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本想去“魔吞”,可是雾子不在那里,没有多大意思,于是决定去茧酒吧。
“早知道来茧酒吧,带她来也没关系。”能村用热手巾擦擦脸说。秋叶不想让雾子多露面。
“话说回来了,她真是太美了。”能村说,“你的手段真高明啊。”
能村的说法似乎有点挖苦,此时此刻秋叶只有顺从地接受为好。
“三日不见樱花……”
“喂,我的大先生,这句话是形容悲惨的遭遇。”能村说。
少顷,能村又说:“无论怎么说,雾子是个可爱的妞儿……不过你越来越重病缠身。”
“重病?什么意思?”
“这病一时也好不了。”
在旁人看来,着迷于雾子这样年轻、漂亮的女人,就像得了重病。
然而,秋叶还乐于接受这样的“重病”状态。他从来也没有觉得这“重病”有什么痛苦。
“你这家伙单枪匹马,才可以这样自由自在。”
许多朋友这样说他,但秋叶则不以为然。即使有工作、家庭的制约,但谁也可以去追求爱情。问题是忘掉社会上的批评,自己有没有耐久的精力才是关键。
在吧台那一端侍候客人的女老板踱过来,她穿着一件蓝地花纹的和服,说明季节正在变化。
“听说,您最近搞到一个出色的‘玩具’?”
“玩具?”
“这些日子您哪儿也不去,专门逗‘玩具’开心。”
说到这儿,秋叶才意识到女老板说的是雾子,还带有挖苦的意思。
“又是能村在这儿多嘴多舌的吧。”
“不,不,银座一带,已传得满城风雨,听说摄影记者已偷拍到一些镜头。”
“真的吗?”
秋叶这样的男人在银座搞个女人玩玩,也算不上是什么新闻。
“在酒吧、夜总会已见不到您的人影,马上就有人打小报告。”
虽然是句笑话,但秋叶确实很少去酒吧了。
“这‘玩具’可厉害了,不过在秋叶先生的调教下,变得非常温顺。”
“因为她爱我。”
“好,祝福您,干一杯!”
女老板拿着自己的酒杯和秋叶碰杯后,向别的客人那儿走去。
秋叶看着女老板身影,向能村提出抗议。
“你散布了些什么奇谈怪论?”
“女老板早就掌握全部情报,我有什么办法。”
秋叶想起自己曾几次带雾子来这家酒吧。
“然而,你不要管别人说什么。你采了这么一朵美丽的花,有的人羡慕还来不及哩。”
“也有人说,这么一把年纪,还对妙龄女郎着迷,这个人再混也没有了。”
“那倒不见得,有合适的女人,我也想和你一样热乎一阵子。”
“那不有的是吗?”
“不见得。”
“不对,你要是认真找一找,肯定会有的。除非你不想找,或者怕找麻烦。”
说雾子是“玩具”,秋叶心有不服,也说些不好听的话回敬能村。
这吧台很狭窄,抬手时几乎能碰着邻近的客人,但互相听不见对方的话。存心打听则另当别论,但没有这样低级趣味的客人。
“可是……”每当喝酒时,能村总是探出身子说三道四,这是他的癖好,“雾子不干酒吧了,会觉得无聊吧?”
“不会的,她正上着烹饪学校,下月去学开车,还要参加英语会话学习班。”
“那都是你的主意吧?”
雾子才高中毕业,当然什么都想学,以后还会去学茶道和插花。
“你是想让这妞儿慢慢变成一位出色的淑女,是不是?”
“别挖苦我好不好?”
“不是挖苦,我是敬佩。”能村喝了一口兑水的威士忌,说道。
“令堂大人知道你们的事吗?”
“我没有明说,但老人家会感觉到的。”
“雾子不是住在公寓里吗?老人家不会觉察不到的。”
“她还以为是田部史子哩。”
“史子怎么样了?”
一提起史子,能村忽然来了劲。秋叶把在河口湖饭店遇见史子的经过一五一十说给能村听。
“看来,这样一来,我们的关系要吹了。”
“现在你马上向她道歉,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道歉了又能怎么样呢?”
“你还是不愿意放弃她哟。”
“对了,你也是田部史子的崇拜者。”
“那倒不见得……”
能村否认了。但他对史子抱有好感甚于对雾子。
“你一个人搂着两个女人,什么时候是个头?反正田部君和雾子之间,你自然会钟情于雾子。”
“是的,今天跟你见了面,这问题更加明确了。”
又来了几位客人,只见客人的头上和肩膀都湿漉漉的。从大清早就是阴天,到了夜晚才下了雨,所谓“秋雨前的停滞”,大概会下很大的雨。
“再来一杯!”能村把空酒杯递给吧女,眼睛望着前面说道,“往后,你得专心在雾子身上下功夫了。”
秋叶一时感到难以回答,但自己确有这种打算。
“总不见得老是同居吧?”
“现在只能如此。”
“那么,干脆结婚吧!”
“那当然,但目前还没有考虑。”
“那雾子愿意吗?”
雾子愿意不愿意,秋叶还没有问过。
“目前还没有谈起结婚的事。”
能村点点头,慢慢地喝着兑水的威士忌。秋叶从旁边看,发现能村的表情较为安详,又改变了主意,含糊其词地说:
“反正,往后的事,谁可知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不定我会和雾子结婚的……”
“你别胡扯了。”
“反正往后的事说不定会怎样……”
照实说,秋叶对自己的心情也捉摸不定。半年前,他以为自己不会着迷于一个年轻的女人,现在已发展到让她辞去工作,租了房子,金屋藏娇。总之,往后的事儿,哪怕是明天的事,他也拿不定主意。
“可是,她比你小二十多岁啊。”
“是的,她比我小二十五岁。可是我到了六十岁,她三十五岁,六十岁的男人和三十五岁的女人做夫妇,社会上有的是,七十岁和四十五岁的夫妇更是司空见惯。相差二十五岁算不了什么大事。”
能村叹了口气说:“年轻的女人上了年纪会怎样呢?”
“有的女人即使年轻也不见得好。”
能村只能对雾子的年轻、外貌作出评价,秋叶对此稍有不满。
“关键是缘分。”
秋叶和能村交往虽已多年,但能村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过问秋叶的私生活。
当然,他们俩也常常谈起女人的事,但几乎全是胡诌闲扯,没有深入地谈过。
秋叶和妻子离婚,以后又和史子来往,能村只是淡淡地说一声“是吗”,点点头而已。
本来嘛,男女之间的事毕竟是当事人自己的问题,其他人不用多嘴。能村一向淡然处之。
但今夜稍有不同,秋叶并没有特意求他,可是能村则一再提问。或许能村见秋叶和雾子在一起,受了刺激,或许因为上了年纪,喜欢多管闲事。
“你的那一位怎么样了?”
秋叶开始反击,能村见把话题落在自己身上,感觉太没意思了。
“小丝打那以后怎么样了?”
能村所中意的女子是在银座桥附近的“铃”餐馆当女招待。
那家餐馆的吧台很狭小,只能坐下十二三人,吧台的里侧铺着榻榻米,穿和服的女招待在里面伺候客人。能村中意的小丝,四十岁左右,小个子,人很文静。
“只要你认真说服她,我看她会接受你的。”秋叶说道。
“是这样,说实话,我去那家餐馆,不是为了吃饭,专门为了去看她。我真的着迷了。”
别看能村长得粗壮,他也有与体型不相称的罗曼蒂克之处。小丝的年龄和女老板相仿,有时她代替女老板接待客人,颇得食客们的好感。
“总而言之,你喜欢她老成、有耐性,是不是?”
“是这样,我见了那种花里胡哨、轻浮的女人,一下子就够了。”
能村的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不仅是固执,而且太古派了。
“田部史子不也一样吗,她喜欢你,可是不放在嘴上,让你自己去体会,这种风情值得称赞吧。”
“那没错,可是那样的女人个性太强,难以对付。”
“个性强不妨碍男人去爱她。”
事实上,小丝和史子年龄相仿,能村自然同情史子。
过去,凡是提到女人,几乎全是秋叶提供话题,能村则守口如瓶。
能村虽然喜欢小丝,但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并不积极地去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