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拿起电话,自责地想了一下。这时候达彦准在荻洼家里,立刻与他取得联络。
可是,来接电话的不一定是他本人,该怎么说呢?
总不能说自己原来要和雾子去纽约,必须考虑另外的理由。不过对达彦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照实说。
达彦知道秋叶离婚后单独生活,说雾子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亦无不可,不过雾子太年轻了。
如果让达彦见到雾子,肯定会大吃一惊,再让姐姐、姐夫知晓,更是无地自容。
只能说是位熟识的小姐。秋叶左思右想之际,有人敲门,是昌代。
他急忙站起身去开门,昌代站在那里。
“刚才夫人醒了,似乎已有了意识。”
秋叶立刻下楼去。
“说了什么没有?”
“她老人家见了我点点头,问老大呢?”
年轻时候,母亲叫她大三郎;稍年长后叫他老大,当着面就直呼你,不叫老大。
雾子也和母亲一样叫他老大,秋叶只能苦笑。
秋叶推开卧室门,母亲的被子旁边,另外铺着一床被子,似乎是家庭护士休息的地方,秋叶点点头,坐在母亲身旁。
房间里只有台灯亮着,母亲直瞪瞪地看着他。
“妈妈!”
秋叶凑过脸去,母亲微微点点头。
母亲虽得了脑血栓,但脸孔仍像少女那样光滑。但她的眼珠转也不转,像只玻璃球,一点没神。
“是我啊!听见了吗?”
秋叶凑过脸去,母亲的嘴巴微微张开。
“别担心,一定会好起来的。”
“……”
“真理子和横滨的舅舅都来看你了。”
母亲没有回答,可是听懂了秋叶的话,每说一个名字,老人家微微点点头。
母亲刚刚醒过来,不能跟她多说话,秋叶轻轻地掖了一下被子。
“没事儿,您安心休养。”
秋叶站起身来,母亲的眼睛跟着他走,又点点头,秋叶这才走出卧室。
墙上的挂钟指着午夜1时。
“通知富田医生了吗?”
“还没有,时间太晚了,明天一早通知他。虽然已恢复了意识,还是让夫人好好休息。”夫人恢复了意识,昌代的声音响亮多了,“血管被堵住了,该多么痛苦啊,幸亏她挺过来了。”
昌代如此关心母亲,而自己一直到刚才为止,还在想着雾子的事,不觉有点惭愧。
“今夜您一直待在家里吧?”
这句话极其普通,但秋叶像受到猛烈的打击。
秋叶的房间里有书桌,也有床。工作累了,就倒在床上休息一会儿。离婚前是张单人床,妻子走了后,换上张双人床,夜间几乎都在这儿休息。
小女儿真理子这样说:“爸爸,这儿是您的旅馆。”这话说得多么巧妙。
秋叶倒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母亲病倒这是意外事件,忙前忙后,大概太兴奋了,此刻倒在床上也睡不着。
过去睡不着时,找本书读上几页就睡着了,今夜全然没有读书的兴致。
“今后怎么办?”
他一个人在黑夜里嘟囔。
母亲虽已恢复了意识,暂且还得躺在床上养病。医生说,可能会落下手脚麻痹的后遗症,不会像以前那样精神了。
这样一来,家里大小事只能依靠昌代了。
当然,昌代和自己家里人一样,这一点没问题,可是又要做家务,又要伺候母亲,太难为她了。
如果秋叶的妻子能回家来分担一点家务就好了。秋叶左思右想,想不出好主意。
“干脆,和雾子结婚吧!”
秋叶嘟囔了一句,又沉默了。
伺候手脚不便的母亲,雾子能来吗?
雾子爱干净,也不嫌弃做饭,比前妻的手艺强多了。可是自从一年前开了店,她整个换了个人似的,变得十分活跃。这样拘谨缄默的女子,如今热衷于店里的业务。现在即使结了婚,让她蹲在家里干家务,不一定能行。再说母亲让一个孙女似的儿媳妇来伺候,她也会不踏实的。目前只能让昌代当家,再找一个家庭护士来辅助她。
自从母亲病倒后,这南平台的家显得太大了。50坪的住房,只有母亲、昌代,加上自己,太冷清了。
“还是把雾子娶来……”
秋叶想起今天白天在百货商店给她买长襦袢的事儿。
假如不知道母亲生病,此刻正搂着穿着长襦袢的雾子寻欢作乐哩。母亲突然病倒,或许是上天惩罚这个淫乱的、不孝的儿子。
第二天早晨,秋叶喝完咖啡,给荻洼的姐姐打了个电话,首先汇报母亲已恢复意识,接着问道:
“达彦在家吗?”
“上午就去成田机场,有事儿吗?”
“我有一个熟人想去美国……”
姐姐一听这话,立刻叫达彦来接电话。
“昨夜本应该去看望外婆,我正好外出不在家,请舅舅原谅。”
秋叶以为母亲病倒后,达彦该来个电话,没想到全然不知。
“没有什么大事,我有一个熟人想去美国,你能不能见一见?”
“什么时候?”
“下月初去,在美国待一星期,是初次去美国。”
“只要我能做的,尽量帮忙。”
达彦还像以前那样坦率、爽快。
秋叶说,那人是旧货店的经营者,想去纽约进点货,最后补充一句:
“她知道进货的店家,是位年轻的姑娘。”
“是位姑娘?”
达彦感到意外,秋叶没好意思说是自己的情人。
“最近这种店铺有的是,卖的尽是些怪头怪脑的衣饰,我可以陪她去,不让她上当。”
“不过,你是个忙人。”
“比在东京还有空呢,没事儿,舅舅尽管说。”
秋叶接着告诉达彦,雾子的到达日期和航班。
“旅馆订好了吗?”
“是旅行社代办的,到了纽约,让她给你打电话。”
“还是我来替她订房间,近来即使第一流的旅馆也不安全。”
“那更好了,谢谢你。”
“到那天,我去纽约机场接她。”
“那不太好吧?”
“没事儿,近来比较空。请把那位小姐的名字和模样告诉我。”
“她叫八岛雾子,详细情况启程前两三天给你打电话。”
“舅舅有空的话,趁我在纽约也来玩一趟。”
达彦性格开朗,在国外生活多年,但还没听说有关他和女性的传闻。
将雾子托付达彦,秋叶放心了。她自己一个人去纽约也不怕了。
秋叶赶紧拿起电话给雾子打电话。
“令堂大人怎么样了?”没等秋叶说,雾子抢先问道。
“托你的福,已经恢复了意识,能点头示意了。”
“太好了,太好了,这样就不要紧了。”
“不过,毕竟上了年纪,会留下麻痹症。或许来日不多了。”
“您说什么?”
秋叶半开玩笑,雾子却是认真的,真的生气了。
“令堂大人突然病倒,那是上苍对您的惩罚。”
“家里有这么一个病人,你能嫁到这家里来吗?”——秋叶本想这么说,可话题一转,“我的外甥在纽约,我想把你托付给他。”
雾子感到有点意外,顿了一下,反问道:
“他是干什么的?”
“是K商社驻纽约办事处的职员,在美国待了四年,对那里比较熟悉。”
秋叶又说,达彦三十二三岁,是独身,脾气很好。
“他在你身旁,有什么事可同他商量,已经托他订好旅馆了,并去机场接你。”
“让他……”雾子似乎有点为难。
“怎么啦?”
“我想让阿桂的朋友去接。”
“你已经托付过了吗?”
“阿桂说,这点事儿包给他了,他会找人的。”
“那还是回绝他吧!”秋叶坚定地说,“我已经托付达彦订了房间,委托他比较合适。”
雾子默不作声,秋叶接着说:
“我已经考虑过了,不要陌生人来插手。”
他怕雾子和陌生人交往,雾子会跟人家跑了。
还是托付给达彦比较保险。
“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