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个戴法冠、握法杖的大主教身边的一位。”
他拔出手枪,扣下扳机。
伊迪亚尔特·博尔达朝前踉跄几步,俯面倒在地下,清晰地说:我完啦。
阿雷东多向当局自首。后来他声明:
“我是红党,我自豪地宣布自己身份。我杀了总统,因为他出卖并且玷污了我们的党。我同朋友和情人都断绝了往来,以免牵连他们;我不看报纸,以免人说我受谁唆使。这件正义之举由我一人承当。你们审判我吧。”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尽管还要复杂一些;在我想像中是这样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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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之书
……你的沙制的绳索……
乔治·赫伯特①
①赫伯特(1593—1633),英国玄学派诗人,牧师。著有诗集《寺庙》和散文集《寺庙的牧师》,均系宗教作品。“沙制的绳索”是指靠不住的东西。
线是由一系列的点组成的;无数的线组成了面;无数的面形成体积;庞大的体积则包括无数体积……不,这些几何学概念绝对不是开始我的故事的最好方式。如今人们讲虚构的故事时总是声明它千真万确;不过我的故事一点不假。
我单身住在贝尔格拉诺街一幢房子的四楼。几个月前的一天傍晚,我听到门上有剥啄声。我开了门,进来的是个陌生人。他身材很高,面目模糊不清。也许是我近视,看得不清楚。他的外表整洁,但透出一股寒酸。
他一身灰色的衣服,手里提着一个灰色的小箱子。乍一见面,我就觉得他是外国人。开头我认为他上了年纪;后来发现并非如此,只是他那斯堪的那维亚人似的稀疏的、几乎泛白的金黄色头发给了我错误的印象。我们谈话的时间不到一小时,从谈话中我知道他是奥尔卡达①群岛人。
①奥尔卡达,苏格兰北面的群岛,其中最大的是梅因兰岛,首府为柯克沃尔。
我请他坐下。那人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他散发着悲哀的气息,就像我现在一样。
“我卖《圣经》,”他对我说。
我不无卖弄地回说:
“这间屋子里有好几部英文的《圣经》①,包括最早的约翰·威克利夫②版。我还有西普里亚诺·德瓦莱拉的西班牙文版,路德的德文版,从文学角度来说,是最差的,还有武尔加塔的拉丁文版。你瞧,我这里不缺《圣经》。”
①《圣经》,包括们日约全书》三十九卷、《新的全书》二十七卷,前者本是犹太教的《圣经》,原文为希伯来文,后者的原文是希腊文和亚兰文。
②威克利夫(132—1384),英国宗教改革家,他的弟子帕尔维等于1380年根据武尔加塔的《圣经》拉丁文版将其译成英文。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搭腔说:
“我不光卖《圣经》。我可以给你看看另一部圣书,你或许会感兴趣。我是在比卡内尔①一带弄到的。”
①比卡内尔,印度西北部拉贾斯坦邦地名。
他打开手提箱,把书放在桌上。那是一本八开大小、布面精装的书。显然已有多人翻阅过。我拿起来看看;异乎寻常的重量使我吃惊。书脊上面印的是“圣书”,下面是“孟买”。
“看来是19世纪的书,”我说。
“不知道。我始终不清楚,”他回答说。
我信手翻开。里面的文字是我不认识的。书页磨损得很旧,印刷粗糙,像《圣经》一样,每页两栏。版面分段,排得很挤。每页上角有阿拉伯数字。页码的排列引起了我注意,比如说,逢双的一页印的是40,514,接下去却是999。我翻过那一页,背面的页码有八位数。像字典一样,还有插画:一个钢笔绘制的铁锚,笔法笨拙,仿佛小孩画的。
@奇@那时候,陌生人对我说:
@书@“仔细瞧瞧。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网@声调很平和,但话说得很绝。
我记住地方,合上书。随即又打开。尽管一页页的翻阅,铁锚图案却再也找不到了。我为了掩饰惶惑,问道:
“是不是《圣经》的某种印度斯坦文字的版本?”
“不是的,”他答道。
然后,他像是向我透露一个秘密似的压低声音说:
“我是在平原上一个村子里用几个卢比和一部《圣经》换来的。书的主人不识字。我想他把圣书当做护身符。他属于最下层的种姓;谁踩着他的影子都认为是晦气。他告诉我,他那本书叫“沙之书”,因为那本书像沙一样,无始无终。”
他让我找找第一页。
我把左手按在封面上,大拇指几乎贴着食指去揭书页。白费劲:封面和手之间总是有好几页。仿佛是从书里冒出来的。
“现在再找找最后一页。”
我照样失败;我目瞪口呆,说话的声音都变得不像是自己的:
“这不可能。”
那个《圣经》推销员还是低声说:
“不可能,但事实如此。这本书的页码是无穷尽的。没有首页,也没有末页。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用这种荒诞的编码办法。也许是想说明一个无穷大的系列允许任何数项的出现。”
随后,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如果空间是无限的,我们就处在空间的任何一点。如果时间是无限的,我们就处在时间的任何一点。”
他的想法使我心烦。我问他:
“你准是教徒喽?”
“不错,我是长老会派。我问心无愧。我确信我用《圣经》同那个印度人交换他的邪恶的书时绝对没有蒙骗。”
我劝他说没有什么可以责备自己的地方,问他是不是路过这里。他说打算待几天就回国。那时我才知道他是苏格兰奥尔卡达群岛的人。我说出于对斯蒂文森和休漠的喜爱,我对苏格兰有特殊好感。
“还有罗比·彭斯,”他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