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一个人是很难打发时间的。
他考虑再三,决定去茧酒吧。那儿打早就熟识了,女老板即使忙,不来同自己说话,总还会遇见一两个熟人。
小街上道路狭窄,秋叶便在大街上下了车,在大楼与大楼之间的小道上朝茧酒吧走去。果然不出所料,遇见了一位熟客,是做广告生意的,年龄和秋叶相仿。
“来了!”一挥手,一点头,互相通了气。
在靠门口的吧台边坐下,秋叶擦擦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女老板即刻拿着热手巾过来了。
“是不是和能村先生约好了?”
“没有……”
“他刚才还在这儿哩!”
“糟糕!他上哪儿去了?”
能村一上了酒兴能一连喝好几家。像今晚这样被史子冷落,只落得自己一个人的状况下,和能村喝一杯,定能缓和一下情绪。
“或许去‘魔吞’了,他说有一个妞儿等着他。”
“对不起,请你给‘魔吞’打个电话。”
“把他叫来吗?”
“可能的话,让他马上来。”
为雾子的事,他正要和能村商量。
女老板查了号码,拨了电话。
秋叶用热手巾擦擦手,对吧台里的女招待说,要一杯兑水威士忌。
“您自己?”刚才那位熟人同他打招呼。
“嗯……”
秋叶含糊地回答,点燃了香烟。女老板似乎找到了能村,笑容满面地拿着听筒说:
“找到了,他在那儿刚坐下。”
秋叶接过听筒,喊道:
“喂,是我呀!我有急事找你。”
“可是我刚到这儿,这可不大合适。”能村不知所措,“要么你上这儿来吧!”
“不,不,我要在这儿和你说话。”
“奇怪,那妞儿在这儿,你不见见她吗?”
“总而言之,我在这儿等你。”
能村不能撂下其他客人,也不愿意冷落雾子。
秋叶和女老板在吧台边聊了一小时左右,能村终于露面了。
“您来了。”女老板递过热手巾,能村擦擦手,坐到秋叶身旁。
“稀罕,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上这儿来,有什么事吗?”
秋叶见女老板去接待别的客人,说道:
“我被甩了。”
“被谁?”
“刚才和田部君一起吃饭来着。”
对能村不能称呼史子,还是叫“田部君”为好。
“她撂下你走了?”
“差不多吧!”
“你被年轻的女孩子弄得神魂颠倒,这就是报应。”
能村猜对了,今晚史子的态度,只能说是报复了。
“因此,你就拿我来做‘替身’。”
“怎么能说替身呢?我也有事同你商量。”
秋叶要了两杯威士忌,今晚忽然来了酒兴。
“是为了里美的事……”
秋叶先叫“雾子”,立刻改口。
“唔,这妞儿忽然变了,漂亮得叫人认不出来了,妩媚动人,着实吃了一惊。”
秋叶本想说,是我改变了她,话到嘴边缩了回去。为了调整一下情绪,喝了一口威士忌。
“前些日子,你和她去了京都?”
“没有……”
“不用瞒我了,她已经坦白了。”
“真的吗?”
“当然真的,以后你可以问她自己。刚才我要到这儿来见你,她嘴上不说,表情却告诉我,她想和我一起来。”
秋叶听了,心里一股热浪诵过,若无其事地说:
“我想叫她不干了。”
能村瞧了秋叶一眼,似乎在问:“你说什么?”然后慢条斯理地说:
“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现在尚未最后下决心,反正早晚不叫她干了。”
“看来,你当真了?”
能村叹了口气,秋叶和雾子去了趟京都,发展到要让她辞职。
一起出去旅行,加深了爱情,难以分手时,还得让她去上班。她不去上班,没法见她;突然想见她,必须等她下了班。
让雾子每夜里和那些醉汉周旋,秋叶心里不好受。再说,像雾子这样漂亮的女郎,下了班也一定有人请她出去吃饭。
秋叶刚见到她时,还是刚从乡下来的小姑娘。现在和其他吧女相比,毫不逊色,不但如此,她已渐渐成为“魔吞”数一数二的红人了。
以前,秋叶去“魔吞”,雾子可以一直坐在他的身旁,而现在不断有人叫她去陪酒,不能老陪着秋叶。
与其说她美,不如说她还有未经世事的少女的纯真。她打扮得并不花枝招展,服装也较朴素,但品位提高了。
这样的风度颇得看腻了油头滑脑的老手客人的好感。
总而言之,这三个月里,雾子的变化十分明显。她像花蕾那样美,而且似乎增强了自信。说话、举止、态度也变得高雅了,再也看不到她身上的土气了。
想到雾子的变化,完全是自己一手导演的,秋叶感到甚为惬意。
当男人们在雾子周围讨好、奉承,他甚至想冲动地喊出声来:“你们着迷的女人是属于我的!”
假如别人反问,雾子是属于你的吗?他还没有充分的信心说,是属于我的。
事实上,和雾子上过床,给她买衣服、皮鞋,除秋叶以外,还没有第二个人。
然而,目前还不能断言雾子是属于我的。
雾子虽然很温顺,但说不定有朝一日会离开自己,特别是在银座这样充满诱惑的地方,更不能掉以轻心。
为了牢牢地把雾子抓在手里,培养她成为一个理想的女子,必须要尽早让她离开银座。
能够坦白地表明自己这种心情的,除了能村以外,没有第二个人。
刚才和其他客人说着话的女老板走过来,给他们俩换了烟灰缸。
“二位怎么啦?怎么这么严肃?”
“我们偶尔严肃一回,不行吗?”
“可是,能村先生总是大声说话,喜怒哀乐形于色,那多好。”
“是吗?难道我不能偶尔像贝多芬那样有点烦恼吗?”
能村半开玩笑地说,但脸上没有笑容。女老板心中有数,知趣地走开了。
“可是……”待两人调整情绪后,能村沉着地说,“让她辞职,那得照顾她的生活。”
“那自然咯,我正在考虑。”
“你要做她的赞助人吗?”
“我还没有想那么多。”
“可是,心情总是一样的。”
秋叶不作回答,能村一时想不出适当的话来,叹了口气。
“这事非同小可。”
“可是这孩子不会太浪费的。”
“我不是指钱多少,至少你得养着她。”
既然让她辞职,也不会再叫她去干别的工作。
“我认识一个人,也是喜欢某吧女,让她辞职,把她养起来。可是那孩子一天到晚无所事事,觉得无聊。一天不去看她,她就闹,最后打电话到那人的公司和家里,闹得满城风雨。”
“……”
“当然,你是独身,情况有所不同。”
“那女孩子多大岁数?”
“大概二十五六岁吧。”
雾子二十三岁,女人觉得无聊跟年龄没有关系。
“后来怎么样了?”
“为了给她解闷,让她学开车,和一个年轻男人好上了,一走了之。”
原来秋叶以为让雾子辞职,这事很简单,其实有许多麻烦。多年以来在银座混的能村的话是有说服力的。
“难道你和她住在一起吗?”
“那倒不见得……”秋叶说到这里,含糊其词说不下去了。
秋叶当然愿意和雾子住在一起,但暂时还没想得那么远,当务之急,赶紧把雾子从醉汉们的魔掌中解放出来。
左侧的两位客人走了,又进来三位客人,秋叶和能村挪到吧台的一端。
“对不起。”
女老板向他们表示歉意,她考虑两人在谈正经事,在角落里比较合适。
“话虽如此……”又要了一杯威士忌后,能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我真没有想到你会如此当真。”
能村显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而秋叶也没想到自己会对雾子如此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