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真的长了。”
差不多快七点了,但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
“别墅里锅呀碗的都有吧?”
“当然。有浴盆还有桑拿,完全够正常生活之用。”
“不过,已经一年没用了,要好好打扫一下吧?”
“我已经事先委托管理人员打扫了,没关系。”
这样谈着话,安艺感到好像是跟抄子赶着回家去。
一会儿到家后,抄子会开始准备晚饭。安艺自己要到久违了一年的书斋、寝室巡查一番。之后两人慢慢享受晚餐。
来到这里,东京就好像变成了遥远的国度。
北国的黄昏就是这样,要黑而不黑……
“已经七点半多了,还这么亮。”
“比东京纬度高得多,大概还得二三十分钟才能黑下来。”
天空已经基本上被夜幕笼罩了,但远处的地平线处还有光亮。
汽车如同追逐那光亮般在平原上奔驰。
大地上一棵白杨树直直向上,冲入已渐渐黑下来的天空中。
独立不成群的白杨树那挺拔的姿态很高傲,也很孤单。
继续向前开,远处出现如同蹲伏在那里的森林。夜幕已经降临到草原上来了。
“这里路上没有路灯。”
突然抄子好像有巨大发现似的说道。
“开车时有车上的大灯就足够了。我们住在城里看惯了亮的地方。”
路呈急转弯状向左拐入江别镇,再行驶两三分钟就看到了石狩川。
这是从北海道的东北一直向西横断全境的大河。从大雪山发源,全长达二百五十公里的河流在这里注入石狩湾之前河面变宽,在地平线处的光亮照烁下闪着白光。
“看上去有些可怕。”
周围没有灯光,被黑暗笼罩着的平原上只有河面闪着光,看上去确实令人不寒而栗。
当车开过河上的大桥之后,抄子才终于放下心来,把手放在安艺的膝上。
道路两旁又都是农田了。但是现在已无法分辨种了些什么。快八点了,整个平原终于已经是夜色一片。
“月亮出来了。”
顺着抄子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轮只缺一点儿的上弦月挂在天上。刚才过河的时候好像也看到了月亮的光亮。
“星星,那么多。”
抄子摇下车窗看着天空。目视前方的安艺的视野中,隔着挡风玻璃也能看见无数的星星。
“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星星。”
已经进入六月中旬了,可是这里的风依然有点儿凉,看样子明天也会是好天气。
终于又过了一座桥。这回是用于灌溉的人工河上的桥,很短。过桥以后抄子问道:“这是什么呀?”
安艺看了一眼旁边,沿着道路有一堵五六米高的墙。晚上看不清楚,实际上应该是薄薄的板材做的护栏。
“这是防风、防风雪的防护栏。要是没有这个护栏,到了冬天,路上会形成雪窝,严重时好像车都会被吹跑。”
“风那么大呀?”
“因为离海近,严冬季节狂风横着吹,听说还曾经有人被埋在雪里冻死。”
安艺只有夏天才来这里,没有什么亲身体验。但他从管理员那里听到过许多类似的故事。
“只看夏天的情景,根本无法想象。”
抄子屏住呼吸,看着窗外。
“还很远吗?”
“马上就快到了。”
安艺指着远处夜幕中的山丘。
“你看到右边有灯光吧就是那里。”
黑暗中丘陵如同野兽般蜷伏在那里。前方有几点灯光明晃晃的。
终于,汽车离开了从当别伸向石狩的国道,沿着田间土路爬上坡,驶入别墅区。
在中央道路的两旁排列着几栋建筑,经过小公园后再向前就是管理处。安艺到里面跟管理员打了招呼,拿来钥匙。
安艺家在接近山坡的最高处。站在那里能看到被树林环绕着的整个别墅区。
可能是因为刚入六月,避暑的人们还没有来。有五六栋亮着灯的地方应该是常住这里的居民。
安艺把车停进楼旁的停车场,开始卸东西。两个人的旅行袋再加上途中采购的食品,量很大。搬完东西后,安艺带抄子先到各处看了看。
家里已经被打扫干净了。暖气也开着,温度很适宜。
大门里面是宽宽的过道,最里面是餐厅和厨房,右边是客厅和铺着榻榻米的和式房间,左边是浴室和桑拿。
从正门口的楼梯上二楼,右边有三个房间,分别是安艺的书房、小卧室和最里面的主卧室。整个建筑都用的是产于瑞典的木材,散发出阵阵清香。
“不算太大,但也还算可以。”
“真是太棒了。有这么大就足够了。”抄子再一次自己到各处看了看。
“你到这儿来看看。”
把抄子叫过来,安艺拉开书斋窗户上的百叶帘。抄子一看,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都是灯光……”
从书斋的窗户望出去,越过平原能看到札幌市区的灯火。因为空气清新,虽然距离大概有五十公里,但却好像伸手可掬一般。
“我们已经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了。”
“谁也不会知道我们到了这里。”
终于到达了只属于两个人的世界,安艺放下心来,伸手抱住抄子。
晚饭虽然都是途中在自选商场买的,但却相当丰盛。
首先是毛豆和冷拌豆腐,接下来是火腿鸡蛋卷和轻轻过了油的火腿肠。再接下来是素烤多春鱼和大马哈鱼块,最后是蕨菜味噌汤和饭团。
这些都是用买来的材料,抄子亲手做的。
“先干一杯。”
安艺往玻璃杯中斟满啤酒,轻轻和抄子碰了杯。
“你手艺不错嘛。”
“只是烤一烤摆上桌而已。”
“但搭配得不错。”
不管怎么说,安艺很欣赏抄子做事有条理。
“比起那些不怎么样的餐馆,这样吃要好得多。”
“如果这种水平就可以的话,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做。”
只喝了一杯啤酒就换了日本清酒。很快安艺就有些醉意,感到很舒坦。可能是开车的累劲儿上来了,更重要的是,抄子在身边他心里很踏实。
“没想到在北海道大马哈鱼还这么贵。”
“这家伙叫不知时。”
在自选商场能买到这种鱼实在难得。这鱼是安艺自己挑的。
“一般来讲,大马哈鱼被认为是秋天的美味,因为都是秋天捕捞。只有这一种现在这个季节最好,所以叫不知时。因为是从海里打上来的,脂肪多,好吃。但是因为这是忘了季节跑回来的鱼,也被叫做傻瓜鱼。”
“这名字太惨了。”
“用词是粗鲁了些,但却很便于理解。”
安艺往烤鱼块上浇了点酱油。
“我在一篇散文中看到的,说是现在秋天的美味加工的味道太淡,不好用来做泡饭。”
“大马哈鱼没那么咸吧?”
“实际上大马哈鱼是有点甜味的。只是由于过去运到东京的都是腌咸了的,所以大家都以为大马哈鱼就是咸的。”
跟抄子对饮着,安艺兴致很好。
这时抄子走进厨房问道:“您家里人也经常来这里吗?”
安艺放下酒杯,回头说:“孩子们好像有时候来……”
“您夫人不来吗?”
“最近好像没来。”
安艺好像讲着和自己无关的事。
抄子端来切好的香柚,坐回到他的身边。
“可是只有你一个人在这种地方怎么能住?”
“也可以住啊。附近的茶馆里可以叫三明治,想吃日式菜只要到高尔夫球场的俱乐部就行了。”
“可是还有打扫卫生什么的呢。也不可能连想喝杯咖啡都跑到外边去。”
确实,男人一个人住别墅是有很多不便之处。开始的时候有妻子同行,后来女儿也陪他来过,来给他做饭。
“别的人呢?”
安艺摇摇头。抄子微微一笑。
“虽然有点可疑,但还是相信您吧。”“根本没什么可怀疑的嘛。”
“可是您不是喜欢过各种各样的女人吗?”
“倒不能说没有过。不过现在都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