当时的病历上是否记录了真实姓名,我也不清楚。因为那时看上去她只有二十四、五岁,现在算来应该是兰十三、四岁了吧。这个问题也不很确切。但是葛西一再说,他想设法找到那个人。”

    “那么,找到没有?”

    泷井以跳跃般的思考节奏提出的这个问题,使谈话的气氛发生了一点儿变化。

    “也许找到了吧。”

    桢野一边反复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一边静静地点了点头。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大约一个月前的九月切,葛西君打来了邀我的电话,这点刚才已经说过了。那时,他在电话中说,他突然发现了某人的妻子,她好像就是九年前的那个女人呢。于是他做了种种的秘密调查,可能性越来越大。

    因为他还有话要讲,希望我能陪陪他。但是很不凑巧,正赶上那天是手术日,他打电话来时,手术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只好对他说,很遗憾,只能改天再谈,于是就挂掉了电话……

    真的遗憾极了,那竟然是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帧野低着头,放在桌子上的手一会儿攥成拳头,一会儿又松开。过了一会,他又仰起了那张冷静的脸。

    “我听你的谈话时,想起了这件事,但是它与葛西君的事件及岩田的失踪到底有没有关系,我无法说清。如果警察来问的话,我也打算谈同样的内容……我理解你想快点找到姐夫的心情,但是,因为它是牵涉到杀人事件的问题,所以我诚恳地希望你还是慎重考虑考虑为好。”

    “当然,您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葛西君临死之际,所说的‘山手外科医院的杭野君’这句话,难道不是与刚才您说这番话有关吗。山手外科医院的桢野君话中所提及的人物,难道不就是葛西君想要告诉我的人吗?”

    “是啊。如果他说出了我的名字的话,我也觉得只能往这方面考虑……”

    他紧锁眉根,像是渐渐思及到了事情之关键。

    “请问……”

    立夏子张口开始提问,桢野舒展了一下双眉,转而望着她。

    “刚才听您说,九年前接受了性转换手术的人,其后结了婚,被很有名望的家庭接纳为妻,那……”

    “是啊,此事我也是以后听护士长说的,她是从哪儿听到的,我不清楚。不过,有这件事情的男女,从外表上看大都作为一名普通的妻子,进到了某个家庭,这种例子,灯像比预料的还要多。”

    “不过……尽管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这样的人,用手术只制作了外性器的人,结婚以后,做为男性的丈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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