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们也可以回家了。」健夫对加奈子和克郎说,「我会看着香火。」

「真的没问题吗?不要太勉强了。」加奈子担心地说。

「不要把我当病人。」健夫不悦地说。

克郎跟着加奈子和荣美子一起离开了集会所,走了几步后,停了下来。

「对不起,妳们先走吧。」他对母亲和妹妹说。

「怎么了?忘了拿东西吗?」加奈子问。

「不,不是…」他有点结巴。

「要和爸爸谈话吗?」荣美子问。

「嗯,」他点点头,「我想,稍微聊一下比较好。」

「是吗?好啊,妈妈,那我们走吧。」

但是,加奈子站在原地不动,低着头想了一下后,抬头看着克郎。

「你爸爸并没有生你的气,他觉得应该让你自由发展。」

「…是吗?」

「所以才会和叔叔吵架啊。」

「嗯…」

克郎也察觉了这一点。吵死了,别人家的事不用你们管──父亲对叔叔说的这句话,是他在对外宣示,自己认自独生子的自由发展。所以,克郎才打算听健夫说出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爸爸也希望你能够实现梦想,」加奈子说,「他觉得我们不能妨碍你,不能因为他生病的关系,迫使你放弃自己的梦想。你要和爸爸谈一谈当然没问题,但不要忘记这一点。」

「嗯,我知道。」

克郎目送她们离开后,转身走回集会所。

他在东京车站搭车时,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种情况。他以为父母会数落自己,亲戚也会责备自己,没想到父母挺身成为自己的挡箭牌。他不由得想起三年前,父母离开自己公寓时的情景。在说服儿子失败之后,不知道他们如何转换自己的心情。

集会所的灯几乎都关了,只有最后方的窗户还亮着灯光。

克郎没有走去玄关,蹑手蹑脚地走向那个窗户。玻璃窗内侧有纸拉窗可以关起来,但如今打开了一条缝,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那里不是刚才守灵夜的房间,而是放了棺材的葬礼会场。前方的祭坛上烧着香,健夫坐在一整排铁管椅的最前面。

克郎正纳闷父亲在干甚么,健夫站了起来,从放在旁边的皮包里拿出了甚么东西,好像用白布包了起来。

健夫走向棺材,缓缓打开白布。白布里的东西亮了一下。克郎立刻知道那是甚么。

是刀子,是一把旧刀。关于这把刀的故事,克郎已经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

那是祖父当年开「鱼松」时用的刀子。健夫决定继承家业时,祖父把这把刀传承给父亲。健夫年轻时,就是用这把刀练习。

健夫在棺材上摊开,把刀放在上面。他抬头看着遗像后,双手合什开始祈祷。

看到父亲的身影,克郎感到痛苦不已。因为他似乎可以猜到健夫在心里对祖母说甚么。

八成是在道歉,为从祖父手上继承的店将在自己手上结束营业道歉,为无法将代代相传的刀子交给儿子道歉。

克郎离开窗前。他没有走向玄关,而是离开了集会所。

 

 

克郎对健夫深感抱歉。这是他第一次由衷地感到抱歉,也觉得必须感谢父亲允许自己自由发展。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叔叔刚才也说了,父亲的身体似乎真的很差,所以,不知道这家鲜鱼店能够开到甚么时候。即使暂时由加奈子张罗,但还必须同时照顾健夫,有可能不得不突然歇业。

果真如此的话该怎么办?

明年春天,荣美子就要去上班了。因为是本地的信用金库,所以可以从家里通勤,但是,光凭她一个人的收入,难以养活父母两个人。

怎么办?自己要放弃音乐,继承「鱼松」吗?

这是现实的路线,但这么一来,多年的梦想怎么办?听母亲说,父亲也不希望克郎因为他的关系放弃梦想。

克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环视周围后,停下了脚步。

他觉得周围的环境很陌生。因为附近建了很多新房子的关系,所以不小心走错路了。

他快步在周围跑了起来,终于找到了熟悉的路。小时候经常玩耍的空地就在这附近。

那条路是缓和的上坡道。克郎缓缓走了起来,不一会儿,在右侧看到了一栋熟悉的房子。那是他经常买文具的杂货店。没错,又黑又旧的广告牌上写着「浪矢杂货店」几个字。

关于这家店,除了来买东西以外,还有其它的回忆。杂货店老板的老爷爷会为大家消烦解忧。当然,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烦恼,类似可不可以教我在运动会上赛跑得第一名的方法,怎样可以增加压岁钱的金额,但浪矢爷爷总是很认真地回答,还记得他回答增加压岁钱金额的方法是「修订一条必须把压岁钱放进透明红包袋的法律,这么一来,爱面子的大人就不好意思只包一点点压岁钱了」。

不知道那个爷爷是否还健在。克郎充满怀念地打量着那家店,生锈的铁卷门紧闭,二楼住家的部份也没有灯光。

他走到隔壁仓库旁。以前经常在仓库的墙上涂鸦,但浪矢爷爷并没有生气,只说既然要画,就画得好一点。

很遗憾,现在找不到墙上的涂鸦了。那时至今已经过了十多年,可能因为风化消失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店门的方向传来脚踏车煞车的声音。克郎躲在仓库后方探出头。一个年轻女子正从脚踏车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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