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好像很冷,但在家里安艺内衣上面只加了件浴袍,抄子也只穿着裙子和毛衣。
“您快看,灯光能看得很清楚。”
看看窗外,远处札幌市区的灯光如同雪原上点点星辰闪耀。
“那每一盏灯下都有人吧?”
抄子站在窗前像是要让醉酒的身体凉快凉快。
“对面也能看到这里的灯光吧?”
“这儿比较高,很多人都能看见。”
“可他们不知道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一定会觉得是个非常幸福的家吧。”
说着,安艺眼前浮现出就这样和抄子两个人住在这雪中之家的情景。
心情轻松愉快,喝多了点儿,安艺困了就先上床休息了。抄子好像收拾完桌子,洗了澡。
安艺知道的就这么多,后来他就真的睡着了。
感觉好像已经很晚了,不过也可能还不到十一点。
觉得自己睡了很久,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凌晨四点。抄子横卧着睡在自己身边。
看她穿得整整齐齐的,肯定是洗完澡后悄悄爬到安艺身边的。
安艺经常会在黎明时分自然醒来,特别是睡得早的时候,醒得也早。
安艺在淡淡的夜色中,重又意识到这里是雪中的别墅,只有他和抄子两人住在这里。
暖气好像还开着,不觉得冷。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看着空中,安艺听到了下雪声。
但那并不是散落而下的雪声。他感到的可能不是声音,而是下雪时空气的密度。
为了不吵醒抄子,他悄悄下床走到窗口,拉开窗帘的一角。
正像他想象的那样,窗外大雪不断飘落。
“真是这样……”
安艺为自己猜测正确而微感惊讶。
雪很大,但下得不慌乱。不是暴风雪横扫的感觉,而是从天上垂直落下来。
前面街灯映照出的地方能看见雪一个劲儿的垂直下落,就证明了这一点。
安艺就这样一直看着窗外。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安艺睡着时还没下,那顶多也就是在两三个小时之前。虽然刚开始下,没多长时间,但感觉上却是一直在下个不停。
就这样看着光环中的雪,开始觉得是从上向下落,再仔细看却又像是从下翻卷而上,最后就变成了上下交织的漩涡。
大雪在不为人知的深夜里表演着各种各样的舞蹈。
不过,这雪也真是够大的。
翻卷着的大雪像是要把他们睡觉的房子包围起来一样。
站在窗前,安艺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叫醒抄子。
看着街灯映照下的雪花,就好像是在看白色妖精在乱舞。
深夜里难得的狂欢真想让抄子也看看。
但是抄子还在睡,而且睡得很香。走进一点儿还能听见她低低的鼾声。
匆匆忙忙从东京出发,到阿寒转了一圈,最后到石狩的别墅,她一定很累了。
还是决定不叫醒抄子。
这时他想起今天是计划要回去的。
为了能让时间充裕一些,定的是晚上的班机。在那之前做什么好呢?
原想去札幌看看,但现在下这么大的雪,说不定还是留在别墅里好。不到处乱跑留在这里看雪景也是一趣。
可这雪是真大啊。
雪一个劲儿下个不停。就好像天上开了一扇窗,雪从那里不断涌出来一样。这样继续下,铁路、公路都没事吗?
北国的人们当然都已经习惯了下雪,好像不会因为这雪就不能动。但现在看着眼前不断降落的雪花,觉得这雪还会下很多很多。
安艺看雪花的狂舞看累了,上了趟厕所。
从卫生间的窗户向外看,雪也在不断下着。
正要离开的刹那间,安艺好像觉得雪中有个人影。
会是谁呢?当他觉得奇怪回头看时,人影已经没有了,黑乎乎的窗外只有雪花翻飞。
在这么晚的时候怎么可能有人?而且窗外是湿洼地,夏天树木繁茂,而现在只有枯树伸着枝杈。
“肯定是错觉。”
安艺自言自语说着,回到寝室。
抄子仍然侧卧睡着。
安艺躺回到她的身边,凝视着空中。
纷纷扬扬下着雪的夜晚,房间里的空气膨胀起来,像要从四周包围过来一样。
刚要闭上眼睛,安艺想起有关雪女的故事。
从来没见过的雪女在雪国谭里被称作是雪之精灵。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存在,但在这样不断地下着雪的夜晚,说不定真有雪女出来转游。
“下雪了。”
被抄子叫醒时是上午八点。
“房子和街灯都被雪埋住了。”
抄子把窗帘拉开一半,站在窗前向外看。
“是从昨晚开始下的。”
“您早就知道吗?”
“凌晨四点左右醒过一次。……你睡得很香。”
“不声不响地偷看女人睡觉,真不像话。”
“没偷看你。我是看见了雪女。”
安艺把昨晚从厕所窗户好似看到人影的事告诉抄子。
“真可怕。”
“雪女是不会伤害人的。”
安艺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告诉她自己后来做的梦。
半夜里,安艺又睡着了以后,在梦中见到了抄子的丈夫。并不是面对着面,而好像是隔着玻璃向这边看,被雪挡住了,看不清他的脸。
过了一会儿,那个好像是抄子丈夫的影子从别墅正门转到后面,安艺也到厨房后门看了看,什么都没看见。他有点不放心,回到寝室,抓住抄子的肩膀不放。这时候,梦结束了。
“不过,倒是做了个奇怪的梦。”
“说起来,清晨,您好像哼哼来着。”
“好像被雪魇住了。”
安艺没说梦的内容,翻身起床。
隆冬时节,别墅区除了管理处和少数几户人家外,几乎没有人。现在透过窗户能看见的房子里也没有人活动的迹像,一切都埋在雪里。
但是不一会儿,随着一阵马达声,一辆小型除雪车开来,把路清出来。雪很松软,很轻易就被扬到路两边。可是雪仍然不停地下,这种努力也是徒劳的。
“连这儿都积了雪。”
抄子指着窗框,窗框上也积着厚厚的雪。
“你不是想看下雪吗?现在正好。”
“可是下这么多就有点可怕了。”
“也许是老天爷搞错了。”
安艺又到昨晚看到人影的后面看了看,这里也都被刚刚下的新雪覆盖着,没发现有什么踪迹。
雪好像不会停了。安艺决定哪儿都不去,他开始铲别墅门前的雪。
除雪车推开的雪堵住了门口,他跟管理员借来铁锹铲除积雪,清出一条路。
从大道到门口只有二十米远,但对于没干惯这种活的人来说,还是挺费劲儿的。
雪仍然下个不停,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到头上、肩上,不过只要轻轻一掸就都掉了。与东京附近下的那种含有湿气的雪不同,这里的雪很干爽,感觉很舒服。
正干着活,听到小孩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戴着红帽子穿着深蓝色大衣的女孩被母亲牵着手走向管理处。
虽然不认识,但视线相遇时他点头致意,那夫人也点头施礼,说:“真够辛苦的。”
好像是住在同一别墅区的人。他好像很久没见过人似的,心里感到很温暖。
她们母女俩向管理处走去,女孩儿的红帽子在雪中渐渐远去。
铲完雪回到家中,抄子做好了炖豆腐正等着他。
早上还没吃饭,安艺就着炖豆腐喝着酒。
“看着雪喝酒真不错。”
“那应该叫做赏雪酒吧?”
“只是雪太大了点。”
雪不但不见变小,反而越下越大了。
“会下一整天吗?”
安艺点点头,想到回东京的飞机。
离七点钟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但这样一直下的话,飞机可能因为雪,延迟或者停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