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差不多是可以说的时候了吧。父亲也已经去世了。”
“有什么特别的秘密吗”
“没有那种东西。只是感觉有点不好说。”
加贺苦笑了下,表情变得认真后继续说道。
“抱着骨灰回到东京的我,隔了很久后跟父亲见了面。为了跟他传达一下我目前在仙台的生活状态。母亲在一个小的吓人的房间里,俭朴的生活着。把这个事情跟父亲说了之后,这也是隔了很久再问的,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是因为什么理由才离家出走的。在那之前的我,一直深信所有的原因都在父亲那里。父亲不顾家庭,家里的事情,抚养孩子的事情,还有几个不圆滑的人际关系都全部强加给母亲,对此感到厌倦的母亲因此离家出走了。我一直是这么想象着的。但是去了仙台之后,我发现可能并不是这样的。母亲好像围的人说全都是自己的错。”
“伯父怎么说”加贺缩了缩肩。
“一开始没回答我。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说还有什么用,用这种话搪塞过去了。因此我就对父亲大声斥责了。好不容易给你这种男人做了老婆,你又不能让她幸福。那你至少在这骨灰前面给我好好的解释一下怎么样。”
“咦,你对伯父……真是少见啊。”
加贺微微笑了下。
“说了不合身份的幼稚的话。责备父亲,那是最后一次。”
“然后伯父呢”
“总算开口了。父亲先是这么说的。百合子说的是不对的,她没有任何错,错的是我。”
松宫皱了皱眉头。
“什么意思”
“然后父亲开始讲起了以前的事情。首先是从跟母亲的相遇开始。两人好像是在新宿的俱乐部结识的,母亲好像是在那家店做女招待。话虽这么说,但是父亲并不是以客人什么去那的,打探出某起事件的嫌疑人在那出入,就让母亲帮忙协助,是这么一回事。因为那次缘分两人就开始交往了。”
“嗯,恭哥的母亲也做过陪酒女郎加贺看了下松宫的脸,微微点头。
“这样说来,叔母以前也在饮食店工作过啊”
“在高崎的时候。是伯父开始接济我们之前的事情了。我母亲被亲戚们讨厌之后,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单靠一个女人要养孩子的话,还是做陪酒女好了“那就是现实对吧。但是被亲戚们讨厌的并不是单单是叔母,我们家也有相似的事情。”
“恭哥家吗?为什么?”
“所以是在说酒水生意的事情。名门加贺家的长子,竟然找一个陪酒女郎当老婆是怎么回事。好像被亲戚们这么攻击。我们家是大户人家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那是职业差别。是很严重的偏见啊。”
“现在时代不同了。按照我父亲的说法,就是我们家的亲戚思想顽固的家伙很多。我没跟他们打过交道,所以那块事情并不是很清楚。”
“这样说起来,伯父三周年忌日的时候,亲戚们谁都没来啊。”
“我已经记不太清了。我母亲还在家里的时候,就经常会跟亲戚们发生争执。父亲很忙,只能把跟亲戚打交道的事情都推给母亲。在那个情况下,母亲好像受到了很多露骨的气。那些事情虽然母亲没说,但最后还是传入了父亲的耳朵里。父亲很激愤,跟亲戚们都断绝了关系。于是又起了很大的骚动,给母亲的压力也越来也大。那个时候父亲能避开那些压力就好了,但是因为工作原因不回家的情况越来越多了。一方面,母亲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外婆卧床不起,母亲不得不去照顾她。另外还要照顾淘气的孩子。精神方面自然受不了。
““的确是光听着就觉得很辛苦啊”加贺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
“不久后外婆就去世了,但并没有变的轻松点,根据父亲说法是可能因为心里的支柱没了的原因。在这之前尽管有很多痛苦的事情,但是母亲就是能亲密地听她的话的对象。应该也受到过鼓励吧。可是,这种存在没有了,完全变成了一个人,幼小的儿子也不能成为她的精神支柱。可是,这个情况在很久之后我父亲才觉察到。那是因为当时根本没有察觉到母亲的变化。”
“你说的变化是指?”
“精神方面的变化。虽然在父亲的眼里看来什么都没有变化,但是在母亲的内心里,发生了某些巨大的变化。意识到这个变化的契机是有一天晚上母亲的态度。吃晚饭的时候,母亲突然哭了起来。自己是个没用的人。成不了好妻子也成不了好母亲,这样下去只会让两个人都不幸。父亲有点不知所措。但是哭了一会儿之后,母亲好像清醒过来了一样开始道歉。说对不起,忘了这回事吧。那个时候的事情,我还隐隐约约记得。但也有可能是错觉。”
“你说那个……”
松宫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把脑子里浮现出来的东西说出来,想想也不是有顾虑的局面,就说了出来。
“会不会是抑郁症啊”加贺慢慢的吐了口气,收了收下巴。
“我看这个可能性很大。对自己做低评价,没有活下去的尽力,就是抑郁症的典型症状。父亲也是在很久以后才开始考虑到这一点。但是那个时候大部分人都对抑郁症并不了解。大概母亲自己也没意思到生病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肯定是非常痛苦啊”
“也许吧。母亲没有把那份痛苦表露出来,之后又更是忍受了很多年。只是终于到了极限,就离家出走了。我虽然不知道,但是好像有留下字条。那上面写着,没有自信做你的妻子,做恭一郎的母亲。读了那个之后的父亲,虽然并不知道抑郁症方面的知识,但可以解释为肯定有什么重大的精神负担。”
“伯父为什么没去找呢”加贺歪着一边的嘴角笑了下。
“去者不追。这也是为了双方考虑。就算原因是抑郁症,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没去帮她除掉精神上的压力这一点上,错也都在自己这边,百合子没有任何错——父亲这么说的。还加上了一句。说她肯定想在死前剑道自己的孩子,一眼也好。一想到这个就心里不好受。”
松宫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
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
“伯父跟恭哥约定好的吧。就算伯父病危了,恭哥也不要在旁边。伯父决定就一个人死去。实际上,伯父咽气的时候,恭哥在医院外面的对吧。”
“那是对母亲来说,多多少少是道歉的意思。也可能是男方的意气用事。我理解他的心情,所以决定配合他。……”
加贺少许有点不痛快的表情说着。
那个时候的行为是否正确,可能还给不出答案,松宫看着表哥的表情这样认为的。
“对伯父来说,是打算用这个来做了结吧。”
“父亲可能觉得那样就好了,但是对我来说不是。”
加贺严峻的目光看着松宫。
“我不管怎么样都想知道离开家后的母亲,是抱着怎么样的想法过完余生的,如果是把我跟父亲都忘了,开始了完全新的人生,那样的话也好。但是如果,她还对我们抱着什么想法的话,把这个想法体察出来就是我的职责。因为没有那个人的话,我也不可能到这个世上来。”
一种强烈的口气说完后,加贺有点害羞的微笑了下。
“对不起,有点说过头了。”
“不,我很明白你的心情。而且我也对恭哥的母亲是怎么生活的很有兴趣。”
“总之先这样,作为我来说,无论如何也想知道关于绵部这个人的事。如何可以的话,我想设法找到他。”
“是这样啊。实际昨天恭哥回去后,富井管理官有来问过我。恭哥,已经来邀请过你让你回到多年前的搜查一课了吧。”
加贺皱了皱眉头。
“那个事啊”
“但是因为什么原因,恭哥一直在志愿调到日本桥警署吧。那是为了找绵部这个人吗?”
“算是吧。想解开那个笔记上写的十二座桥的意思。为了那个,必须要在那块地方安定下来。但是你用不着担心。我会注意公私分明的。丝毫没有妨碍你们的搜查的意思。”
“那种事最初就没想过。”
松宫在面前摆了摆手,盯着加贺的眼睛。
“谢谢你坦白跟我说这么重要的事情。”
“只对你,一直想着什么时候必须要跟你说一下。”
说着加贺笑着露出了白色的牙齿。
上司说这回没有在仙台市内打听的打算,给当地警方打招呼也可以省了。
到了仙台站后,坐了JR仙山线去了东北福祉大前站。
因为那里是最近的车站了。
从车站出来是徒步。
但是一直都是上坡路。
因为是警察所以对到处走的事情已经习惯了,但是对普通人的生活来说会怎么样呢,松宫想着。
但是看到像小学生一样的一群人开心的走过去后,就知道这种程度的坡道对于住在这里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国见ケ丘是个清静的住宅区。
林立的住宅都很气派。
加贺在一幢门牌上写着宫本的房子前停下了脚步。
他按了下内线电话,里面传来应答声。
“我是东京来的加贺。”
“好的。”
过了一会玄关的门开了。
出来了一个白发女人。
她先是一副惊讶的表情,之后露出满脸笑容,慢慢的走下台阶。
白色的针织衫外面披了件淡紫色的开衫。
“啊,加贺先生。变得一表人才啊。”
金框眼镜的里面一双笑眯眯的眼睛。
“好久不见。那个时候谢谢你的关照。”
加贺鞠了一躬。
“这次突然无礼的来拜托你真是对不起。”
“完全没关系。反正我也很空。昨天接到电话的时候,有点吓了一跳呢。”
这样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移到了松宫的身上。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警视厅所查一课的松宫巡查”等加贺说完后,松宫说“我是松宫”然后鞠了一躬。
“是加贺先生的表弟吧。我是宫本。真开心啊,两个年轻的男性来拜访。”
白发的老妇人把双手放在胸前。
她的名字叫康代,这个在来这里之前就问过了。
把松宫他们带到了有沙发的起居室。
宫本康代为他们二人泡了日本茶。
听说她在这个家里一个人生活了四十多年,松宫很吃惊。
“因为丈夫是突然去世的。但是,也可能正是因为在那个时候,想要雇佣百合子。我也很孤单。”
说着宫本康代浅笑着看向加贺。
“我想是母亲受到了宫本女士的帮助。如果那个时候没有被你收了,我母亲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加贺把百合子有可能得了抑郁症的事情坦白说了。
“这样啊。这样说来,倒是想起点事情来。”
有没有想起那个时候的事情来啊,宫本康代恳切的说。
“还有,昨天电话里说的事情,关于绵部俊一,在那之后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是,真遗憾。”
加贺点了点头,朝松宫使了个眼色。
松宫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五张纸。
“那个绵部俊一先生,宫本女士现在还记得他的长相吗”松宫问她的时候,她稍稍挺直了背,微微点了点头。
“见到的话应该知道。照片也行。”
“那你接下来帮我看一下这五张画,都是男性的肖像画。如果那里面有跟绵部先生长得像的人的话请告诉我。”
“好”在稍稍摆正了姿势的宫本康代的前面,松宫把肖像画摆放开来。
为了让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顺序,他把画翻过来洗了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