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实际上,母亲总是对宅邸的事三缄其口。我小时候刺探过她,渴望听听山丘上那栋古老大庄园的故事。村庄里流传着各式各样的飞短流长,而我想从母亲那儿探听一些第一手的珍奇异闻,好跟其他小孩吹嘘。但她只是摇摇头,提醒我,好奇心害死猫。

最后,南希说:“弗雷德里克先生……该怎么说弗雷德里克先生才好?”她重新开始擦拭,叹了口气,“他没有那么差。他完全不像他的哥哥,不是英雄,但也不差。老实说,我们楼下的人都很喜欢他。汤森太太说,他小时候很顽皮,很会幻想,也有很多有趣的想法。对仆人总是很仁慈。”

“他真的是个金矿主人吗?”那似乎是个令人兴奋的行业。哈特福德孩童好像本来就应该有个有趣的父亲。我的父亲总是带来失望,一个没有脸的人影,在我出生前就消失在稀薄的空气中,当母亲和她妹妹热切低语时,才会重新模糊成形。“曾经是。”南希说,“我都数不清他从事过多少行业了。一直都定不下来,我们的弗雷德里克先生。别人从不把他当回事。最初,

他想在锡兰岛种茶,然后到加拿大挖金矿。后来他又决定靠印报纸赚大钱。现在是汽车,上帝保佑他。”

“他卖汽车吗?”

“他制造汽车,或者说,他的那些手下制造汽车。他在伊普斯威奇买了个工厂。”

“伊普斯威奇。他住在那里吗?和他的家人?”我将话题悄悄引到孩童身上。

她没有上当,集中精神思考:“如果运气好的话,他这次就能赚大钱。老天知道,爵爷阁下可是很想把他的投资拿回来的。”

我眨眨眼,不懂她在说什么。在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前,她继续说:“反正,你很快便会见到他。他跟少校还有叶米玛夫人会在下礼拜二抵达。”一抹罕见的微笑,表示称许,而非欢愉,“这家族总在仲夏晚宴上团聚。”

“像演出?”我壮着胆子说,回避她的凝视。

“原来如此,”南希抬起一边眉毛,“已经有人跟你胡扯演出的事了,对吧?”

我故意忽视她不悦的语气。南希不习惯和仆人一起闲言闲语。“阿尔弗雷德说仆人都被邀请去看演出。”我说。

“那些男仆!”南希高傲地摇摇头,“如果你想听真相的话,就别听男仆的闲言闲语,女孩。邀请?得了!仆人是被准许去看演出的,老爷也非常仁慈。他知道,他的家族对楼下的我们而言,意义重大,年轻少爷小姐长大让我们非常开心。”她暂时将注意力转回放在大腿上的瓶子,我屏住呼吸,希望她继续讲下去。在感觉经过很长一段时间后,她又开口了:“今年是他们开始演戏的第四年。从汉娜小姐满十岁时开始,她就说她长大以后要当个戏剧导演。”南希点点头,“是的,汉娜小姐是个很有个性的人。她和她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怎么说?”我问。

南希停顿了一下,思考自己的意思,最后说:“他们俩都有流浪天涯的潜在特质,两个人都很聪明,满脑子新奇的想法,固执得不得了。”她以尖细的嗓调说着,强调每个描述,不啻是警告我,她可以接受楼上人这种怪癖,但无法容忍像我这类人也拥有这类特质。

我从母亲那儿听了一辈子这类教诲。我明白地点点头,她继续说下去:“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相处得不错,但当他们起勃谿时,没有人不知道。汉娜小姐就是有本事激怒弗雷德里克先生。即使在她还是小女孩时,她就知道怎么惹火他。她脾气暴躁。我记得,有一次,她为了某种理由生他的气,于是她决定要让他惊慌失措。”

“她做了什么事?”

“让我想想……戴维少爷出门去上骑马课。这就是起因。汉娜小姐被留下来,很不开心,因此,她骗过保姆布朗,带着埃米琳小姐偷偷跑掉。她们走到庄园远处,直到农夫忙着采收苹果的地方。”她摇摇头,“我们的汉娜小姐说服埃米琳小姐躲在谷仓里。我可以想象,她很轻易便办到这点。汉娜小姐很有说服力,何况,埃米琳小姐对能大吃新鲜苹果感到非常开心。然后,汉娜小姐回到宅邸,像逃命般地喘着大气,要人叫弗雷德里克先生过来。我那时正在餐厅摆设午餐,我听见汉娜小姐告诉他,几个黑皮肤的外国男人在果园里发现她们。她说,他们称赞埃米琳小姐长得非常美丽,承诺要带她去遥远的海的那一边旅行。汉娜小姐说她不确定,但她认为他们是贩卖白人奴隶的商人。”

我喘了口气,震惊于汉娜的大胆:“然后呢?”

南希的表情暗示故事充满秘密,激动地说:“嗯,弗雷德里克先生一直很担心奴隶贩子。他的脸先是变得死白,然后涨得通红,他马上抱起汉娜小姐,冲到果园去。伯提·提米斯那天在采摘苹果,说弗雷德里克先生抵达时气急败坏,大喊着发号施令,要大家组成一个搜索队,说埃米琳小姐被两个黑皮肤的男人绑架了。他们上坡下坡,四处搜寻,但没有人看见两个黑皮肤的男人和一个金发小孩。”

“他们是怎么找到她的?”

“他们没有找到她。最后,是她找到了他们。大概一个小时后,埃米琳小姐躲得很厌烦,苹果也吃腻了,就从谷仓漫步而出,纳闷这场混乱是怎么回事,纳闷汉娜小姐为什么没有来带她……”

“弗雷德里克先生非常生气?”“哦,是的,”南希理所当然地说,用力

擦拭银器,“但他没有气很久,他不会一直生她气。这两人的关系很亲密。她得做更惊天动地的事才能惹他暴跳如雷。”她将闪闪发光的瓶子举高,然后将它放在其他擦好的银器里。她将抹布放在桌上,歪着头,按摩脖子。“无论如何,就我听说的,弗雷德里克先生是得到报应了。”

“为什么?”我问,“他做了什么事?”

南希偷偷瞥向厨房,确保凯蒂不会听到。里弗顿庄园楼下有个行之有年的规矩,那就是上下有序。历经数世纪的服务使这规矩变得根深蒂固。我也许是身份最卑微的女仆,常得忍受严厉的训斥,只能担任较不重要的工作,但负责洗盘子的凯蒂地位更为低下。我很想说,这个毫无理由的不平等现象曾经惹怒我;我虽然没有愤愤不平,但至少对这份不公平有所警觉。但这么说的话,等于是赋予年轻的我一份我所没有的同情心。事实上,当年的我对我的身份所带给我的小小特权感到开心,上帝知道,我头顶的上司已经够多了。

“我们的弗雷德里克先生在他小时候也相当让他父母头疼,”她抿紧嘴唇说道,“他鬼点子非常多,阿什伯利勋爵得把他送去瑞德利公学读书,免得他让他在伊顿的哥哥蒙羞。当他长大后,也不让他去念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尽管他决心加入陆军。”

我慢慢咀嚼这个小道消息,南希继续说:“这当然可以了解,因为强纳森少校在军队里的表现相当好。只要稍微大意,家族名声就完了。不值得冒险。”她停下按摩脖子的手,伸去拿一个沾满污渍的盐罐,“无论如何,结果皆大欢喜。他现在有汽车工厂,还有三个教养良好的小孩。你在表演时可以看到他们。”

“强纳森少校的小孩会和弗雷德里克先生的小孩一起表演吗?”

南希的表情霎时抹上一股阴郁,声音变得很小:“你在想什么,女孩?”

空气紧绷。我说错话了。南希用力瞪着我,我不得不将目光转开。我将手中的大盘子擦得闪闪生辉,在它表面,我可以照见我的双颊酡红。南希发出咝咝声:“少校没有小孩,不再有了。”她抢走我的抹布,长而细瘦的手指划过我的手指,“现在,勤快点。你老是在说话,

害我什么也没做。”

在接下来几个礼拜中,我尽可能躲开南希,这可不容易,因为我们住在一起,又共同工作。晚上,她准备睡觉时,我面对着墙壁僵硬地躺着,假装睡着。等她吹熄蜡烛,濒死的鹿消失在黑暗中时,我才松了一口气。白天,当我们在走廊上擦身而过时,南希轻蔑地抬高鼻子,而我则盯着地板,仿佛应该受到责难。

好在,为了准备接待阿什伯利勋爵的成人宾客,我们有好多事得做。东翼的客房得打开通风,移开防尘布,擦拭家具。我们得到阁楼储藏室的巨大盒子里,拿出最棒的亚麻布,仔细检查,然后清洗。开始下雨了,宅邸后面的晾衣绳无用武之地,因此,南希叫我将床单挂在楼上洗衣房的晾衣架上。

我在那里得知更多有关“游戏”的细节。雨下个不停,普林斯小姐决心让孩子们学会丁尼生优美的诗篇,因此,哈特福德孩童们深入宅邸的心脏地带,找寻更为隐秘的地点。烟囱后面的被褥储藏室,是他们所能找到的离书房最远的地方。他们躲藏在那儿。

但我从来没见过他们玩“游戏”。第一条规则:“游戏”是个秘密。但我听过他们玩,而有那么一两次,在四下无人,诱惑又强烈到无法抗拒时,我偷看了盒子里面的东西。因此,我知道这些规则。

“游戏”很古老。他们玩了好几年。不,不是玩。用这个动词不恰当。应该说活着,他们在“游戏”中活了好多年。“游戏”不只是游戏。它是个繁复的幻想,是他们逃离现实的另一个世界。

他们不用服饰、刀剑或羽毛头饰。没有任何道具可以泄露它是“游戏”。那就是它的本质。它是个秘密。它唯一的配备是一个黑漆盒子。那是他们的一位祖先去中国带回来的,是从探险中掠夺来的战利品。它有方形帽盒那么大,不大不小,盖子镶嵌着半宝石画作:一座桥梁横跨河流,河岸上有间小庙宇,垂柳在斜坡上低泣,三个人站在桥梁上,一只形影孤单的鸟儿在头上盘旋。

他们小心翼翼地守护着盒子,在里面装满“游戏”的必备物品。玩“游戏”时虽然要拼命奔跑、躲藏和摔跤,但他们依然能从中找到真正的快乐。

第二条规则:所有的旅行、冒险、探险和参观景点都必须记录下来。他们会冲进衣橱内,脸色泛红,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用地图和图表、代码和图画、剧本和书籍记录最近的冒险。

那些书是迷你书,用细线装订,字体小而整齐,得靠近脸庞才能阅读。书籍有《逃离不死的科须柴》《与三头地狱魔鬼和他的熊对决》《旅行到贩卖白人奴隶商人之地》。有些书籍用我看不懂的密码书写,但如果我有时间阅读的话,毫无疑问,那些传说会印在羊皮纸上,收藏在盒子里。

“游戏”本身很简单。它是汉娜和戴维的发明,他们两个年纪最大,是它的主要发起者,并决定去哪里探险。他们会召集一个九人顾问会议,这是一个精挑细选出来的团体,成员包括了维多利亚时代的显赫人物和古老的埃及国王。顾问只能有九个人,而当有盛名远播的新历史人物出现,他们得将他纳入顾问团中时,原先的一位顾问就会死去,或遭到罢黜。盒子里的一本小书上严肃地记载着:死亡是一种责任。除了顾问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扮演角色。汉娜是娜芙蒂蒂,戴维是达尔文,埃米琳在规则写下时只有四岁,于是选择了维多利亚女皇。汉娜和戴维都认为那是个乏味的选择,但无可厚非,考虑到埃米琳年纪尚轻,而女皇可不是个恰当的冒险伴侣。维多利亚女王最后还是融入“游戏”中,成为一个往往遭到绑架的人质,拯救她则需经历大胆的冒险。两位兄姊忙于写下冒险记载时,埃米琳则被允许装饰图表和绘制地图:海洋画成蓝色,深谷画成紫色,土地画成绿色和黄色。

有时候,戴维会不见人影,趁雨停下的一个小时内,偷偷溜出去,和其他庄园的少爷玩弹珠游戏,不然,他就会练习弹钢琴。此时,汉娜和埃米琳重新组合成忠贞的联盟。姊妹躲在衣橱里,从汤森太太的储藏仓库里偷来一堆方糖,用秘密语言创造出特别的名字以描述这位背叛的逃亡者。但不管她们多么渴望,她们从不会在他不在时玩“游戏”。那么做将是无法想象的。第三条规则:只能有三个人玩。不多不少。就三个人。艺术和科学都喜欢这个数字:三原色,三点定一个空间,三和弦。三角形的三个

点,第一个几何图案。不容置疑的事实:两条直线无法包含一个空间。三角形的点可以移动,改变联盟,两个点可以无限靠近同时又无限远离第三个点,但这三个点总是决定一个三角形。自成一体,真实,完整。

我知道这些规则,因为我读过它们。工整但幼稚的字体写在泛黄的纸张上,藏在盖子下。我永远记得它们,每个人都在这些规则下签下名字。一九○八年四月三日,戴维·哈特福德、汉娜·哈特福德誓言遵守。最后,以较为抽象的大字体写下E.H.的缩写。规则对孩童们来说是个严肃的事物,而“游戏”需要成年人无法了解的责任感,除非他们是仆人,因为后者深知责任的意涵。

就是如此。它只是个孩子们的游戏。他们也不只玩这个游戏。后来他们长大,忘却,将它抛诸脑后。或者,他们以为如此。在我认识他们时,它已经快接近尾声。历史正要介入:真实的冒险,真实的逃亡,而成人阶段在角落潜伏,纵声大笑。

只是个孩子们的游戏,但是……没有这个“游戏”的话,故事的结尾应该就不是如此吧?

客人于黎明时到达。我得到特别允许,如果完成了工作,就可以从一楼阳台观看。夜幕低垂,我挤在栏杆旁,脸贴着铁栏杆,热切地等待外面碎石路上能传来汽车轮胎的嘎吱声。

第一个抵达的是克莱姆夫人,她是家族世交,带着退位女王的气势和阴郁,是弗朗西斯·道金斯的监护人(大家都叫她芬妮)。芬妮是个骨瘦如柴的女孩,很爱说话,她的父母随着泰坦尼克号一起沉没,谣传她正在努力寻找一位丈夫。据南希所言,瓦奥莱特夫人殷切期望弗雷德里克这位鳏夫会娶她,但弗雷德里克毫无此意。

汉密尔顿先生领着她们进入起居室,阿什伯利勋爵和夫人早在等待,汉密尔顿先生以华丽的辞藻宣告她们的来临。我从后方看到,她们进入起居室,克莱姆夫人领头,芬妮紧跟在后,汉密尔顿先生端着鸡尾酒杯托盘,上面的白兰地大肚杯和香槟高脚杯挤得满满当当。汉密尔顿先生随后回到入口大厅,拉直他的袖口,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这时,少校和他的妻子抵达。她是个矮小丰满的棕发女人,脸庞虽然仁慈,却蚀刻着悲伤的残酷印记。我

当然是在事后回顾时才这般形容她,但即使在当时,我都看得出来,她是某些不幸遭遇的受害者。南希也许并不打算对我倾吐少校小孩的神秘话题,但我那为哥特小说所灌溉滋养的年轻想象力却是一片沃土。再者,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神秘吸引力对当时的我来说,仍然十分陌生,我只能判断,高大英俊的少校会娶如此平庸的女人,一定是悲剧使然。我猜,在某种邪恶的哀痛降临他们之前,她曾经一定是个美丽的女人,是悲剧攫取了她的年轻和美貌。

少校比他的画像还要严肃,依循礼数询问汉密尔顿先生身体可好,然后在入口大厅投下彰显庄园主人身份的一瞥,领着叶米玛进入起居室。进门时,我看见他的手温柔地放在她的脊椎底端,这个姿态与他外表的严肃正好相反,而这情景一直烙印在我脑海里。

我蜷伏在栏杆后,双腿变得僵硬。最后,弗雷德里克先生的汽车沿着碎石车道发出嘎吱声。汉密尔顿先生不满地看着入口大厅的大钟,然后将前门拉开。

弗雷德里克先生比我想象的还要矮,他确实没有他哥哥那么高,我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看到一副眼镜的边缘。他的帽子被拿走时,他也没抬头。他的手轻柔地抚过金发顶端,将头发梳弄平整。

当汉密尔顿先生打开起居室的门,宣布他抵达时,弗雷德里克先生稍微变换了注意焦点。他的眼神掠过房间,审视大理石地板、画像和他年轻时的家,最后降落在我隐身的阳台上。顿时,他的脸“唰”地变白,像是见到了鬼魂,不过他很快就融入嘈杂的房间中。

那个礼拜过得飞快。由于许多宾客到访,我一直忙于整理房间,端着放茶的托盘,摆设午餐。这使我开心,因为我工作勤快——这都归功于母亲的训练。何况,我引颈期盼周末的来临,也就是法定假日的演出。当其余的仆佣集中注意力在准备仲夏的晚宴时,我满脑子都是演出。自从成人宾客抵达后,我很少见到孩子们。迷雾来得突然,散得也快,留下温暖清澈的天空,非常美丽,让人不想待在屋里。每天,当我走过走廊,迈向育婴房时,我总是满怀希望地屏息以待。但天气一直很好,他们那年再也没有使用过那个房间。他们在屋外喧闹,恶作剧,玩“游戏”。

他们的离去带走了房间的魔力。静默变成死寂,我心中燃起的小小欢愉火焰随之熄灭。我现在很快便做完我的工作,迅速整理书架,不再花时间偷看内容,不去在乎木马的眼神,我一心只惦记着他们在做什么事。我打扫结束后,不再徘徊,继续迅速完成我职务内的工作。有时,当我从二楼客房清走早餐托盘或收拾夜间的水壶时,遥远尖锐的大笑声会将我引向窗边。我看到他们在远处往湖畔走去,拿着直直的长木棍比剑,消失在车道尽头。

在楼下,汉密尔顿先生不停吩咐工作,让仆人疯狂地跑来跑去。他说,为一屋子宾客服务是考验仆人的良好时机,更是考验大管家素养的重要时刻。没有任何要求会显得过分。我们要像上过油的蒸汽火车头般努力,迎接每个挑战,超乎老爷的所有期待。这个礼拜将充满小小的胜利,并在仲夏晚宴中达到高潮。

汉密尔顿先生的热忱感染了每一个人,甚至连南希都精神饱满,跟我停战,心不甘情不愿地提议说,我可以帮她整理起居室。她提醒我,我的身份还不足以打扫主要房间,但由于老爷的家人拜访,我将在严厉的监视下,获准执行这些重责大任的特权。因此,我在已经排满的工作外,抓住这个模糊暧昧的机会,每天陪南希去起居室。成人们在那儿喝茶,讨论我不感兴趣的事物:周末乡村派对、欧洲政治,还有某个可怜的奥地利人在遥远的地方被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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