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海明威热衷于斗牛,曾经赞助过几位年轻的斗牛士。他在西班牙从军后,越来越喜欢西班牙这个国家,其中原因之一,他被斗牛的魅力迷住了。
读了海明威的小说,秋叶想无论如何要看一看斗牛。
把活生生的牛杀掉,有点儿残酷,或许它的魅力就在于此。
中桥5时准时来到。
“休息好了吗?”
秋叶含糊其词地哼了一声。
其实,洗过淋浴后,和雾子上了床,雾子真上了劲,秋叶只是逗她玩玩而已。
近来,秋叶总是让雾子感到满足。随后休息了一会儿,并不很累。中桥当然不会知道。
“这身打扮冷不冷?”
雾子穿着短袖衬衫和背心,手里还拿着与之相配的对襟毛衣。
“没事儿,夜里不会太冷的。”
马德里的5点半,没有傍晚的样子,户外很明亮。
“今天很遗憾,斗牛不算精彩,只有第二流的斗牛士上场。”
“没关系,先看看斗牛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八岛小姐怎样,一般女士看了以后会感到不舒服。”
“真的把牛杀掉吗?”
“用刀刺中牛的脖颈,血一滴滴地滴下来。”
“那太可怕了,看这么残酷的场面?”
“没事儿,觉得不舒服时,闭起眼睛不看就是了。”
到了这节骨眼上,总不能说不看斗牛了。
汽车行驶了约20分钟,到达了斗牛场。
就像日本看棒球比赛那样,圆形的斗牛场上人山人海,扩音器播送着雄壮的斗牛士之歌。
正门的入口处,叫卖汉堡包和点心糖果,陈列着斗牛场面的彩色照片及利剑刺到牛身上的模型。
中桥预先买好票,一到就入场,座位在第三排。
“隔得这么近吗?”
雾子惴惴不安地朝四周扫了一眼,西班牙的男男女女都高声欢歌,等待斗牛开始。
不多时,随着嘹亮喇叭声,斗牛士开始上场了。
傍晚的阳光把斗牛场的东半边照得通明,西半边已暗了下来。斗牛经常是在光和影的交叉下进行,因此斗牛开始的时间,随着季节而变化,夏秋季节稍稍提早些。
有趣的是,西半边阴影处的票价较高,一直到最后都有阳光照射的东半边的上层,票价最低。
换句话说,西班牙的夕阳的光仍很强烈。
幸好秋叶他们的座位在阴影下,不会受到耀眼的夕阳照射。
一开场,首先入场的是骑马的斗牛士。他们是所谓跑龙套的反派角色,一上来就给牛一击,握着带利刃的长矛,一举插入牛的脖子根。
狂奔乱跳的牛挨了一刀,老实了一些,如果连续多刺几下,牛便迅速溃败,失去了斗牛的劲头,对牛也是一种不公正的行为,会遭到观众的谴责。总之,这是一个不光彩的角色。
接着上场的斗牛士用叉子去刺已经被刀刺伤的牛。面对着受伤的牛,穿着紧身衣服的斗牛士,讲究身段和动作,使观众得到美的享受。
最后上场的是主角斗牛士,所谓斗牛明星,穿着紧身的服装,拿着置牛于死地的剑。
他们每个人结果两头牛,三人一晚上要杀掉六头牛。
主角斗牛士上场,观众一齐鼓掌、欢呼,也有人吹口哨,喊他们的名字。
主角斗牛士是明星,在他以前上场的斗牛士都是跑龙套的。
参加今夜斗牛的全体人员,向西边中央的头等座位的观众行礼,退出斗牛场。接着第二场斗牛开始。
中桥指着左首的栅栏门说道:
“牛从那个出口飞奔出来。”
圆形的斗牛场在光与影的双重映照下。观众们静静地等待着血的洗礼。
乐队奏起了音乐,左首的栅栏门打开了,一条黑牛冲了出来。
第一流的斗牛士要面对500公斤体重的牛。今天的牛是460公斤,写在出口处的告示板上。
观众们害怕牛会直冲过来,一时不知所措。但牛到了斗牛场中间就停下了,朝着斗牛士手中挥动着的红布冲去。
斗牛正式开始了。
“危险!”雾子嘟囔了一声。
斗牛士把牛吸引过来,牛奔到他跟前,他舞动着红布,巧妙地闪开来。
牛失去了红色的目标,跑了30米左右,又回过头来,调整一下姿势,再冲着红布飞奔过来。
“红色是面子,黄色是里子,这块布相当重。”
别看中桥是女人,对斗牛的事儿很内行。
斗牛士把牛引过来,再次闪开,如此重复了好几次,下了场。等待在栅栏门后的第二位斗牛士拿着红布上场了。
乍一看,斗牛士似乎在戏弄牛,其实他们在观察牛的性格和脾气。
五六分钟后,骑着马的斗牛士上场。马的眼睛用布遮住了,马身上披着防护用的厚布。
斗牛士巧妙地挥舞着红布,把牛吸引到马跟前,然后将投枪刺进牛背脊隆起的部位。
牛这才醒悟过来,用牛角去撞马的肚皮,马受到冲击,踉跄了一下。牛脖子根淌着鲜血,但还不肯罢休,斗牛士又投出几根标枪后退场了。
手持两根长矛的斗牛士上场了,眼疾手快地将长矛刺进牛的脖子。
“啊!”
雾子喊了一声,捂住了脸。
准确地说,长矛刺进了牛的背脊,牛的前胸和前肢沾满了鲜血。
秋叶忽然感到内疚,自己怎么会如此无动于衷地观看这凄惨的场面?会不会受到神的惩罚?
他不安地朝身旁看,只见雾子手捂着面颊,却睁大着眼睛注视鲜血直流的牛。
吹过简短的喇叭后,主角斗牛士又上场了。
第一场用投枪刺牛,算是开了个头,第二场是转折点,第三场才是正戏。上场的斗牛士挥动帽子向主持人和观众致意,宣布他将作最精彩的表演。他右手执利剑,左手拿着红布,西班牙语叫Muleta[3]。
分配给他的时间只有12分钟,他必须在这期间把牛杀死。
斗牛士看来只有二十多岁,瘦削的身子,目光锐利,他用Muleta把牛弄得团团转。
“All right!”
观众席上对他报以鼓掌和欢呼,等待着他最后结果牛的性命。
一人刺了两根长矛,二三得六,牛身上已中了6根长矛,满身创伤,流血不止。Muleta还在左右舞动,牛一再扑空,嘴里淌着口水,肚子一张一弛,吃力地喘着气。
不多时,简短的喇叭号又吹响了,这是即将结束战斗的信号。
斗牛士吸了一口气,调整呼吸,让自己沉住气,将Muleta向前一抖,执剑的右手向牛背隆起的部位瞄准。这是斗牛最关键的时刻,也是最最危险的关头。
斗牛士面对着垂死挣扎的牛,巧妙地用剑刺向牛的心脏,牛立即停止行走,痛苦地摇摇脑袋。
假如这一剑没有刺中心脏,还得刺第二剑。
斗牛士又一次挥舞Muleta,试试牛还有多大力气,牛左右晃动它那庞大的身躯,低下了头,前腿向前一跪,倒下了。
霎时卷起了砂尘,牛的两只前腿剧烈地抖动,抬起了头,这是它对生命的最后留恋,接着怎么也不动了,倒在斗牛场的一角。从猛烈的冲击、反抗,直到死去,这场戏终于落下了帷幕。
一次斗牛时间约20分钟,期间有两位斗牛士上场,拉开序幕,最后由主角斗牛士收场。
这场杀死狂牛的戏,其实也有一定的节奏,并不是斗牛士一手包办的,是牛和斗牛士、观众三者融为一体,才能使整场戏获得成功。
第二位斗牛士过多地投枪,观众席上“Fella!Fella!”地发出了谴责的喊声。
第四位斗牛士勇敢地面对狂牛,只一剑,结果了牛的性命,观众席上一齐挥动手帕,欢声雷动。斗牛士割下牛的一只耳朵,作为一种荣誉,向观众炫耀。
斗牛士高举牛的耳朵,绕场一周,狂热的观众向他投掷花束、手帕,甚至手提包。
更优秀的斗牛士割下两只牛耳,有时还割下牛尾巴、牛蹄,以表彰他的成绩。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斗牛士都能得到这种荣誉。
第五位斗牛士,慢了一步,差一点被牛角撞倒。
第六位斗牛士一剑下去,没有刺中牛的要害,延长了牛的痛苦,做出了种种丑态,也受到观众们的谴责。
在兴奋和激动的气氛中,一次20分钟,看完六次斗牛,时间已过8点了。
刚开场时,场内光和影十分明显,此刻只剩下了阴影,夜晚已来临。
马德里为盆地,这时天空晴朗,东边观众席上的高处仍在夕阳的照耀下。
“出去吧!”
中桥喊了一声,秋叶和雾子站了起来。
“怎么样?”
“呃?”
第一次观看斗牛的雾子受到了莫大的冲击,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大口地喘气。
“太可怕了……”
一场接一场血的祭礼,使雾子有点累了。
“可是,小姐能从头看到底就不错了。”
“这……”
雾子摇摇头,开初的确有点不安,不过总算坚持到最后散场。
出了斗牛场,在中桥引导下,去市中心附近的一家餐馆。
这家餐厅在一条幽静的胡同里。餐厅虽然不大,却很狭长,他们一直走到尽头,这儿较为僻静、雅致,更能体会到西班牙的氛围。
据老板说,这儿的桌子和周围的墙壁和海明威在世时丝毫没有改变。在这颇有来历的餐馆,只有他们一组客人,生意也太清淡了。
有午休制度的西班牙,还要再等些时间,客人才会陆续来到。
中桥看了菜谱后,点了汤菜和蒸虾以及西班牙的名菜烤牛肉。
“量很大,点两份就足够了。”
秋叶一切都交给中桥做主。中桥拿起一瓶该餐厅特制的葡萄酒,给秋叶和雾子斟上。中桥说:
“你们辛苦了。”
她的意思是:一是远道从东京来,二是到马德里后立刻就看斗牛,向他们表示慰问。
“这酒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