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没说让你结婚吗?”
“没有,她还说结婚不一定幸福,还是先工作一段日子。”
此话也有道理,但包含着对秋叶的挖苦。
“看来,即使打工,我也要去工作。”
目前对杏子来说,找工作比找男朋友更重要。
“打工没什么不好,也许打着工被正式录用亦未可知。再说,在工作单位里认识的人多,也有到其他单位工作的机会。”
“对,那就照此办理。”说着说着,杏子似乎决定了。
“还是应该和爸爸商量,这样我就放心了,没有男人,是不行的。”
杏子的话,并未引起秋叶的注意。杏子自己也没有觉察到,“男人”会给她带来“问题”。
“爸爸,下一次您什么时候去京都?”
“下星期四,有什么事吗?”
“学校已经放假了,能不能带我去玩玩。”
随着年龄的增长,杏子喜欢接近秋叶,这样下去,早晚她会觉察到秋叶和雾子的关系。
秋叶曾经几次想把雾子的事如实地对杏子说。见了她那无忧无虑、爽朗的表情,怎么也张不开口。
[1]原文为ニャンニャン,是一句玩笑话,意即先同床,后举行婚礼。
[2]缘台,和式房子门外放一只长板凳,专供行人歇脚、乘凉用。
[3]OL是指职业妇女。
阳春
随着樱花的吐蕊,春天日益临近,秋叶的生日也即将来到。
一年一度的生日早已习惯,已无新意。但今年是五十大寿,不禁令人感慨不已。
说实话,年轻时无法想象自己五十岁时会是什么样子,以为这是遥远的事。
一旦有所察觉,已迫在眼前。
过了3月中旬,生日已临近,秋叶早已沉不住气了,但对谁也没有说。
一星期前,雾子问他:
“亲爱的,生日怎么过?”
听了雾子的发问,秋叶露出惊讶的神色。
“到了这把年纪,怎么过都行。”
“可是,今年是您的五十大寿,怎么也得有所表示。”
怎么个表示法?对雾子能记得自己的生日,秋叶心里乐滋滋的。
3月的某一天,秋叶在筑地的饭庄订了房间。
和雾子两人订一个房间,似乎有点奢侈。但以前她曾经说过,什么时候带我去筑地玩玩?趁此机会,满足了她的要求。
本来饭庄的女老板并不知道秋叶过生日,雾子举杯祝贺:“祝您生日快乐!”一句话泄露了天机。
“已经五十岁了,在这儿过生日,像给孩子过生日似的。”
被女老板这么一说,自己似乎年轻了。
“往后不去银座,还是在筑地来得踏实。”
筑地有好几家饭庄,这一家古色古香,窗明几净。秋叶喜欢这里的氛围。
“那么……”女老板倒上酒,邀请雾子一起干杯。
“我带蜡烛来了,您来吹吧!”
“可是五十支蜡烛叫我怎么吹啊?”
“没事儿,一支顶十支,不就五支吗?”
雾子从手提包里掏出五支蜡烛,放在盘子周围点燃。
“一起来唱《祝你生日快乐》吧!”
雾子、女老板加上女招待一起合唱。待她们唱完,秋叶吸了一大口气,呼地吹了一圈,有一支没灭,于是又吹了一次。
“祝您生日快乐!”
众人一齐鼓掌、嬉笑。
不在西式餐馆,而在和式饭庄过生日,这是很少见的。
“明年还来。”
“不仅是明年,愿您每年都来!”
受到女人的祝贺,秋叶心情很好。但女老板一走,只剩下自己和雾子两人,秋叶又一次想起,真的五十岁了。
雾子对自己所爱的男人已经五十岁了,不知有什么想法?不会悲哀吧!
关于年龄问题,秋叶曾经问过雾子:
“我和你像父女俩,你不会嫌弃吧?”
当时雾子还在银座酒吧做吧女,关系还没有现在这么深。
“这没什么……”雾子说罢,还对在座的女人说,“对不?”求她们帮腔。
“只要喜欢,和年龄没关系。”对面的一个女人随和道,脸上却冷冰冰的。
“不知道周围的人会怎么想?”
“由她们想去呗,管这干什么?”
这话没错。能够这样直说,是女人在逞强。与女人相比,男人反而整天提心吊胆的。
男人和年轻女子在一起时,心里总不踏实。周围的人会怎么看?让上司看见了,该怎么搪塞过去?老婆孩子知道了,会不会出事?一天到晚左顾右盼,眼睛滴溜溜地转。乍一看,男人豪放、磊落,其实整天得小心翼翼。在公司里上班,有组织的制约,活着比女人累多了。
女人只要下了决心,便不再动摇。喜欢一个人,年龄的差别、周围的目光,根本不放在心上,公然挽着胳膊,向男人撒娇。
这样无所顾忌,我行我素,男人是无法比拟的。
一句话,女人根本不在乎喜欢的对象年龄大小。雾子也一样。
其证据之一是,雾子自己掏钱买了生日蜡烛来祝贺秋叶五十岁生日。
秋叶正在心里宽慰着自己,只见雾子从纸袋中掏出一只系着红缎带的盒子说道:
“这也是生日礼物。”
“什么?”
“用这把您拴住,您就跑不了啦!”
秋叶解开缎带,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条黑色皮带。
“我用这条皮带拴住您。”
雾子不知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像个大人样了。
今晚饭菜丰盛,先上了一笼蒸制的海米和百合根做成的点心,还有白鱼汤及加吉鱼块。
喝着酒的功夫,又上了一道竹笋煮肉,嚼在嘴里清脆爽口,色香味俱全。这是日本料理的特长,令人流连忘返。
“这是你特意订的吗?”秋叶问道。
“我好像预见到您到这儿来过生日,我知道您的口味很挑剔。”
“没有的事。”
只要是雾子点的菜,秋叶都喜欢。
近来,雾子对做菜也下了功夫,对味觉特别在意。
“我很想到这儿的厨房来学习一下,可是饭庄的厨房规矩很严,说女人不干净,不让女人碰菜刀。”
“过去是这样,现在也不太讲究了。从本质上说,女人不适合做厨师。”
“这就奇怪了,在家里做菜做饭,不都是女人的事吗?”
“话虽这么说,但真正做菜是很难学的,因为女人经常变换口味。”
“这是为什么?”
“一个月一次的例假,就会促使她改变口味。”
雾子一时难以接受秋叶的这种说法,立刻进行反驳:
“没有的事,您瞎说。”
在饭桌上谈论女人的例假,似乎不合时宜。然而,女人确是随身体的变化而改变口味,这话是以前秋叶在赤坂某饭庄听掌勺的厨师说的。
“可是妈妈做的菜,口味是不变的。”
“那是啊,不过也不一定,这事儿很微妙。”
雾子依然有所不满,歪起了脑袋说道:
“母亲记得您的生日,一定会经心做的。”
“在饭庄里不能随便改变口味的。”
“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像您说的那样。什么时候我做一道菜让您刮目相看。”
“还是你那道酱鲐鱼吧?”
雾子气得转过脸去。
自从和雾子一起吃酱鲐鱼,快过去一年了。当时雾子还怯生生地不敢下筷子,此刻却在筑地的饭庄高谈阔论起口味来了。
吃完饭已8点半了。
秋叶忽然想起家中的母亲,母亲自然记得秋叶的生日。临出门时,母亲说:“今晚做好饭——樱花饭等你。”
每年,母亲为了庆贺秋叶的生日,做一份由大米、糯米、红豆蒸制的、采用樱花造型的寿饭。
现在离樱花开放尚早,但秋叶的生日,母亲一定给他做樱花造型的寿饭,祈祷岁岁平安。
秋叶曾想对母亲说:“已经这么大岁数了,不用把自己当孩子看待了。”但这样会伤害母亲的感情,终于没说出口。
对母亲来说,孩子多大也是孩子。可母亲已这么大岁数,秋叶不忍心再让母亲操劳。
近八十岁的母亲特意准备的寿饭,不能放到明天吃。
母亲说:“今晚做好樱花饭等你。”等于下了命令,今晚要早点回来。
上了车,秋叶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
“今天的工作还没完哩。”
他不好意思说,母亲做好寿饭等我回去。
“等干完工作,我给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