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雾子不在时,他也去过,那是为了幽会。
雾子将钥匙交给秋叶,自然知道他随时会来。
穿过广尾地铁站的马路口,朝麻布方向上了坡道,走几分钟就到雾子的公寓。
秋叶望见白色瓷砖墙,忽然产生一种错觉,似乎雾子在房间里等他。
他穿过门厅乘电梯直到7楼,站在702室的门口。信箱里插满报纸,还有一部分放在门前。
秋叶把报纸拿在手里,用钥匙打开了门。
门口整整齐齐地放着雾子穿的拖鞋和高跟鞋。秋叶脱掉皮鞋,进入起居室,窗户上拉上了白色窗帘,屋子里静悄悄的。
秋叶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小偷。拉开卧室的拉门,在没有人的屋子里只挂着一件印花的长襦袢。
屋子里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在白纱窗帘里面还有一层深灰色的布帘,只拉开一半,夕阳从窗户中射进来,衬托着屋里宁静的气氛。
右首墙下是大衣橱和镜子,旁边是一盏落地灯。
尽管扫得干干净净,关闭了一星期的房间仍有点霉味,只有挂着的那件长襦袢有生命力,显得格外突出。
秋叶仿佛觉得雾子站在那里,过去摸一摸它的领子。
去美国的前夜,秋叶曾在这里紧紧抱着穿长襦袢的雾子,他记得清清楚楚。
“你穿上试试!”
秋叶催促她,雾子无可奈何地穿上了。
雾子不常穿和服,动作有点笨拙,反而觉得很新鲜、很有魅力。
秋叶搂着雾子来回地爱抚,一直到最后也没有让她脱掉。倒是雾子缩起肩膀想脱掉,秋叶始终不让她脱,就这样,雾子一直绻缩身子,依偎在秋叶怀里。
回忆这些情景,又唤起了秋叶香艳的感情,他凑近挂着的长襦袢,用脸去蹭蹭。
这长襦袢雾子只穿过一夜,不会留下多少香味,雾子在做爱时至多哼几声,很少出汗,因此不会留下体臭。秋叶把脸颊贴在长襦袢上,立刻抬起脸来。
在女人外出的屋子里,缠着长襦袢不放,假如被人发现,肯定被看作是色情狂。
秋叶抬起脸朝屋子扫视一番,仍然是寂静无声,只有那件长襦袢透着光彩。
做事一丝不苟、有板有眼的雾子为什么不把这件长襦袢叠起来收好,而是原封不动地挂在那里就走了呢?
仅仅是忙得来不及收拾,还是她猜到秋叶一定会来这里的,故意挂在那里。
这时,秋叶忽然感到雾子在一旁注视着他,赶紧离开卧室。
出了雾子的公寓,秋叶径直去代官山“安蒂克秋”。
离开雾子的公寓时,那些插在门上的报纸和煤气收据等,是不动呢,还是收起来?考虑再三,把它们分门别类放在起居室的桌子上。
或许雾子会责备他,不该在她出国期间到她房间里来。但借口去医院看望母亲,顺便过来看看,这也说得过去。再说雾子把备用钥匙交给自己,也应该料到他一定会来的。
不管怎么说,私自进女人的房间仍然是一种冒险行动。
临走时,秋叶忽然产生一种冲动,他想看一看大橱的抽屉和壁橱里边有什么秘密。
过去在这里自由出入,经常住在这里,从来也没有这种想法,待雾子去了美国,仿佛整个屋子都是秘密。
以前,秋叶曾见过大橱抽屉里塞满了雾子的三角裤,五颜六色,像花园里盛开的花,当时赶紧转过脸去不看它。
这时,他想慢慢查看,同时也看看壁橱里的几只箱子,里边装着雾子的睡衣和一些内衣。
还有书架后边是否还藏着日记本和别的男人写给她的信。
女人的屋子里似乎隐藏着各种各样男人的秘密。秋叶虽然感到了诱惑,终于什么也没动,走出了房间。再说他也害怕在雾子房间里偶然发现什么异样的证据,增加自己的不安情绪。
与此同时,他也不愿意相信雾子在外面另有男人。到处乱翻,岂不有点过头。不过秋叶对雾子把房间整理得井井有条,充满着神秘的气氛感到满意。
这次“潜入”,虽然没有见到雾子,但仍然像见了面一样。
他从车窗里向外眺望已接近黄昏的街景。汽车到了“安蒂克秋”,在店的对面停下。秋叶为了过马路在等待绿灯。
这时他看见一位妇女推开玻璃门从“安蒂克秋”里出来。
她穿着一套粉红色的套装,手中提着一只黑色大皮包,个子不高,但腰板挺直,看起来十分舒服。
秋叶瞥见她的侧脸,怀疑自己的眼睛。怎么看,也像史子。她朝马路对面走去,秋叶的视线移到对面马路上,这时正好换成绿灯,他穿过马路,跟在她后面。
从后影看,削肩膀,细腰身,线条十分美。他跟在后面走了50米,下一条横马路亮起红灯,那妇女停住脚步,秋叶和她并排站住,那女人转过脸来。
“哎呀!”
“啊?”
两人几乎同时喊出声来,互相盯住对方看。
“好久没见了。”
“真的……”
信号换成绿灯,周围的人迈开脚步,秋叶和史子并排走过去。
“看来精神不错嘛。”
“托您的福。”
他们俩并排走着,看不清史子的表情,但听声音仍然是以前的史子。见了面十分沉着,从来不会表现激动,那是史子的个性。
“刚才你从那家铺子走出来,是不是?”
秋叶回过头去瞧了一下“安蒂克秋”。
“我从对面看过来,怎么看像是你。”
史子轻轻地一笑,没搭腔。
在夕阳照射下,两人的身影落在人行道上。秋叶忽然想起自己是到“安蒂克秋”结账的。
“你上哪儿去?”
“去涩谷。”
秋叶顿了一下,似乎下了决心说道:
“可以的话,去喝杯茶如何?”
史子转过脸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有急事吗?”
“没什么急事,您有空吗?”
“当然了!”
秋叶站停,指了一下马路对面的餐厅。
“去那儿如何?”
史子朝那餐厅瞥了一眼,轻轻地点点头。
“那么过去吧!”
两人又过马路,这时秋叶感到心里怦怦直跳。
在晚饭前餐厅比较清闲。只有两对客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秋叶选择靠里首的一张桌子,和史子面对面坐下。
“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
史子穿着一身淡红色的套装,里面穿着深黄色的衬衣,胸前戴着一串金项链,打扮得非常得体。
“你的发型变了。”
“是吗?”
史子伸手撩了撩耳朵后的头发。以前的头发朝后梳一个把子,现在往两边梳,脸显得更加突出了。
侍者来问:“要点什么?”
秋叶问史子:“你喝点什么?”
“来杯咖啡,要纯美国货。”
史子和秋叶想到一块儿去了,秋叶点点头说道:
“真的好久没见了。”
“有两年了吧。”
“三年了。”
秋叶想起和史子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
秋叶和雾子一起去河口湖,在湖畔的旅馆吃饭,正好遇上史子。打那以后,再也没有和史子见过面。真有三年了,可是并不觉得时间太久,因为有时通电话,还常常想起她。
“你真的没有变化。”
“托您的福。”
史子并没有表现羞涩或困惑,就像在马路上偶然遇到老朋友,一起喝杯咖啡,态度非常平和。
“可是,日子过得真快啊!”
秋叶寻找着话题,一不说话,便感到尴尬。
侍者把咖啡端到他俩跟前,秋叶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
“对了,生日那天,承蒙您送来花束。”
“……”
“太让我高兴了。”
秋叶接着说,史子只微微一笑,用汤匙搅了一下咖啡。
秋叶感到心里不是滋味。与史子偶然相见,心情激动,又怀念起旧情,这一切都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
最使秋叶难堪的是最后一次见面时,正好和雾子在一起,虽然没有吵架或争论,只是微微一笑,更使秋叶心里难过。
从那以后,接受过她送的玫瑰花,也通过电话,但和史子之间始终处于冷战状态。
随着岁月逝去,突然表现出怀念之情似乎太自以为是了。如果想再恢复以前那样和谐的关系,那必须找个机会来解释一下过去的误解。此刻突然表示歉疚之情,那也太可笑了。
“河口湖那次,太对不起了。”自己并没有什么过错,只不过和年轻的女性在一起。之后史子打电话到别墅来,再以后还送来了祝贺生日的玫瑰。
史子从来没有对秋叶说过一句怨恨的话。秋叶和雾子在一起,也不应该受到谴责。要是自己向史子低头,那等于承认自己的过错。
那时归那时,现在是现在,还是自然一点好,不必过多拘泥。
“你是不是常来这一带?”
“在青叶台有点事儿。”
青叶台在代官山附近。
“你从一家小店出来……”
“小店?”
“时装店。”
秋叶含糊其词,没敢说出“安蒂克秋”。史子点点头:“我偶然弯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