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瓦希黎恩继续读下去。有许多报导里面都是理论、引述、证人的报导。许多人都提出速度圈的可能,但是社论把这些论点批得一文不值。这几起案件所需的人力太多,不可能将之全都容纳进速度圈里,他们认为比较有可能的是能增强体力的藏金术师,可以从车子里举高重物并且搬走。

但是搬去哪里?而且为什么要搬?他们又该如何处理锁跟守卫的问题?瓦希黎恩剪下他觉得有意思的报导。鲜少报导有着实在的资讯。门上的轻敲中断他将报导铺在桌上的动作。他抬头看见提劳莫站在门口,捧着一盘茶,臂弯挂着一个篮子。“喝茶吗,爵爷?”

“太好了。”

提劳莫上前来,在书桌旁放一个小架子,摆好杯子与白餐巾。“您想喝哪种茶吗?”提劳莫可以从最基本的茶叶种类调配出几十种茶来,泡成他认为最理想的茶汤。

“随便。”

“爵爷。茶是很重要的。不能只是‘随便’而已。请告诉我,您打算很快要就寝吗?”

瓦希黎恩看着他的一堆剪报。“绝对不会。”

“好的。您想要能醒脑的吗?”

“听起来不错。”

“甜或不甜?”

“不甜。”

“凉爽或辛辣?”

“凉爽。”

“浓或淡?”

“呃……浓。”

“太好了。”提劳莫说道,从篮子中取出几个罐子跟几根银汤匙,开始将粉末与草药碎片混入杯子中。“您看起来很专注。”

瓦希黎恩敲敲桌子。“我很烦躁。传纸的资讯根本不够让人研究。我需要知道第一批货里面是什么?”

“第一批货?”

“盗贼抢的第一车。”

“葛莱姆小姐会说您的老习惯似乎又开始出现了。”

“幸好葛莱姆小姐不在。况且,哈姆司爵爷跟他女儿对于我居然不知道那些抢案,似乎很震惊。我得知道些城里的时事。”

“这是非常好的理由,爵爷。”

“谢谢。”瓦希黎恩接下杯子。“我都快要说服自己了。”他啜了一口。“存留的翅膀啊!这真好喝。”

“多谢您。”提劳莫拿了餐巾,用力一抖,从中间对折,放在瓦希黎恩椅子的枕臂上。“我相信第一件被偷的东西就是一批羊毛。这个礼拜在肉店曾听人谈起。”

“羊毛?不合理。”

“这些案件都不合理,爵爷。”

“没错,可惜这都是最有意思的案件。”他再喝了一口茶。浓烈的薄荷沁凉感让他的鼻子跟脑子都清醒许多。“我需要纸。”

“什么——”

“大张纸。越大越好。”

“我去找找,爵爷。”

瓦希黎恩听到一声莫可奈何的低叹,但是提劳莫仍然离开房间去执行任务。开始研究多久了?他瞥向钟,讶异居然这么晚了。好吧,反正都已经开始,除非完成研究,否则一定睡不着。他站起身,开始踱步,手中握着茶杯与盘子。他避开窗户,身后的灯光会让他成为狙击手的极好标靶。当然,他并非真的以为外面会有不怀好意的狙击手,可是……这样工作让他觉得比较舒服。

羊毛。他摊开一本帐簿,开始查数字,专注到完全没有留意时间的流逝,直到提劳莫回来。

“这个可以吗,爵爷?”他问道,拿入一个画架,上面夹了一大叠纸。“老拉德利安爵爷为您妹妹留下的。她非常喜欢画画。”

瓦希黎恩看着画架,感觉心头一阵紧缩。他已经很久没有想到黛儿欣了。他们大半辈子都隔得很远,并非像他刻意跟他叔叔保持距离那般——瓦希黎恩跟前任拉德利安族长之间经常产生冲突——他跟黛儿欣间的距离单纯是因为懒惰。分隔了二十年,他只有偶尔才会见到他妹妹,让他们之间并无多少互动的机会。

结果,她就死了,跟他叔叔一起死于同一场意外。他希望那消息令他更为悲痛。应该要令他更为悲痛。可是那时的她已经是个陌生人。

“爵爷?”近侍问道。

“这太合适了。谢谢你。我原本担心得把纸挂在墙上。”瓦希黎恩说,起身去拿来铅笔。

“挂起来?”

“是的,我以前会用柏油。”这念头似乎让提劳莫非常不安。瓦希黎恩不理他,走到纸边,开始写。“这纸不错。”

“我很高兴听您这么说,爵爷。”提劳莫回答得有点不知所措。

瓦希黎恩在左上角画了辆小火车,前面放个铁轨,下面写着日期。“第一次抢劫。纹弩亚期十四号。目标:羊毛。据说。”以同样的方法,他在纸上画下更多火车、铁轨、日期、细节。韦恩每次都笑他得把事件用画的方式记录下来才能思考,但是这很有效,只是他经常得忍受韦恩在他整齐干净的图片跟笔记旁,加上许多土匪小人或雾魅。

“第二起抢劫发生在很久以后。金属。第一次抢劫之后,太齐尔爵爷等了好几个月才开始嚷嚷。”他敲敲纸,然后把羊毛杠掉。“他损失的不是羊毛。那时候是初夏,所以羊毛价格太低,跟运输费用相比完全不划算。我记得纹弩亚期时,因为第十八号铁路线无法运作,所以运费特别高。除非那人的脑子是面包屑做的,才会花最高价运输没有人要又非当季的货品。”

“所以……”提劳莫接口。

“等等。”他走到书桌旁的柜子,抽出几本帐簿。他的叔叔在这里有一些运费单……没错。老拉德利安爵爷把敌对家族在运输些什么都记录得非常清楚。瓦希黎恩扫过清单,检查是否有奇怪的物品,他花了点时间,最后提出一个假设。

“铝。太齐尔恐怕是载运铝,靠着宣称是别的东西来避税。这里写着他过去两年申报的铝运货量比前几年要少很多,但是他的矿场还是继续生产。我敢拿我最好的枪来赌,奥古司丁·太齐尔跟一些铁道工人正悄悄地进行一桩利润不小的走私行动,所以他一开始没把事情闹大,不想要引来注意。”

瓦希黎恩走过去,在纸上做下注记,将茶杯举到唇边,一面点头自言自语:“这也解释为什么第一跟第二次行动之间隔了那么久。那些抢匪正在处理那批铝。他们可能在黑市卖了一些,为他们的行动提供资金,然后把剩下的制成了铝子弹。可是,为什么他们需要铝子弹?”

“用来杀镕金术师?”提劳莫问道。瓦希黎恩读帐簿时,他便在整理房间。

“对。”瓦希黎恩在三起抢案的上方画下被绑架的人的脸。

“爵爷?您认为这些被掳走的人都是镕金术师?”提劳莫站到他身后问道。

“报纸有释出那些名字。四名女子全是出身于富有的家族,却不曾公开表示她们有镕金术力量。”

提劳莫保持沉默。没有公开并不代表什么。许多上流社会的镕金术师对于自己的力量都很低调,有许多情况下,这些力量都很有用,例如煽动者或安抚者,能够影响别人的情绪,那么自然格外不想引起别人的怀疑。

在其他情况下,有人会炫耀他们的镕金术。议会上代表果农的席位竞争者中,就有一位候选人,他唯一的政见就是他是红铜云(烟阵的另一别称),所以不会受锌或黄铜的影响,最后那名候选人以压倒性胜利当选。大家都不想要一个有可能受到别人暗中操作的领袖。

瓦希黎恩开始把他的推测写在纸张边缘。动机、快速搬空车厢的可能方法、作案手法的相似或相异点。他写着写着,突然停下来,然后在上面加了两名土匪的小人画像,模仿韦恩随便乱画的风格。虽然完全没道理,但是看到那小人让他安心不少。

“我敢赌那些被抓的人其实都是镕金术师。那些盗贼有铝子弹,专门对付射币、扯手、打手。如果我们能抓到那些盗贼,我敢打赌他们的帽子里面一定有加铝垫,遮掩他们的情绪,不受推拉影响。”这种作法在城里的上流人士间也不罕见,只是一般人无法负担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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