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秋叶下意识地掏出香烟点燃。

能村说明天还得早起,其实在关心自己,怕雾子久等。

真奇妙,本来自己想早点回去,可是能村走了,只剩下自己,秋叶又觉得冷清,好像能村做了什么错事。

“女人和友情难道不能并存吗?”

秋叶轻声嘀咕,脑海里想象着雾子在公寓里等待自己的情景。

秋叶曾经有过这样的梦,自己喜欢的女人在房间里等待自己回去,自己醉眼蒙眬,踉踉跄跄,说话含糊不清地去敲门。

“她”一开门,惊呆了。“怎么醉成这个样子?那可不行啊!”赶忙扶着自己,十分体贴地照料自己。

首先帮着脱掉衣服,擦身子,把冷毛巾放在自己额角上。

“喂!水!水!”

“她”赶紧端水来伺候自己喝下。自己再趴在床上,“她”拿着毛巾给自己擦背。

一句话,这是男人的“撒娇”。让自己喜欢的女人不明真相,莫名其妙伺候自己,这种心情和淘气的孩子向母亲撒娇毫无二致。

换句话说,男人不管多大岁数,都愿意做一个淘气的孩子,在妈妈面前撒娇。

这是幸还是不幸?此刻秋叶并没有醉,别说“醉眼蒙眬”,脑子还清醒着哩。

汽车驶到雾子的高级公寓门口,秋叶下了车,两只手插在裤兜里,摇晃着身子,开始行走。

上了电梯,他靠在电梯旁,敲敲自己的脑袋,做出一副醉汉的样子。

上到七楼,他摇摇晃晃地朝雾子的房间走去。

702室门口镶着“八岛”的姓名牌。秋叶抬头一看,伸手去按门铃,屋内一阵子“窸窣”的声音,门开了。

“您回来了,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雾子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扶秋叶,秋叶摇摇头又点点头。

“喂!水!”

“这儿怎么能喝水!进了屋再说,怎么会醉成这个样子?”

秋叶摇晃着身子,进了屋,“咚”的一声靠在沙发上。

“刚才来电话时还挺好的,怎么一下子就醉了,喝的什么烈性酒?”雾子呆若木鸡,站在水池旁。

雾子照例穿着长衬衣,外加睡衣,弓着腰从冰箱里拿出冰块和水。

秋叶躺在沙发上,欣赏着雾子那诱人的臀部。

男人之所以憧憬烂醉如泥的状态,为的是平时不敢出丑,喝醉了酒便无所顾忌了;平时不敢说的脏话,也可信口开河地乱说一通。

这是借着酒醉的一种撒娇的方法,雾子自己不会知道,单纯地认为秋叶喝得酩酊大醉。

其证据是,只要一听到秋叶的吩咐,雾子赶紧把水和冰块放进杯子里端来了。

“老大!喝水!”

“我头痛,你喂我吧!”

“躺着怎么喂您?”

雾子一时不知所措,用手插到秋叶的背脊后,扶起他来。秋叶晃晃悠悠地起来,一口气把水喝尽。

“啊!太好喝了。”

秋叶的感叹与其说在醉后喝了冰水,不如说心爱的女人如此温存地对待他。

喝完水,秋叶“咚”的一声又倒在沙发上。雾子凑到他耳根说:

“亲爱的,起来,已经铺好被子了。”

“把我的领带解开!”

“您这人真是的……”

雾子像母亲对待儿子那样埋怨道,一边替他解领带,解开衬衣的纽扣。

“把裤子脱了!”

这时,秋叶像个被母亲娇惯了的孩子,不管雾子说什么,他顺从地照办,脱掉衬衣和裤子,踱进卧室,仰卧在被褥上。

“为什么醉成这个样子,是能村把您灌醉的吧?”

女人总是站在自己喜欢的男人一边,做坏事的尽是其他人。听到雾子的牢骚,秋叶点了点头,盖上了毛毯。

“头痛吗?”

“有点儿痛。”

“我去找醒酒药,先凉一会儿身子。”

雾子站起身来,秋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在这儿待着,哪儿也别去!”

“怎么啦?”

“我要吻你……”

借着喝醉酒的幌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雾子扑哧一笑,弯下腰把嘴唇凑近来。

秋叶贴着雾子的嘴唇,来回地摩擦,又将嘴唇移到雾子的胸部。

秋叶解开雾子睡衣的纽扣,露出了丰满的乳房……

迄今为止秋叶对雾子不止一次说过“我喜欢你”这样的话。

第一次在饭店里开房间,要求她的身子以后,无数次重复这句话。

但秋叶不记得说过“我爱你”。

日本男子本来就不善于表达爱情。

与其说日本男子笨拙,不如说日本社会对爱的禁忌太多,因此表示爱的语言不多。

男子对女子倾诉爱情时,除了“我喜欢你”“我爱你”之外再也没有了,多么贫乏啊!

而且,这两句话的语气还有微妙的差别。

一般说来,在相爱的男女之间,说“我喜欢你”比较简单。

“喜欢”,译成英语是“Love”,这不仅是相爱的男女,甚至可以扩及骨肉至亲、朋友,以及日用品、食物,都可用,说起来比较轻松。

与此相比,“我爱你”,仅指相爱的人,而且涉及内心,意义较深。

换言之,说“我喜欢你”,一般留有可以随时逃脱的余地,而“我爱你”,则无处可逃。抓到手的女性,同时还必须照顾她直到最后。

正因为“我爱你”这句话意义深刻,含有求婚的打算,因此感到羞涩说不出口。

迄今为止,秋叶好像只对雾子说过一两次“我爱你”。

记不清自己到底是否说过。

然而,现在可以堂堂正正说出来了。

虽然会被他人取笑,年龄不相配,或者说越出常规,但只要装作醉醺醺的样子,一切都迎刃而解。

为了说出“我爱你”,秋叶作出醉醺醺的姿态。

此刻正是让自己说出“我爱你”的机会。

一开始,秋叶依偎在雾子的胸前轻声嘟囔。

一旦说出了口,就鼓足勇气,大声地喊道:

“我爱你……”

“我真高兴……”

一呼一应,雾子的胸部凑过去裹住了秋叶的脸。

这仅仅是床上的游戏,此刻秋叶并不要求雾子的身子。他只是用自己的醉态,让雾子尽情地撒娇,由此来确认雾子的反应。

此刻,秋叶领会了雾子的温柔,已经满足了,就这样睡在雾子身旁就够幸福了。既然已租了房子随时都可以见她,要求和雾子做爱的次数也随之增加了。

过去,两人一见了面,就去开房间做爱,完了以后,喝杯咖啡就分手。留下了缺憾,产生一种不足之感。

然而,现在即使见了面,不一定非做爱不可。和雾子漫无边际说说话,看看电视,喝一杯雾子亲手煮的咖啡回去。有时工作累了就躺在雾子的床上休息,醒了后回家。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以前像发了情的狗,急于做爱。现在即使在床上,有时也相安无事。这个从容不迫的态度从何而来?

两人之间没有争执,想见面随时可见,一种安定感产生了从容不迫的状态。

以前,两人想见面,必须等雾子下班,或者选择雾子休息的日子。当然想见面也随时可以见,但安定感不如现在。可有了安定感反而限制了秋叶的欲望。

秋叶的欲望并不比常人强多少。

先不说年轻时,现在已将近五十岁了,身体不如从前了,即使没有性关系,也不会感到不好过。

然而,以前一见,必定要求做爱,那是为了把雾子紧紧抓在自己手里。换句话说,秋叶尚无充分自信雾子服服帖帖地属于自己,因此执拗地要求她的身体。

现在不用担忧了,雾子住在秋叶给她租的高级公寓里,想见面,随时可见。

这一安定感,使秋叶感到踏实,同时要求雾子的身体的心情也随之淡薄了。

此刻,雾子穿着睡衣躺在秋叶的身旁,秋叶并不要求她的身子,只是把脑袋依偎在雾子的胸前,将手伸进雾子的睡衣里。

在微醉的状态下,他只用手去抚摸心爱的女人就足够了。

雾子也变了。

此刻秋叶的手轻轻地抚摸她,她却若无其事地躺着。

以前雾子从来没有这样放松过,也不像现在这样保持沉默。

此刻雾子像对待依偎着母亲的孩子那样,听任秋叶的抚摸……

秋叶从这时起感到“女人是海洋”。

意思就是男人是漂泊在女人海洋中的小船,不管男人如何恶作剧,叫也罢,喊也罢,但无法从女人的海洋中逃出去。

不管年轻也罢、年老也罢,女人就像宽广的海洋,无边无际,任男人飘荡。

秋叶抚摸着雾子,雾子几乎不做任何反抗,毋宁说,她乐于秋叶这样做。

仅仅半年时间,雾子的身子已经“开花”了。

开初,她怯生生地反抗,而现在做出难以想象的媚态,并且感到无比愉悦。其间有多大的差距啊!

秋叶感到吃惊,有时又觉得害怕。开了花之后,以后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霎时间,秋叶陷入了深深的不安,因为他已窥见性的深渊,立刻慌忙地回到现实中来。

如果说,爱就是喜爱对方身子的一切,那么此刻秋叶毫无保留地爱着雾子。

说实话,对雾子的身子,从头到脚他都爱。如果雾子要他去舔脚,他会弯下腰去舔;要他剪脚趾甲,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剪。对讨厌的女人,那样做是一种痛苦;对喜欢的女人,那是一种快乐。

这些日子来,秋叶切身体验到爱,感到真是不可思议。

为什么同样的行为,对某人是一种快乐,而对另一个则是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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