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亲爱的?”
“我只是想知道是否还能认出你的声音,你的脸怎么好像离得那么远。”
她看到他长长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像同一个人吗?”
“不。”
“别担心。”他沉着地说,“晚上就好了。”
经历太多就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太诚实便没必要装不明白。她记得四天前发生的事情。看完戏,他送她回家。他们在壁炉前,她随便开了几句他的玩笑,突然他转过身来大吼大叫。
言辞和声音加在一起就像一道闪电映出过去和未来。一道火光刺痛了她的眼睛,继而是厚重灰暗丝绒般的寂静。当他的嘴唇不情愿地解放出来的时候,他说:“对不起。我不想把整个动物园都吵醒。但是上帝啊,我很高兴它还在,而且没有不讲理的老虎。”
“你认为我是一只不讲理的老虎吗?”
“我想也许是,不过有一点胆怯。”
“不胆怯,看起来像是一只全新的老虎。以前我从来没有过——只有对动物的仁慈。
“我的太太给我一只老虎,一只毛色光亮的漂亮老虎一只长满花纹的闪亮老虎覆盖在生命的叶子之下。”
没有别人认为哈丽雅特对老虎起疑——当然除了老德拉盖蒂,那双充满讽刺的眼睛能看到一切。
彼得最后的言论是:
“我现在把自己的一切都呈现出来了。没有英语词汇表。没有其他英国女人。该说的我都说了。”
慢慢地,他们摆脱了伦敦的光束。车加速。彼得回过头来。
“我们没有吵醒孩子吧,本特?”
“现在的颤动还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老爷。”
又回到了早前的记忆中。
“关于孩子的问题,哈丽雅特。你真的很想要孩子吗?”
“不是很确定。我和你结婚也不是为了生孩子,如果你指的是这个。”
“谢天谢地!他不希望在乡下的光线里注视自己,或者被注视…你真的不关心孩子的问题吗?”
“大体上不关心。但是我想可能有一天我会想要。”
“你自己的?”
“不,你的。”
“哦!”他出乎意料地、惊慌地说,“明白了。那确实…你想过没有,我会是怎样一个父亲?”
“我很清楚。随意、懂得认错、不情愿,而且可爱。”
“如果我不情愿,只是因为我对自己没有深层的信任。我们的家族一直都这样。圣·乔治没有个性,他的妹妹,没有生命力——更不用说圣·乔治和我之后的第三个继承人,他完全就是个疯狂的蠢货。你想想,保罗曾经说过,我是神经和鼻子的组合。”
“这让我想起克莱尔·克莱蒙特对拜伦说过的话,我将永远记住你优雅的行为和原始狂野的面容。”
“不,哈丽雅特。我说的是真的。”
“你哥哥娶了他的表妹。你妹妹嫁给一个平民,她的孩子们也还不错。你不可能所有事都自己做,你知道,我也很普通,那又怎么了?”
“对,你说得很对。我是一个没有责任感的懦夫,一直如此。亲爱的,如果你想这样,而且敢于冒风险的话。”
“我不认为这是多大的风险。”
“很好。那交给你吧。如果你想这样,当你想这样的时候。当我问你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期待你回答不。”
“你非常害怕我说:‘是的,当然!’吗?”
“也许是吧。我并没有期待你说什么。不要这么严肃地对待一个人,好吗?我很尴尬的。”
“但是,彼得,抛开我的个人情感和你那些双蛇发女怪、九头水螅的病态的愿景或者任何你期望的东西——你想要孩子吗?”
她被他那张不自然的、写满冲突的脸逗笑了。
“自私的白痴就是我。”他终于说话了,“是的,是的。我应该。上帝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应该有孩子?为了证明会生吗?为了炫耀我的儿子在伊顿上学吗?或者因为——”
“彼得!我们订婚后,莫伯斯先生为你草拟那个长长的可怕的遗嘱的时候…”
“哦,哈丽雅特!”
“你把财产留给谁?那些地产怎么办?”
“好吧。”他呻吟了一声,“谋杀案结束了,限定继承权了。我承认。但是莫伯斯先生希望每个人——该死,别那样笑。我不能跟莫伯斯先生争论那个问题。任何不测都可能发生。”
一座城镇,宽阔的石桥,灯光映在水面上,勾起从早晨开启的回忆。紧闭的车里,贵妇端正地坐在司机旁,她自己则穿着金色的衣服,披着皮大衣。彼得穿着礼服正襟危坐,衣领上别着一枝栀子花,膝盖上平放着丝绸的帽子。
“哈丽雅特,我们已经过了卢比肯河了,有什么疑虑吗?”
“那天我们去彻韦尔,把车停在河岸远侧,你也问了同样的问题,那个时候我有更多的疑虑。”
“谢谢上帝!亲爱的,继续这样,还剩一条河了。”
“那是乔丹河。”
“如果吻你,我会不知所措的,这个该死的帽子也会捣乱。我们装作很陌生,很有教养,就像根本没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