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要这么做。”
“当然。”
“为什么?你就不能放我一马?我生病了。”
“真有趣,你竟然以人类的仁慈之心作为诉求。”
“有同情心又不会有损失。”
“这点你说对了。你哀叹着说我毁了你的人生,而你自己却违背道德毁灭了年轻女孩的人生,并乐在其中。其中有三人有证据,天晓得另外还有多少人。你的同情心又在哪里?”
他收拾起纸张,塞入公文包。
“我会自己找路离开。”
走到门边时,他又转向毕约克,问道:
“你听说过一个名叫札拉的人吗?”
毕约克直视着他,由于心情过於激动,几乎没有听到布隆维斯特的问题。顷刻间,他忽然睁大眼睛。
札拉!
不可能。
毕尔曼!
可能吗?
布隆维斯特留意到他的转变,于是又回到桌旁。
“你为什么问起札拉?”毕约克问道,表情几近於震惊。
“我对他有兴趣。”布隆维斯特说。
布隆维斯特彷佛能看见齿轮在毕约克的脑中转动。过了一会儿,毕约克从窗台抓起一包烟,这是布隆维斯特进屋后,他抽的第一根烟。
“如果我真的知道一点关于札拉的事……你愿意出多少价?”
“得看看你知道什么。”
毕约克思忖着,一时感到百味杂陈、思绪紊乱。布隆维斯特怎么可能知道任何关于札拉千科的事?
“我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毕约克终于开口。
“这么说你知道他是谁罗?”
“我没这么说。你想知道什么?”
“他是达格在调查的人之一。”
“你出多少价?”
“出什么价?”
“如果我能让你找到札拉……你可以把我从报告中删除吗?”
布隆维斯特缓缓坐下。在赫德史塔事件过后,他已经决定再也不针对报导内容讨价还价,何况他也不打算和毕约克议价,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把他揭发出来。但他发现自己脸皮竟然厚到可以先和毕约克谈交易,然后再出卖他。他并不因此感到内疚。毕约克是个犯了罪的警察,他若知道命案嫌犯的姓名,本来就有义务介入,而不该利用这项信息自救。毕约克或许是希望借由供出另一名罪犯,让自己得以脱困。布隆维斯特把手伸进夹克口袋,将刚才从餐桌旁起身时关掉的录音机重新打开,并掏出一条手帕。
“说来听听吧。”他说。
※※※
茉迪被法斯特给惹恼了,但脸上完全不露痕迹。包柏蓝斯基离开后,对米莉安的侦讯并未中断,但完全只是按惯例进行着。茉迪也很诧异。虽然从未喜欢过法斯特和他那大男人的作风,但至少认为他是个有本事的警员,不料今天的他非常明显地未展现那份本事。法斯特显然觉得受到一名美丽、聪明又敢言的女同志的威胁,而米莉安显然也注意到法斯特的烦躁,就更变本加厉地逗惹他。
“你在我的抽屉里找到了皮带和假阳具,是吗?你当时在想些什么?”
米莉安露出好奇的假笑。法斯特好像整个人都快气炸了。
“闭嘴,好好回答问题。”
“你问我有没有用它和莎兰德做过,我的回答是干你屁事!”茉迪举起手说道:“上午十一点十二分,米莉安·吴的讯问中断,休息。”
她关上录音机。
“米莉安,请你留在这里好吗?法斯特,我有话跟你说。”
米莉安见法斯特走出去以前还用恶毒的眼光瞄她,便报以甜甜的一笑。他垂头丧气跟着茉迪走到走廊后,茉迪转过身直视着他的双眼,两人的鼻端几乎就要相碰。
“包柏蓝斯基指定由我接手讯问,你连个屁忙都帮不上。”
“拜托,那个恶劣的婊子扭来扭去像条蛇似的。”
“你作这样的比喻,是不是有某种弗洛伊德学说的象徵意义?”
“什么?”
“算了,去找安德森跟他玩一盘井字游戏、到俱乐部的射击室去开开枪,或是随便去找事做吧,只要不进这间侦讯室就行了。”
“茉迪,你干吗这个样子?”
“因为你在妨碍我的讯问。”
“你就这么迷她,还想自己一个人侦讯?”
茉迪来不及制止自己,手便挥出去打了法斯特一巴掌。她一出手便已后悔,但太迟了。她前后看看,幸好走廊上没有人目击这一幕,谢天谢地。
起初法斯特面露诧异,随后对她冷冷一笑,将夹克往后一甩披挂在肩上便走开了。茉迪有股冲动想叫住他,向他道歉,但终究忍了下来。她等了整整一分钟,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从贩卖机买了两杯咖啡,又回到侦讯室。
两人默默对坐,喝着咖啡。最后茉迪抬起头看着米莉安。
“很抱歉,这很可能是警察总局有史以来最糟的一次侦讯了。”
“他看起来像是很棒的同事。我猜猜看:他是异性恋、离过婚,喝咖啡休息时间专门负责说好笑的同志笑话。”
“他……曾经有一段过去。我只能说这么多。”
“你没有吗?”
“至少我没有恐同症。”
“这说法我相信。”
“米莉安,我……我们全部的人都没日没夜地工作了十天,大家都很累,火气也很大。我们想彻底查明安斯基德一桩可怕的双屍命案,和欧登广场附近另一桩同样可怕的命案。你的朋友莎兰德在两个命案现场都留下痕迹,我们有刑事科学证据。她也已经遭到全国通缉。请你了解,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要趁她对某人或甚至对她自己造成伤害之前,将她逮捕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