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创造一个恐怖世界:他们的作品中自然会出现许多恐怖的形式。而 切斯特顿,据我看他不会容忍别人称他为噩梦编造者,一个人造魔鬼 (《普林尼》, 第二十八章第二节) , 但他无法避免经常要涉及一些残酷 的场面。他要设问,难道一个人有三只眼睛,一只鸟有三张翅膀,他 要背叛那些泛神论者,说在天堂里发现了一个死人;要说天使合唱团 的神灵们没完没了地长着同一张脸;说一座镜子的牢房;说一个没有 中心的迷宫;说一个人被金属的机器人吞食;说一棵吃鸟的树,上面 不长树叶而长羽毛;他想像(《名叫星期四的人》,第六章)在世界的 东部边缘有一棵树,已经超越而且不成其为一棵树了;在西部边缘有 什么东西?一座塔,单说它的建筑就是邪恶的。他把近的东西定义为 远的东西,甚至是凶残的东西;如说到他的眼睛,他用《以西结书》 (第一章第二十二节)里的话把它们称作一个可怕的水晶;如说夜晚, 他会修改一下古代的恐怖说法(《启示录》,第四章第六节),把它称 作为长满 眼睛的魔鬼 ,这 在小说《我是怎 样见到超人的》 中也很明 显,切斯特顿跟超人的父母交谈,当问到他们的儿子整天关在黑屋子 里长得是否漂亮时,他们提醒前者,超人有自己的标准,应该按他的 标准去衡量(“在这方面他比阿波罗美,当然这是从我们下层的看法 ……”);后来他们又承认,要握一下超人的手不容易(“请您理解; 他的身体结构是非常特别的”);再后来,他们竟说不清超人长着毛发 还是羽毛。一股风吹来把超人杀死了,几个人抬出一口棺材,那样子 不是人睡的。切斯特顿用嘲讽的口吻叙述了这个怪胎学的幻想故事。
这种例子可以举出许多,它们证明切斯特顿不愿意学爱伦
坡或
者卡夫卡,但是在塑造他的自我的黏土中有一种倾向于噩梦的东西, 一种秘密的、盲目的、集中的东西。他并非徒劳地把他最初的作品献 给歌德派的主持勃朗宁和狄更斯;并非徒劳地一再重复说,德国出版 的书中最好的一本书是《格林童话》;他诋毁易卜生,几乎是无法庇
护地庇护罗斯丹①,但是特洛斯和培尔
金特的缔造者②则是他梦想
的材料。那种标准的不一,那种勉强维系的鬼迷心窍的好恶感,确定 了切斯特顿的本性。这场战争的标志,我认为,就是布朗神甫的历险 记 。其中每个故事都是要用一个道理来说明一个无法解释的事件
。
所以我在本文开头说了,这些小说是切斯特顿的历史密码,是切斯特 顿的象 征和镜子 ,就 是这么回事 ,只是切斯特 顿让他的想像 服从的 “道理”,确切说不是服从道理而是服从基督教的信仰,或者说是服从 于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希伯来想像。 我记得两个相对立的寓言故事,第一个是在卡夫卡作品的第一卷 中的 。这是一个要求 被法律承认的 人的故事 。第一道门的看 守对他 说,里面还有好多道门④,每个大厅都有一个看守把守,他们一个比 一个强壮。那人就坐下来等。日子一天天、一年年过去了,那人就死 了。临终时他问:“在我等待的岁月中,居然没有一个人想进去,这 可能吗?”看守回答他:“没有人想进去,因为你也只能进这道门。现 在我要关门了。”(卡夫卡在《审判》的第九章中评论了这个故事,把 它说得更加复杂。)另一个寓言故事在班扬的《天路历程》中。人们 贪婪地望着一座许多武士把守的城堡;门口有一个看守拿着一本登记
① 指法 国诗 人 、剧作 家爱 德蒙 指易卜生。
罗斯丹 (
③不 是解 释不 可解 释的事 情 ,而是 解释 模糊的 事情 ,才 是警 匪小说 作家 们通 常必 须完 成的任务。 原注 布勃《哈西德派教徒的故事》,第九十二页。 原 ④罪 人和 荣耀 之间 隔着一 道又 一道 门的 观念 ,在《 埃哈 尔》 中就有 ,参 见格 拉什 《在 真实的时间里》,第三十页;还有马丁 注
簿,谁配走进这道门,他就把名字记下来。一个胆大的人走近看守, 对他说:“记下我的名字,先生。”接着他抽出佩剑,向武士们扑去, 你砍一刀 ,我刺一剑 ,杀得鲜血淋 漓 ,直至在厮杀声中 杀出一条血 路,最后进入了城堡。 切斯特顿毕生致力于写这第二个寓言,但他内心里有些东西总是 倾向于写第一个故事。 黄锦炎译
第一个威尔斯
哈里斯①说,奥斯卡在被问到关于威尔斯时回答说:“一位科学
的儒勒 凡尔 纳。 ” 年 ,猜想王尔德并非要给威尔斯下定义 ,或是 说这话是在
想糟蹋他,而是想换个话题,
威尔斯和儒勒
凡尔纳现在是水
火不相容的两个名字。我们大家都有这个感觉,但是,审察一下我们 的感觉所依据的错综复杂的原因,是不无裨益的。 这些原因之中最明显的是技术方面的。威尔斯(在甘当社会学的 研究者)以前是一位可敬的小说家,是斯威夫特和爱伦 坡的简洁风 格的继承人;凡尔纳,则是一位勤奋而笑容可掬的短工。凡尔纳是写 给青少年看的,而威尔斯则老少咸宜。还有一个区别,威尔斯本人曾 说过:凡尔纳的幻想贩卖的是可能的东西(一艘潜水艇 、一艘比 年的船还 要大的船 、发 现南极 、会说话 的照片 、乘气 球横穿非 洲、一个通往地心的死火山口);威尔斯的幻想则纯然是可能性(一 个隐身人、一朵吃人的花、一只能反映火星上的情况的水晶蛋),但 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一个人从未来归来,带着一朵未来的花,一 个人死而复生,心脏移到了右边,因为别人像照镜子那样,把他翻了 个个。我曾经读到过,凡尔纳对《月球上的第一批客人》中出格的描 写感到惊讶,他愤怒地说:胡诌! 刚才指出的原因我觉得是说明问题的,但不能说明为什么威尔斯
①指 英国 新闻记 者和 文学编 辑弗 兰克
哈里斯
写过王尔德的传记。
比《赫乔
利 萨瓦达克》的作者,以及比罗斯尼 、 顿 、罗伯特
珀托克、西拉诺③,或者比他的写作手法的任何一位先驱者不知高出 多少倍。他的故事情节的最大成功不在于解决问题。在篇幅不太短的 书中,情节无非是一个借口,或者是一个出发点。重要的是完成一部 作品,而不是读起来畅快。这一点可以在各种体裁的作品中看到:那 些优秀的侦探小说并不是情节最好的(如果都以情节取胜,那就不会 有《堂吉诃德》,而萧伯纳的价值也就不如奥尼尔)。以我之见,比如 说,威尔斯的早期作品《莫洛博士岛》或者《隐身人》,之所以评价 高,有其更深层的原因,它们不但内容构思巧妙,而且在某种程度上 对人类 一切命运的 固有的过 程具有象征 意义 。那 位被人追逼 的隐身 人,不得不睁着眼睡觉,因为他的眼皮挡不住光线,这是我们的孤独 和我们的恐惧;那在夜晚嘟哝着奴性十足的教条围坐在一起的魔鬼们 的秘密集会是梵蒂冈,是拉萨。一部不朽的著作总是有无穷的、生动 的模糊性;它像使徒一样,完全是为所有人的;它是一面镜子能照出 读者的特征,还是一幅世界地图。这一切还应该是以淡化的、谦卑的 方式发生,甚至无视作者的意见;作者应该仿佛不知道一切象征的意 义 。威 尔斯就是以 这种清醒 的单纯创作 了他早期 的幻想作品 ,我以 为,这是他的值得赞美的作品的最值得赞美之处。 那些主张艺术不应该宣扬教条的人,所指的往往是与自己的教条 相左的教条。当然,这不是我的情况,我感激并信奉几乎所有的威尔 斯的教条,但我对他把教条穿插进他的作品感到惋惜。作为英国唯名 论派的好传人,威尔斯谴责我们经常说“英国”的顽固或“普鲁士” 的阴谋;反驳这些有害的神话的理由,我认为无可指责,但把它插到
① 罗 斯 尼 是法 国 小 说 家 弟的共用笔名。
布克斯(
)和
布克斯
)兄
② 英 国 文 学 史 上 有 多 个 利 顿 ,此 处 可 能 指 爱 德 华 《庞培的末日》、 剧本《金钱》曾风行一时。
利顿 男爵
,其小说
③指 法国 讽刺 作家 、剧作 家西 拉诺 德贝热拉克( 著有《访问月亮帝国 的趣事》和《访问太阳帝国的趣事》,对斯威夫特的《格利佛游记》有直接影响。
帕哈姆先生的梦的故事中去则又当别论了。当一位作者只局限于叙述 事情 或者描绘 某个意识 的轻微的 转向 ,我 们可以设 想他是无 所不知 的,可以把他混同宇宙或者上帝,而当他低声下气地推理的时候,我 们知 道他也可 能讲错了 。现实是 由事实构 成的 ,不 是由推理 推出来 的;我们容忍上帝断言“我是自有永有的”(《出埃及记》,第三章第 十四节),而不是像黑格尔或者安塞姆①宣布和分析的那个本体论的 论据。上帝不应该奢谈神学;作者不应该用人类的推理剥夺艺术要求 我们具有的短暂的信念。另外,如果作家对一个人 论体。 应该
讲错了 。能实 是 0 是 由《g 实推
讲果 帝 g 0 g g0 g 了 (癲 0 0 0 0 0 0 rg 第 应该0 论9.84 0 Td (谈)Tj 0 g 0 0 rg 竏9.84 0 Td 学奢作 者不 不该 人学推理 果作外 0 Td来 (对)Tj(埃)Tj 0 0 0 j (来)Tj 0 g 错的不(来)Tj (来)T (论)Tj能(来 0 0 推 g (推)Tj 0 求9.84 0 0 g 错 09. 论奢论9.84 0 Td 0 g 是 0 rg 来言不9.80 rg 9. 的们 信信 上帝既不恨谁也不爱谁。 84 0 Td9.60 Td 的 谈 g 推g 9.84 0 5.84d 0 g0 g 0 奢者 信 的,09.84 0 Td推是奢奢帝 Td (谈)Tj Td Tj9.84 g g9.84 Td ( 00 rg0 g (g 帝 Td 0 0 0 r
以斯帖记》。
卡夫卡及其先驱者
我曾筹划对卡夫卡的先驱者作一番探讨。最初我认为卡夫卡是文 坛前所 未有 、独一 无二的 ;多看了他的 作品之后 ,我觉得在 不同国 家、不同时代的文学作品中辨出了他的声音,或者说,他的习惯。我 不妨按时间先后举出几个例子。 第 一 个 是 芝 诺 的 否 定 运 动 的 悖 论 。一 个 处 于 (根据亚里士多德定理)不可能到达
点的运动物体
点,因为它首先要走完两点之
里的
间的一半路程,而在这之前要走完一半的一半,再之前要走完一半的 一半,无限细分总剩下一半;这个著名问题的形式同《城堡》 问题一模一样,因此,运动物体、箭铁和阿喀琉斯就是文学中最初的 卡夫卡的人物。我浏览书籍时偶然发现的第二个例子,相似之处不在 形式而在调子。那是马戈里埃编写的《中国文学精选集》 入的 收 世纪散文家韩愈的一篇寓言。我标出的那段神秘而从容不迫的
文章是这样的:“普天之下都承认独角兽是吉祥的灵物;诗歌、编年 史、名人传记和其他文章中均如此说。即使村野儿童和妇女也知道独 角兽是吉利的征兆。但是这种动物不在家畜之列,不容易找到,也不 好分类。它不像马牛狼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面前即使有头独角兽 也不知道是何物。我们知道有鬃毛的动物是马,有角的动物是牛,但
《城堡》是卡夫卡于 年创作的长篇小说。主人公 踏雪去城堡要求在附近村子 落户。城堡就在眼前,但历尽艰辛始终不能进入 。小说未写完,卡夫卡原定的结局是主人公
临终时,城堡才批准他的要求,这个城堡是整个国家的统治机器的缩影。
不知道独角兽是什么模样。”
第三个例子的出处比较容易预料;就是克尔恺郭尔 的作品。两
位作家思想上相似之处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据我所知,还未得到强调 的一点是克尔恺郭尔像卡夫卡一样,大量运用了当代资产阶级题材的 宗教寓 言 。劳里在他 撰写的《论克 尔恺郭尔》 (牛津大学出 版社 , 一书中引用了两则。一是一个伪币制造者被迫在不断的监视下 检查英格兰银行钞票的故事;上帝同样地不信任克尔恺郭尔,委派他 执行的任务恰恰是让他习惯于罪恶。另一则的主题是北极探险。丹麦 的教区神甫们在讲坛上宣称,参加此类探险有益于灵魂的永远健康。 但是他们也承认,去北极十分困难,甚至不可能,不是所有的人都能 进行这种冒险。最后他们宣布,无论什么旅行 看做是真正的北极探险。 第四个预先展示的例子是我在勃朗宁 比如说,乘定期航 班的轮船从丹麦到伦敦,或者星期日搭公共马车去郊游
都可以被
年发表的长诗《疑虑》
中发现的。一个人有一位名人朋友,或者自以为有这么一位朋友,但 从没有见过面,也从没有得到过他的帮助,只是传说他一些非常高尚 的行为,传阅他亲笔写的信件,有人对他的行为提出怀疑,笔迹鉴定 专家证实那些信件是伪造的。那人在诗的末尾问道:“难道这位朋友 是上帝 ? ” 我的摘记里还有两个故事。一个原载莱昂
布洛瓦的《不愉快的
故事》,讲的有几个人收集了大量地球仪、地图、火车时刻表和行李
①平民百姓不识和误杀神兽是中国文学的传统题材。参看容格著《心理学与炼丹术》
(苏 黎世, ,其中有两幅罕见的插图。 原注
博尔赫斯引用的文字出自韩愈的《获麟解》,相应的原文是:“麟之为灵昭昭也。咏于 诗, 书于春秋,杂出于传记百家之书,虽妇人小子,皆知其为祥也。然麟之为物,不畜于 家, 不恒有于天下 其为形也不类,非若马牛犬豕豺狼麋鹿然,吾知其为犬豕豺狼麋鹿,惟 麟也不可知。不可知,则其谓之不祥也亦宜。 ②克尔恺郭尔( 丹麦哲学家,存在主义先驱者。
… ”
箱,但直到老死也未能走出自己的家乡小城。另一个是邓萨尼勋爵① 写的题为《卡尔凯松纳》的短篇小说。一支所向无敌的军队从巨大的 城堡出发,征服许多国度,见过奇兽怪物,翻山越岭,穿过沙漠,虽 然望见过卡尔凯松纳,但从未能抵达。(显而易见,这个故事同前一个 完全相反;前一个是从未走出小城,后一个是永远没有到达。) 如果我没有搞错,我举的那些驳杂的例子同卡夫卡有相似之处; 如果我没有搞错,它们之间并不相似。后一点意义尤其重大。这些例 子的每一个或多或少都具有卡夫卡的特色,但是如果卡夫卡根本没有 写,我们就不至于觉察到他的特色,也可以说,特色根本不存在。罗 伯特 勃朗宁的诗篇《疑虑》预言了卡夫卡的作品,但是我们阅读卡 夫卡时明显地偏离了阅读那篇诗时的感受。当时的勃朗宁和我们现在 所读的不一样。在文学批评的词汇里,“先驱者”一词是必不可少的, 但是要尽量剔除有关论争和文人相轻的联想。事实是每一位作家创造 了他自己的先驱者。作家的劳动改变了我们对过去的概念,也必将改 变将来 。在这种相互关系中,人的同一性或多样性是无关紧要的 写作《观察》的初期的卡夫卡并不比勃朗宁或者邓萨尼勋爵更能影响 写作阴森的神话和荒诞制度的卡夫卡。 年,布宜诺斯艾利斯 王永年译
①邓 萨尼 勋爵 ,生于
②参看
年,爱尔兰剧作家、短篇小说家,作品构思奇妙,有神话色
第二十五至二十六页。 原注
艾略特《观点集》
论书籍崇拜
《奥德赛》第八卷中说,神道编织了灾难,为的是让后代的人不 缺嗟叹歌吟的题材;马拉美①说,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一本书,马拉 美的话似乎重复了三千年前从美学角度为不幸辩解的相同概念。但是 这两种目的论并不完全一致;希腊人的论点属于口头文学时代,法国 人的论点属于书写文学时代。前者涉及说唱,后者涉及书籍。任何一 部书对我们来说都是神圣的东西:塞万提斯也许没有听到人们所说的 全部话语,但“爱看书,连街上的破字纸都不放过” 。萧伯纳的一 部喜剧里写到亚历山大城的图书馆遭到大火威胁;有人惊呼道人类的 记忆将要焚毁,恺撒对他说:让它烧掉吧。那只是恶行的记忆。依我 看,历史上的恺撒只会赞同或指责剧作家加在他身上的见解,但不会 像我们一样,把它当作一句亵渎神明的玩笑话。 众所周知,毕达哥拉斯的学说从不形诸文字;冈珀茨(《希腊思 想家》,第一部第三章)辩护说,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认为口头 教导效果更好。毕达哥拉斯只是消极回避,柏拉图则明确无误地说出 了他的看法。他在《蒂迈欧篇》中说:“发现宇宙的创造者和主宰不 是轻而易举的事,一旦发现之后,也不可能向所有的人宣布。”在 《斐德若篇》里,他叙说了一个反对文字的埃及寓言(使用文字的习 惯使人们不注意锻炼记忆,对符号产生依赖),说是书籍好像画出来
①马拉美认为诗的使命在于用不平常的艺术手法揭露隐藏在平凡事物背后的“绝对世 界” 。 参见塞万提斯著《堂吉诃德》第一部第九章。
的人形,“看来栩栩如生,但向他提问时,他却一言不发”。为了减少 或者消灭这种不便,柏拉图想出了哲学对话的形式。老师可以选择徒 弟,书本选择不了读者,而读者可能是愚蠢不肖的;柏拉图的这种顾 虑在异教文化人亚历山大城的克莱蒙特①的话里也存在:“最谨慎的 作法是述而不著,教学都口头进行,因为白纸黑字就成定论。”(《斯 特罗马里斯篇》)在同一篇里,他又说:“在书里畅所欲言,等于是把 一把剑交到小孩手中。”福音书里也有类似的说法:“不要把圣物给 狗,也不要把你们的珍珠丢在猪前,恐怕它践踏了珍珠,转过来咬你 们 。 这句话是口头讲学的大师耶稣说的 ,他生平只有一次用指头 ” 在地上画字,谁也没有见到那几个字是什么。 亚历山大城的克莱蒙特是在
世纪末叶说出他对文字的疑虑的;
世纪末,心理活动过程开始,经过几代人之后,达到了书写文字压 倒口头语言、笔压倒口的顶点。一个偶然的机会促使一位作家确定这 一巨大过程开始的片刻(我称之为片刻,一点也不夸张)。圣奥古斯 丁在他的《忏悔录》第六卷里写道:“安布罗斯阅读时眼睛盯着书页, 全神贯注地琢磨意思,不出声,也不动嘴唇。谁都可以进他的房间, 当时也没有通报来人的习惯,我们多次看到他默读,毫无例外,我们 过一会儿便离开,心想他利用这短暂的间歇养养精神,不受外界事物 的干扰,也不愿做别的事情,也许怕一个注意的听众要他解释一段晦 涩难懂的文字,或者想和他探讨,这一来他就无法阅读许多书籍了。 他很容易嘶哑,我还认为这样默读是为了保护嗓子。不论他有什么目 的,这样做肯定是好的。”公元
年前后,圣奥古斯丁是米兰主教
① 克 莱蒙 特 ( ② 参 见《 圣 经 ③《圣经
?
古希腊神学家,为基督教信仰进行辩护。
马太福音》第七章第六节。
新约
新约
约翰福音》第八章第三至十一节:法利赛人带着一个行淫时被拿的妇
人对耶稣说:“摩西在律法上吩咐我们把这样的妇人用石头打死,你说该把她怎么样呢?”他 们说这话乃试探耶稣,要得着告他的把柄 。耶稣却弯着腰用指头画字 。他们还是不住地问, 耶稣说:“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谁就可以先拿石头打她。”于是又弯着腰用指头在地上画 字。法利赛人一个个的都走了,只剩下耶稣和站在当中的妇人。
圣安布罗斯的徒弟;三年后,他在努米迪亚撰写他的《忏悔录》时, 还为那奇特的情景感到诧异:一个人在屋子里不出声地看书。 那人略去了发音符号的阶段,从书写符号直接到了直感认识;他 开创的默读的奇怪办法导致了奇妙的后果,许多年后,书籍的概念因 之有了改变,书籍不再是达到目的的手段,而成了目的的本身。(这 个神秘的概念运用到世俗文学上引起了福楼拜 和马拉美、亨利 姆斯和詹姆斯 詹 乔伊斯③的非凡的结果。)与人们交谈,吩咐他们做
什么,不准他们做什么的 上帝的概念,如今又加上了绝对的书或圣经 的概念。在穆斯林们的心目中,《古兰经》不仅仅像人们的灵魂或宇 宙那样是真主的创造;而且像他的永恒或愤怒一样,是真主的特性之 一。《古兰经》第八章说该经的原本,《万书之母》,存放在天国。经 院派的穆罕默德 艾 尔 伽萨利说:“《古兰经》是抄本,用嘴念,用心 记,但永远保存在天国中心,并不因抄写的书页和人们的理解而改变 它 的 内 容 。乔 治 ” 塞尔指出,《古兰经》无非是其理念或者纯理论的 标准型;艾尔 伽萨利可能借助于净宗修士百科全书和阿维塞那传给 伊斯兰教的标准来证实万书之母的概念。 犹太人比穆斯林更离奇。他们的《圣经》第一篇就有那句名言: “上帝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秘哲学家们认为上帝这一指示的法 力来自组成词句的字母。
世纪在叙利亚或者巴勒斯坦编的《创世
书》说众军的耶和华、以色列的上帝和万能的主用从一到十的基数和 二十二个字母创造了宇宙。毕达哥拉斯和扬布利戈的教义是数字是造 物的工具或元素;主张字母是造物的工具或元素就清楚表明了新的文
①这段评论说明当时的习惯是大声朗读,以便更好地了解含义,因为那时的文字没有 标点符号,字组也没有间隔,再说手抄本很缺,朗读给大家听,可以减轻或解决缺书的不 便。卢奇安的对话集《驳无知的购书者》对 世纪时的那一习惯有所阐述。 原注 福楼拜写作态度严谨,一字一句都细细推敲,认为写作的才分在于如何选择用词。 ③ 詹 姆 斯 乔伊斯的长篇小说《尤利西斯》运用了意识流的创作手法,成为现代派小 说的先驱。不仅在遣词造句方面刻意创新,而且运用了大量典故、引语和神话,有些段落不 加标点符号。
字崇拜。第二章第二段说:“二十二个基本字母:上帝把它们刻画、 组合、掂量、调换,用它们生产了一切现有的和将有的事物。”然后 说明哪些字母对水、火、智慧、和平、恩惠、睡梦、愤怒具有支配的
力量,比如说
那个能左右生命的字母如何形成宇宙中的太阳、日
历中的星期三和人体的左耳。 基督徒们走得更远。神明写过一本书的想法,促使他们认为神明
写过两本,另一本就是宇宙。
世纪初,弗兰西斯
培根在他的
《学识的进步》里声称,上帝给了我们两本书,以免我们犯错误;一 是揭示他旨意的《圣经》;二是表明他力量的造化万物之书;后者是 前者的钥匙。培根的用意远不是打个简单的比喻;他认为世界可以分 解为基本的形式(温度、密度、重量、颜色),这些数目有限的形式 组成一张自然字母表,也就是用以写出宇宙大块文章的一系列字
母 。托马斯
布朗爵士在
年写道:“我学习神学的书籍有两
部:《圣经》和人所共见的、天地万物的公开手稿。第一部书中没有 看到的东西, 在第二部书中可以发现。 (《医德》, ” 第一章第十六节) 同一节里还说:“一切事物都不自然,因为自然界本是上帝的作为。” 二百年后,苏格兰作家卡莱尔在多处,特别是评论卡利奥斯特罗 的 一篇散文里超出了培根的推测,断言宇宙历史是一部写到我们,而我 们难以辨明和撰写的《圣经》。 之后, 莱昂
布 洛 瓦 写 道:世 界 上 没 “
有一个人能说出他究竟是谁。谁都不知道他来这个世界干什么,他的 所作所为、思想感情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他自己真正的名字,他在 光明之国表册里不朽的名字……历史是礼拜仪式上的长篇大论,其中 每个小标点的重要性不低于整段整段的文章,但是各自的重要性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