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只有能村,才能真实地说出对雾子的看法。

秋叶和能村有过一段不太愉快的记忆,两人的关系不如以前融洽了。但在母亲葬礼时,他前来吊唁,似乎又有了转机。

关于雾子的问题,没有和他深谈,能村也不主动问他。

平时没有什么客套,什么话都可以直说,但从不越雷池一步。他是一位有自知之明并有节制的人。

然而,能村却是秋叶和雾子的牵线人,或者说是媒人。从一开始认识到亲密结合过程,能村了如指掌。这次母亲的死讯是能村告诉雾子的,今天雾子来吊唁,恐怕也是他促成的。

现在,两人的关系已到了这样的状态,似乎应该向他汇报。

秋叶将雾子的信装进背心的口袋里,向收银台的公用电话走去。

女侍者伺候着另一拨客人,暂时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向窗外眺望。

秋叶瞧着她的侧脸,拿起电话拨号,立刻就听到能村的声音。

“稀罕,有事吗?”

“你有没有时间?”

“今天不行,明天8点以后有空。”

“那么明天我在茧酒吧等你。”

茧酒吧是他俩常常会面的地方。

“前些天我偶然在涩谷碰见她。”

秋叶拿着电话,点点头。

“今天她来吊唁了。”

“啊!她还是去了。我把令堂大人的死讯告诉了她,她说不知道,我倒吃了一惊,后悔不该跟她说。”

“没什么。”

“就你和她两人?”

“那倒不是。”

秋叶摇摇头,朝玻璃门方面注视说道:

“关于她的事,我想和你谈谈。”

“知道了。”能村似乎早已料到,痛快地答应了。

“现在你在哪儿?”

“在家附近,马上就回去。”

秋叶本想把和雾子见了面的事告诉他,终于没说出口。

一阵子没来,银座一带已刮起了秋风。

一个月前,由于天气炎热,游客减少,失去了生气。随着秋凉,又恢复了往日热闹景象。

秋叶背对着热闹的街道,从大楼底层向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酒吧很小,一推门进去,所有客人尽收眼底。能村已来了,坐在靠门口的座位。

“今天没有派对吗?”秋叶问道。

能村腾出旁边的座位,点点头。

“很久没有见面了,我不敢怠慢。早就来了。”

从入夏至今,还是初次和能村见面。

秋叶要了一杯兑水的威士忌,女老板走近来瞟了秋叶一眼,说道:

“好久没见了,还是搂着小妞寻欢作乐吗?”

“别逗了,他最近死了母亲,正发愁哩!”

一听能村的话,女老板立刻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对不起,我一点也不知道。”

“老板何必要谢罪呢?”

一谈起母亲的话题,女老板识相地走开了。秋叶将话题转移到目前对银座的印象。

“好久没有出来喝一杯了,还以为银座不如以前热闹,其实不然,还是歌舞升平……”

“都说太贵了,太贵了,但银座的买卖依旧十分红火。”

一见四周没人缠着,秋叶轻声问道:

“昨天你见她了吗?”

“她去吊唁了吧?”

“我们俩还在附近的咖啡店喝了一杯茶。”秋叶把这几个月的遭遇简略地说了一通。

从雾子去美国、回国后变了、两人的争吵、雾子突然搬家等等,照实说了一遍,只是没有提到雾子和达彦的关系。

这一切已经过去了,和今天的谈话没有直接关系。

“她愿意一个人生活,这种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秋叶说罢,能村摸了一下胡子拉碴的下巴说道:

“已经发展到这样的程度了吗?”

“是的,没错。”

“你能够心平气和吗?”

“当然不,但她有她的理由。”

秋叶发现这口吻似乎是在替雾子辩护,不再往下说了。

“真没想到,你们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说分开就分开,就这么简单吗?”

男女关系的虚无,秋叶的体会比能村更深。

店堂里已满座,一对客人离去,另一对家人填补了他们的空缺。没等客人坐下,秋叶掏出雾子给他的信。

“这是她昨天留下的。”

能村瞅了一下信封反面“八岛雾子”姓名,开始阅读信文。

秋叶喝着威士忌等他读完。

柜台的尽里首是一位带着女性来的客人。他是电视节目制作人,是这家酒吧的常客。几乎所有客人都知道他们正在热恋。

周围的客人都是些熟人,和这二位一起有说有笑。

去年这时候,秋叶常带着雾子来这儿喝一杯。此刻尽里首的那一对,就像去年的秋叶和雾子。

男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女方则在一边用自己的小手绢替他擦嘴巴。

秋叶茫然若失地看着这一对热烈的场面。能村看完了信,将信笺装回信封。

“原来是这样……”

“……”

“一开始,我以为她是不是想跟别人结婚,才提出和你分手。看了这信,事实不是如此,并不是她讨厌了你,瞅准时机出逃。”

“她还一点一点地拨还我投资的钱。”

“看来,她还是个认真的人。”

“可是,一开始你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认为田部君比她温柔。”

“不,不,我从来没有这样认为过,毕竟雾子比较年轻,富于魅力。”

“看来,田部君比她老练多了。”

“那是啊,再说年龄相差太大。”

“你还是离不开她吗?”

“那倒不是,只要她自己愿意,我也不想再违背她的意志。年轻的女人总是易变的。”

这是秋叶深切感受到的。

“是啊!年轻人每天都在变,特别是女人变得更快。”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能村瞅着货架上的酒瓶,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

“看来,我们这些人就像渡船的船老大。”

“船老大?什么意思?”

“我们的任务就是把客人送到对岸。”

能村所谓的客人就是女人。

“这么一想不就什么也没有了吗?”能村说。

秋叶没有答话,又要了一杯威士忌。能村的话不是不可理解。年轻的女人就是把中年人当作她们渡船的老大。二十多岁的女人精神世界正在飞速发展,特别是二十二三岁到二十五六岁的女人最最容易动摇。

秋叶和雾子是这个年龄段。

如果不能和她结婚,那渡船的老大趁早撤退,没有这个思想准备,一开始就不要碰女人,这是能村的看法。

此刻秋叶才懂得这番话的意义。如果没有自信一直照顾她,那么只能甘心情愿地当“船老大”。

然而说实话,落到这个地步也太孤寂了。过去为雾子所付出的努力岂不付诸东流?

“……唉!白忙活了一场……”秋叶不由得自言自语道。

过了一会儿,能村说道:

“她不是说还喜欢你吗?这不就足够了吗?”

雾子的信上虽这样说过,但对秋叶来说,仅仅这一点似嫌不足。

“你不是当事人,你不会理解的。”

“是的,我不是当事人,很难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不过,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

“是啊!你把你喜欢的女人培养成自己的情人。”

“可是刚培养出来就飞走了。”

“不管她飞到哪儿,但她不能否认是你给她这样好的机会。”

“是吗?”

“你们热恋时,是你最最关心她。现在她羽毛丰满,离你而去,无论如何,她已给你留下最好的回忆,这不很好吗?”

听着能村这一番话,秋叶似乎增加了勇气。

“老缠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

“那是啊,结了婚的同样各走各的阳关道,最后离婚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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