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对他说了一通你根本想象不到有多恶毒的话。毫不夸张地说,我就等于在他眼里泼了一瓶硫酸,在他耳朵里撒了一泡尿。我骂他是个傻逼、弱智,尽管他根本不是傻逼、弱智。他不比任何人迟钝,甚至可以说聪明绝顶,但是,他选错了对象。我挖苦他说他的小弟弟软得像根柳条,根本不能用,就算是个瘸腿的或昏迷的女人他也搞不定。我当时就像被鬼上了身。那些伤人的话我自己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但却滔滔不绝地从我口中冒出来。我想闭上嘴巴,可是没用,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米莉安最后又瞥了一眼她面前的酒瓶,里面的酒已经报销了一大半。她低沉而缓慢地吹了一声口哨,随即举起瓶子,咕咚喝了一口,两口,三口。每一口下去,喉咙便像活塞一样上下蠕动一次。她已经有些微醺,说话时舌头已经不那么灵活。不妨喝个痛快,她想。

她的喉咙里火辣辣的。

但很快就变成了麻木。

她大口喘着气,然后把酒瓶从保罗的头顶上扔了过去。他急忙把头一歪,当酒瓶哐当一声摔在水泥地上时,他又缩了一下脖子。

“那天晚上,”米莉安强忍住一个要打出的嗝,继续说道,“本一个人躲进浴室,他脑袋里大概装满了从我这张臭嘴里喷出来的肮脏东西。他坐在淋浴间,脱掉自己左脚上的袜子,然后把一支双管猎枪的枪口塞进了自己的嘴巴。双管枪口形成一个横躺的8字,他们管这个叫‘双纽线’,是代表无穷大的符号,多讽刺啊,对吧?之后他用大脚趾踩住扳机,只轻轻一压。砰!他想得挺周到,专门跑到淋浴间去干这事儿,倒给他妈妈省了不少清洗的工夫。好人就是这样,死都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

又一个嗝冲上来,米莉安不再克制,痛快地打了出去。她的鼻孔里顿时有一股呛人的威士忌味道。她的眼里泛起了泪花,但她告诉自己,那只是威士忌的缘故。多漂亮的谎话,米莉安自己都差点相信了。

“而最令人难过的是,他留下了一张便条。呃,也不算便条吧,我也说不准,像一张明信片。他用黑色的记号笔在一张纸上写的。内容是:‘告诉米莉安,我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

她茫然地盯着一旁,突然一反常态地安静下来。

21铁皮箱子

她一把推开汽车旅馆房间的门(旅馆,旅馆,永远住不完的旅馆,永远走不尽的高速公路,永远只是旅程中的又一站),看到阿什利正光着身子躺在床上,手里攥着他的小弟弟。米莉安看不到电视屏幕,但能听到夸张的呻吟声,那是A片中常见但现实中罕有的女人的呻吟。

阿什利吓了一跳,慌忙到床头抓他的裤子。可惜他不仅没有够着裤子,反倒一不小心从床上滚了下来,肩膀重重地撞在地板上。

“我操!你懂不懂什么叫敲门啊?”

他没有急着穿上裤子,而是缩在床边,用床来遮挡他不雅的裸体。

米莉安大步走进房间,哗啦一声拉上了百叶窗。

“房钱是我付的。”她扭头瞥了一眼电视,屏幕里是两个淫荡的金发女人,拖着奶罐子似的乳房,正像两只发情的野猫一样以69式的体位互相舔着对方的私处,“显然,这拉拉[1]A片的钱也是我付的。”

“我以为你去约会了。”

“把裤子穿上,我们得走了。”

“走?为什么?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米莉安已经忍无可忍。她就像只走投无路的兔子,缩回后腿,准备发动致命的一蹬。

“我干什么坏事了?”她反问道,“我?你脑子被精虫糊住了吧?我倒要问问你干了什么坏事,白痴?联邦调查局为什么会对你感兴趣?”

阿什利的反应让米莉安大感意外:他竟哈哈大笑起来。

“联邦调查局?拜托。他们闲得没事干了吗,那些恋童癖者,或者恐怖分子,或者有恋童癖的恐怖分子还不够他们操心的吗?”

米莉安一把扯过他的裤子,扔到了他的脸上。

“喂,你他妈笑什么笑?把嘴闭上。我说真的呢。刚才我在外面碰到了两个自称是联邦调查局探员的家伙,他们径直走到我面前打听你的消息,就好像他们能从我身上闻到你的味儿一样。阿什利,他们有你的照片。”

阿什利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了,这是米莉安第一次看到他大惊失色的样子。

“什么?我的照片?”

“是啊,贱人。”

他撮起嘴,在两侧脸颊上各吸出了一个深坑,“他们长什么样?”

“男的个子很高,皮肤颜色较深,一看就是个浑蛋。呃,有点像意大利人。穿着黑西装。另外一个是个穿着高领毛衣的小女人。我记得他们一个姓亚当斯,一个姓加洛。听起来像廉价红酒的名字。”

阿什利脸色煞白。“妈的!”他骂了一声,眼睛在房间里四处搜寻着什么,“妈的!”

他从床上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随即直接扔向了电视机。遥控器摔得七零八落。电视屏幕闪了闪,正在播放的A片突然变成一个明亮的光点,随后一片漆黑。

“现在你知道有多严重了吧?”米莉安说。

阿什利一把扭住她的手腕,“不,是你不明白这有多严重。那两个人根本不是联邦调查局的,他们也不是警察,他们什么都不是。”

“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们是恶魔、是厉鬼。他们是该死的黑帮分子,是杀手。”

“杀手?你开什么玩笑?别在这里胡扯了。”

阿什利已经不再理会她了。他在专心思考,这米莉安看得出来,因为他焦急地踱起了步子。

“快拿上你的东西。”说完,他冲到墙角,把背包往旁边一扔,费力地拖出了一个铁皮箱子。把箱子搬上床时,他累得直喘气。

“我猜他们是冲着箱子来的。”她实事求是地说,因为她知道这是唯一正确的解释。

“可能吧。”他从床的另一侧抓起米莉安的挎包并扔给她,米莉安像接橄榄球一样接在手中。

“钥匙呢?给我钥匙。”阿什利急切地说。

“不行。”米莉安一口回绝。

“给我野马车的钥匙,快点。”

“不给,除非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我们现在没时间说这个!”

米莉安咬着牙说:“告诉我。”

“我只再说一遍。”他握紧了拳头,“快他妈把钥匙给我。”

米莉安掏出钥匙,钥匙串上坠着一个绿色的毛绒绒的兔子脚。

“这个?”她问。她把钥匙串伸到他面前,微微晃动着,“给,过来拿吧。”

阿什利伸手便来取。

米莉安挥起钥匙在他脸上抽了一下,阿什利的额头上顿时多了一道伤口。他用前臂捂着额头连连后退。手放下时,他看到了血。他的脸上第二次露出惊诧万分的表情。

“你干什么?都他妈出血了。”他愤怒地问道。

“对,要不要再来一下?还敢冲我攥拳头,耗子腰里别杆枪,你他妈吓唬谁呢?快点老实交代吧。你要不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就用钥匙割破你的喉咙,再把这毛绒绒的兔子脚塞到你的菊花[2]里去。”

米莉安注视着他。阿什利面露难色。他大概在想:我能制伏这臭婊子,或者撒个谎吧,那可是我的拿手好戏。可随后他大脑中的每一根神经都开始按部就班地运转起来,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手指灵巧地在铁皮箱的密码锁上拨动了几下。

啪的一声,锁弹开了。

他打开箱盖,米莉安不由一声惊叹。

箱子里面装满了小袋子,一个摞着一个,每个袋子比零钱包或小吃袋大不了多少。但这些袋子里装的可不是奥利奥饼干或零钱,而是白花花的晶体状物质,看上去就像碾碎的石英或冰糖。

米莉安知道那是什么,尽管她没有试过,但却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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