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可不能这样夸海口了。
写完《才能论》接着写《明治人物评传论》,今春又为《东西方文明论》去采访,在欧洲时,他多少做了点构想,尚未搜集资料。
此外,还要为周刊杂志写些短评,去京都大学授课,中间还要参加会议和讲演。
当然,这些工作是挣不出钱给雾子开店的,但再不干一点,他就不踏实了。
“这样的话,你已经吃够了酱鲐鱼了。”
雾子喜欢吃酱鲐鱼,能村半开玩笑地叫雾子为酱鲐鱼。
“这是两回事,每天正忙着哩。”
“她找到工作了吗?”
秋叶发现这地方离女老板较远,便答道:
“不瞒你说,她准备开爿店。”
“以前我听你谈起过,好像是旧衣服店。”
“前几天,我陪她去找店面。”
“终于当真了。”
“在代官山住宅街,光押金要1800万日元。”
“多少坪?”
“在新楼房的楼下,约10坪。”
“这笔钱全部由你出吗?”
“是啊……”
已经付了定金,秋叶还拿不定主意。
1800万日元的押金的价位究竟高不高,心里没有底,说不定被人家敲了竹杠。出了这么大价钱在代官山一带开店有没有价值?
这些事找不到适当的人商量商量。当然不能跟母亲或亲戚们谈,跟朋友谈,那么和雾子的关系就暴露了。
可是对能村用不着躲躲闪闪,可以坦率地商量,再说他交游广,消息灵通。今天和能村见面,主要目的是向他咨询有关开店的事。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你俩已进行到这一步。”能村喝完一杯酒,叹了口气。
吧台里的女老板和小丝没注意两人的谈话。
“房地产商说是很合算的,你看如何?”
“吓了我一大跳!”
“为什么?”秋叶反问道。
能村放下酒杯,点了点头。
“价格高低,那要看看实物才能表示意见。我吃惊的是,这么大一笔钱都由你出吗?”
“别人也不会给她出啊!”
“一旦开了店,花钱的地方多了,房租、礼金、进货,需要一大笔资金运转,至少还需2000万。”
进货的钱雾子还没有跟他商量,但押金等费用,秋叶打算再出二三百万。
“这么大一笔钱,你打算怎么筹措?”
“……”
这几天,秋叶正考虑处理一批证券、股票、投资信托等,可以筹措2000万日元。
可是动用这笔钱必须和母亲讲明白,其他还找不出适当的渠道。
“你有的是资产,应该是很坦然的。”
“坦然什么?我没有钱。”
除了这笔钱,秋叶就没有自由支配的钱了。
“那么,你决定出咯?”
“已经答应她了。”
能村又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声:
“病入膏肓。”
听了这话,秋叶感到有点不快:自己老老实实向他说明,想同他商量一下,他不但不回答,还唉声叹气地说自己病入膏肓。
秋叶想知道的是押金高不高,对雾子的态度如何。病入膏肓,这是自己的事,不应该受能村的批评。
“你认为我做了一件傻事,是不是?”
“那倒不是。”
“可是你话里就是这个意思。”
秋叶把烟蒂塞进烟灰缸里。
能村又向老板要了一壶酒,慢吞吞地转向秋叶。
“我可以去看一看那店面。据我看来,这价位差不了多少。”
“……”
“她一定要在那儿开店吗?”
“她说,那地段最合适。”
“那不就得了嘛!”
能村的回答,说跟没说一样,而且语气带点情绪。
“我明白了,就这样定吧!”秋叶说。
到了这一步,跟能村商量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秋叶继续抽烟,能村喝他的酒。气氛不太融洽,能村悄悄地递过酒壶来。
“来,趁热喝一杯!”
秋叶默默地伸过酒杯,能村放下酒壶说道:
“真羡慕你。”
“羡慕?”
“我可没有条件像你这样着迷。”
“你是不是在取笑我?”
“不,不,我是做不到的,而且也没有这么大勇气。”
秋叶放下酒杯,摇了摇头。
能村是职员,收入有限,他指是似乎是他的实力。
可是一个职员即使没有钱也能爱一个女人,这不是金钱和地位的问题,主要是有没有热情。
“你这样说,随时可以找退路。”
“不,不,我没有胆量。”
“表面上怎么干都行,但归根到底必须注意周围的影响。”
秋叶和能村从高中时代一直交往至今,从来也没有什么不融洽。年轻时血气方刚,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动手。那时主要对政治、社会问题的争论,过后就忘得一干二净。即使吵,也因为过分亲密,不会影响两人的关系。
可是,今夜的不融洽与以往不同。
为一个女人,可以出资2000万日元。能村只有吃惊、叹气的份儿,而秋叶反而将错就错,满不在乎。
这种分歧,不像政治、社会问题,它涉及隐私。
这种分歧,不是喝杯酒、议论议论能达到相互理解,因为这是各人的生活方式不同。
最后,两人以“你是你,我是我”的方式各奔前程。双方都是社会人,有判断能力,再不融洽也就到此为止。
能村向秋叶打听些西班牙情况,秋叶谈谈对异国风情的感想,接连转了两个酒吧后分手。
表面上还是很友好,但各人都有“他变了”的感觉。秋叶最后感到他和能村渐渐疏远了,稍感不安。人生的价值观的变化,势必会导致生活态度的变化。
目前,能村仍在公司职员中间周旋,几年后会当一个公司的头头,表面上似乎很稳健,但内心里仍潜伏着往上爬的思想。
与他相比,秋叶所关心的是雾子。虽然她目前没有工作,但他决不会放弃她。秋叶最珍爱的还是雾子。
两人的生活方式截然不同。然而,究其原因是对女人的看法,不得不感到遗憾。如果没有雾子,也不会有如此不融洽。秋叶有点醉了,是因为总在想这个问题,或许因喝得太快之故。
当夜,秋叶醉眼蒙眬地到达雾子的公寓,已是午夜1点了。
事先没给她打电话,秋叶以为她或许早早睡了,没想到雾子守着暖炉在写些什么。
秋叶从她的肩后瞧了一眼,纸上写满了片假名。
“我在考虑开店后该进些什么货。”
“你尽管写吧,你要买什么,我就给什么。”
或许是醉了,秋叶说这话时,有点情绪。
“把货办齐,成为日本首屈一指的商店。”
“看你醉成这个样子,你看了也不管事,被子已经铺好了,快躺下吧。”
雾子已换上睡衣,赶紧从卧室里给秋叶拿来睡衣。
“先给我一杯水。”
秋叶醉了,他想对雾子撒娇,让她伺候自己。
“小心点,水快洒出来了。”
雾子给他端着杯子,秋叶更来劲了。
“这爿店一定要开起来,不管谁说什么都要开。”
“我听明白了,您赶快喝水吧!”
“能村是个胆小鬼,只会说大话。”
“您和能村吵架了?”
“那家伙没本事,嫉妒人,一嫉妒就小气。”
雾子怕水溢出来,赶紧去拿毛巾。
“别这样,今天老老实实地睡觉吧。”
“你一定把店开好,只许胜利,不能失败,让那家伙大吃一惊。”
“是,是,我听明白了,快换上睡衣。”
秋叶哆哆嗦嗦地脱掉西服,换上睡衣,雾子像牵着一头牛,把他拖进卧室。
秋叶顺从地跟着她,突然去撩雾子睡衣的下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