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的话,安艺也想对她呢喃:“别哭了,没什么好哭的,不必担心。”
但是这句话会把抄子从她丈夫身边拉开,最后发展到离婚的地步。而且,安艺也要和妻子离婚,最后还必须领养抄子的孩子。
自己到底有进行到这一步的自信吗?反问自己这一问题,不可否认,他确实有点犹豫。
爱抄子胜过任何人,这是毋庸置
疑的。这一点完全可以向神灵发誓。
但是还不能决断地说,因此就要和抄子共同生活在一起。要达到这一目的就要越过无数艰难险阻。自己到底有没有逾越一切障碍的体力和信心呢?考虑到这一点,安艺越发失去了自信。
抄子呜咽饮泣只持续了几分钟,很快她就平静了下来,用手指按住眼角,说:“对不起……”
安艺询问她的家庭情况时她感情波动起来。背叛温柔诚实的丈夫,把孩子的事儿抛在一边,只专注于一个男人。想到这一切她感到痛心,难以控制感情。
“我没事儿的。”
抄子故作轻松,转身面向安艺说:“睡觉吧。”
安艺点了点头,但却难以入睡。听着抄子的话,他的头脑更清醒了。
“刚才你说的……”
到了这会儿,安艺又再一次试着问:“你们关系不好,你母亲知道吗?”
“我想她多少能感觉到一点儿吧。”
“你没跟她说起过?”
“就算是自己的妈妈,这种事也说不出口啊。”
“那么,我们俩的事儿也……”
抄子点点头,然后又说道:“不过我想跟我妈说的话,我妈会理解的。”
“你母亲吗?”
“我妈虽有些守旧,但关键的时候却出乎寻常地干脆。如果跟她说我们的事,说不定她会说‘按你自己的意愿去做吧’也说不定。”
安艺想起曾经看过一次抄子母亲的照片。虽然快到六十岁了,但细小的身材穿着和服,看上去也就只有四十多岁的样子。
“你母亲不是也知道你回家晚吗?”
“她现在还以为是因为工作呢。”
“不是说做母亲的对女儿的事都了如指掌吗?”
“要是那样,也无所谓。”
在对待母亲的问题上,抄子好像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安艺干咳了一声。
“你上次不是说要在外面租房子吗?”
抄子轻轻摇摇头说:“还是算了吧。”“为什么?”
安艺已经打算好,并准备好了一些钱。
“那个时候是那样想的,但是还是太难了。”
“太难?”
“现在去公司上班和到您那儿去就已经不容易,要是再租了房子……”
“可你不是想要一个你自己的地方吗?”
“有的话当然很方便,但那样一来就得有人照顾孩子。”
“但是有了自己的房子,工作起来不是更有效吗?”
刚听说抄子要在外面租房子时,安艺很震惊。可是现在,知道她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反而更想达成她的这个愿望了。
“不必那么快就放弃自己的计划嘛。”
“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的。”
抄子微微叹口气。
“找找看,也许有人能帮助照看孩子。”
“不行。”
抄子马上摇摇头说:“就是现在就已经在说三道四了,再那样做真不知会招来什么闲话。”
安艺再次想象着抄子周围的人群。首先是她丈夫和母亲,还有亲戚朋友。到公司有同事和上司,回到家周围又都是认识的人。
这些人,他们都要求抄子成为平凡的妻子,平凡的母亲。
“我只是不愿意跟您分手后马上回到家里去。”
“因为家里有他?”
抄子肯定地点点头说:“您一定讨厌我这个样子了吧?”
“为什么?”
抄子有丈夫这件事是一开始就知道的,现在他根本没有用此事责备她的意思。
“那么,租房子的事就要暂时放一放了。”
“不过,可能会突然需要。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被赶出来。”
“真的吗?”
“他要那样做,我也没办法。”
黑暗中安艺抱过抄子。抄子反抗了一下,马上又把脸埋进安艺的怀抱之中。
一直谈论着她家里的事儿,现在一下子被抱住她好像有点儿不知所措。
柔软的头发触到他的前胸。安艺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轻声呢喃道:“是这样啊……”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从这些话语中基本上能够了解到抄子现在的家庭状况。
形式上还保持着夫妻关系,实际上现在抄子在等待着她丈夫做出决定。作为妻子却不让丈夫近身,这一点受到谴责也无法避免,这也是只能听从丈夫裁决的原因。
抄子已经下了这么大的决心,相对而言是她丈夫还有些犹豫不决。一方面难以容忍越来越冷淡的妻子,另一方面却又下不了决心就此分手。
关键的时候总是男人比女人更优柔寡断。面对何去何从的抉择,男人会突然变得拿不定主意。也可能抄子正是看穿了丈夫的这一性格,一方面为这种软弱感到气恼,同时又在利用着这一弱点。
但无论怎么说,女人下如此决心也是很不容易的,知道有可能造成家庭破裂却要自暴自弃、破罐破摔。
对于她的表现,自己该如何反应呢?
“我爱你……”
他轻声说。这确确实实是他的真心话。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这也是真心话。
“我想和你生活在一起。”
这也是真心话,但是安艺心中有顾虑,使他无法很干脆地说出这句话来。
现在他紧紧拥抱着抄子。也许是对自己无法下最后的决心而感到气愤。
只要紧紧相拥在一起,他们就可以印证他们确实是在一起。同样的,抄子也是在被紧紧拥抱着的时候才能逃脱现实中的烦恼,在梦中尽情畅游。
但是相拥也是有限度的。两个人难以喘息般紧紧相拥,但当竭尽全力之后现实就又会乘虚而入了。
“睡吧。”
因为无法入睡才向抄子问这问那,但结果并不能使自己心情平静下来。
这样交谈着,现实的残酷却更鲜明。
“已经十二点多了。”
安艺看了看床头柜上的表说。
抄子抬起头来,问:“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什么事儿?”
“是有关您夫人的……”
安艺一听此话,感到有点窒息。
“您夫人知道我们的事吗?”
“不,当然不知道。”
分居状态中的妻子自然不可能清楚地了解安艺的一举一动。
“她也许会认为我有个什么喜欢的人吧?”
“那也无所谓吗?”
不知不觉间,询问与被询问的双方立场颠倒过来了。
“已经有很长时间就是这样过来的。”
“可是,还并没有离婚呀。”
安艺不知如何做答。实际上几乎没什么交往了,但形式上却还保留着夫妻的名分。形成这种状态,自然有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历史,但现在要说明这一切却很困难。
“他对我已经彻底失望了。但到这会儿又不能离婚自己出去工作。”
说过之后,安艺赶紧补充道:“不过,我已经不爱她了。”
这一点有必要特殊强调一下。
抄子好像轻轻笑了,也可能只是表情稍微和缓了一些。黑暗中看不清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只是从接触到的身体变化中可以知道她解除了紧张。
“我要问的并不是这种事情。”
抄子像是在安慰他一样。
“您离婚与否,我都无所谓。”
突然间安艺很想吸支烟,但枕边没有,只好继续仰卧着听她说下去。
“我不想在感情上折磨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