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请问你是?”

“我对书的内容很有兴趣。我可以进去吗?还是我们要站在门口讨论?”

达格略感犹豫。这女孩他们根本不认识,造访的时间也很奇怪,但她看起来没有危险性,因此他将门打开,请她坐到客厅桌旁。

“要喝点咖啡吗?”米亚问道。

“能不能先告诉我们你是谁?”达格说。

“好的,谢谢,我是说咖啡。我叫莉丝·莎兰德。”

米亚耸耸肩,打开保温瓶。因为知道布隆维斯特要来,杯子本来就准备好了。

“你怎么会以为《千禧年》要替我出书?”达格问道。他深感怀疑,但女孩不理会他,反而转向米亚,做出一个像是撇嘴一笑的表情。

“很有趣的论文。”她说。

米亚显得十分震惊。

“你怎么可能知道我论文的事?”

“我碰巧拿到一份拷贝。”女孩神秘地说。

达格愈发焦躁。

“现在你真的要好好解释一下,你到底是谁?又想做什么?”

女孩与他四目交接,他忽然注意到她的瞳孔颜色好深,在灯光下眼睛显得乌黑。也许他低估了她的年龄。

“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到处打听札拉,亚历山大·札拉。”莎兰德说道:“最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们究竟对他了解多少。”

亚历山大·札拉,达格暗自心惊。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名字。女孩端起咖啡杯吸饮了一口,视线却始终停留在他身上。那双眼睛毫无温度。他忽然隐约感到不安。

※※※

尽管身为寿星,安妮卡却和布隆维斯特或派对上的其他成年人不同,用餐时她只喝淡啤酒,尽量不碰任何葡萄酒或烈酒,因此到了十点半,还清醒得不得了。在某些方面,她总是把哥哥当做大白痴,因此大方地提议开车送他回家,顺路绕到安斯基德。其实她本来就打算载他到瓦姆德威根的巴士站,进城去也不会多花太多时间。

“你怎么不买辆车?”布隆维斯特系安全带时,她问道。

“因为我和你不同,我可以走路上班,买了车一年大概只会开一次。何况自从你老公开始请人喝斯科讷的烈酒之后,我也不可能开车。”

“他愈来愈像瑞典人了。要是十年前,他会喝格拉巴白兰地。”

一路上他们就像一般的兄妹一样聊天。除了一个顽固的姑妈、两个较不顽固的姨妈、两个远房表兄妹和一个远房堂兄妹之外,麦可和安妮卡的家人只有彼此。三岁的差异使得他们在青少年时期并无太多共通处,但长大后关系反而变得亲密。

安妮卡念的是法律,布隆维斯特认为妹妹比自己能干得多。她轻松地读完大学,在地方法院待了几年,接着担任瑞典一位相当知名的律师的助理,后来便开始自己执业。安妮卡专攻家庭法,慢慢地则开始致力於两性的平权。她成为受虐妇女的代言人,写了一本相关书籍,因而博得美名。最后,她开始涉入社会民主党的政治活动,布隆维斯特忍不住戏称她为党部特工。布隆维斯特老早便已决定,党员身份与记者的可信度不可兼得。他从未心甘情愿地去投票,即使偶尔觉得非投不可,也绝不肯谈论自己的支持对象,就连爱莉卡也不例外。

“你还好吗?”穿越斯库卢桥时,安妮卡问道。

“很好呀。”

“那么是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

“我了解你,麦可。你整个晚上都有心事。”

布隆维斯特静默了片刻。

“事情很复杂,眼下有两个问题。其一是关于一个女孩,她两年前曾经在温纳斯壮事件中帮过我,后来无缘无故消失了。我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她的踪影,直到上个星期为止。”

布隆维斯特说出发生在伦达路的攻击事件。

“你报警了吗?”

“没有。”

“为什么?”

“这个女孩隐秘到了极点,被攻击的人是她,得由她出面报案。”

但布隆维斯特认为报警绝非莎兰德的优先选项之一。

“还是那么顽固。”安妮卡拍拍哥哥的脸颊说道:“那么第二个问题呢?”

“杂志社在进行一个故事,将来会造成轰动。我整个晚上都在考虑该不该询问你的意见。我是说法律方面的意见。”安妮卡诧异地觑了哥哥一眼。

“询问我的意见?”她惊呼道:“这还真是新鲜事。”

“是关于性交易与对妇女施暴的故事。你处理的都是相关案件,而且你又是律师,也许你不接有关新闻自由的案子,但出版前你如果能看看稿子,我会十分感激。因为除了杂志要刊登的文章之外还有一本书,所以内容不少。”

安妮卡闷不吭声地拐入哈马比工业区,经过希克拉水闸,在与尼奈斯路平行的巷道间迂回前进,直到驶上安斯基德路。

“你知道吗,麦可?我这辈子只有一次真的很生你的气。”

“是吗?”他颇为吃惊。

“就是你因为温纳斯壮被带上法庭,还因为诽谤被判刑的那次。我简直就要气炸了。”

“为什么?我只不过出了糗。”

“你已经出过很多次糗了。但那次你需要律师,而你唯一没找的人就是我。结果你就呆呆坐在那里,受媒体和法院的鸟气,甚至不为自己辩护。我真的快难过死了。”

“有一些特殊状况,你帮不上什么忙。”

“对,但我却是一直到《千禧年》重新站稳脚步、彻底打垮温纳斯壮之后才明白,在那之前,我实在对你失望透顶。”

“我们根本打不赢那场官司。”

“你没听懂我的重点,老哥。我知道那个官司无望,我看过判决书了。重点是你没有来找我帮忙。例如说一声,喂小妹,我需要找个律师。就因为这样我始终没出现在法院。”

布隆维斯特想了一想。

“对不起,我承认当时应该找你。”

“是啊,本来就该找我。”

“那一年我一直不太对劲,无法与任何人面对面谈话,一心只想马上死了算了。”

“偏偏你没有这么做。”

“原谅我吧。”

安妮卡露出大大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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