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话锋一转,突然问晴美,晴美慌了手脚,摇着手说:「没有,我没有男朋友。」
「是吗?女人把工作当作人生的意义,很可能会耽误结婚。经营公司固然很好,但希望妳赶快找到另一半。」
「我和你姊姊一样,只是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
皆月笑了起来。
「妳真坚强,但是,我姊姊不结婚,不光是因为专注于工作的关系。不瞒妳说,她年轻时曾经想嫁给一个男人,而且两个人打算私奔。」
「真的吗?」
似乎是有趣的故事,晴美忍不住探出身体。
「对方比我姊姊大十岁,在附近一家小工厂上班。因为帮我姊姊修脚踏车,两个人就认识了。之后,他们好像在工厂午休的时候偷偷约会,因为在那个时代,年轻男女走在一起就会引起很多议论。」
「因为你父母不同意,所以他们才打算私奔吗?」
皆月点点头。
「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就是我姊姊当时还在读女子学校,但时间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另一个原因才是重大的问题。我刚才也说了,我们家境富裕,一旦有了钱,就想要有名声。父亲很希望姊姊嫁入名门,当然不可能同意她嫁给没没无闻的机械工。」
晴美收起下巴,露出严肃的表情。这是六十年前的事,想必当时这种情况并不稀奇。
「他们的私奔成功了吗?」
「当然失败了。姊姊打算在学校放学后去神社,在那里换衣服后去车站。」
「换衣服?」
「我家有几个女佣,其中有一个人和姊姊的年纪相近,她们也是好朋友。姊姊拜托她把衣服带去神社。那是女佣的衣服,因为穿大小姐的衣服私奔太引人注目了。机械工也变了装,在车站等她。如果顺利会合,就要搭火车离开。他们的计划很周详。」
「可惜没有成功。」
「当姊姊去神社时,发现等在那里的并不是和她很好的女佣,而是父亲派去的几个男人。虽然那个女佣答应了,但心里很害怕,找年长的女佣商量,结果这件事就曝光了。」
晴美能够理解那个年轻女佣的心情,考虑到当时的时代,真的无法责怪她。
「对方那个男人…那个机械工呢?」
「我父亲派人送信去了车站。我姊姊在信中说,希望他忘了自己。」
「那是你父亲找别人写的吧?」
「不,是我姊姊亲自写的。因为我父亲说,只要她写那封信,就会放过那个男人,姊姊只能听我父亲的话。我父亲在警界的人脉也很广,只要他不高兴,完全可以把那个男人关进大牢。」
「那个男人看了信之后呢?」
皆月偏着头。
「不太清楚,只知道他离开了。他原本就不是当地人,有人说他回老家了。至于真相如何,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我之后见过他一次。」
「是吗?」
「差不多三年后,我当时还是学生,有一天走出家门不久,就有人从背后叫住了我。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站在我面前,当时他们打算私奔时,我也没有见过那个男人,所以并不知道他是谁。他递给我一封信,叫我转交给皆月晓子小姐──啊,晓子是我姊姊的名字。拂晓的晓,儿子的子。」
「对方知道你是她弟弟吗?」
「可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或许我走出家门时,他就跟踪了我。看到我露出迟疑的表情,他说,如果我有疑惑,可以先看信的内容,也可以把信给我父母看,总之,只要最后让晓子看到这封信就好。于是,我收下了信。说句心里话,我很想看信上到底写甚么。」
「结果你看了吗?」
「当然看了啊,因为信封并没有封起来,我在上学的路上就看了。」
「上面写甚么?」
「那个嘛,」皆月闭上嘴,注视着晴美,想了一下之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与其由我来说明,不如自己看吧。」
「啊?自己看…」
「妳等一下。」
皆月打开堆在旁边的其中一个纸箱,在里面翻找着。箱子旁用麦克笔写着「院长室」几个字。
「因为院长室和食堂离得很远,几乎没有烧到,所以就把东西都搬来了,我打算趁这个机会整理一下。我姊姊留下不少遗物,喔,找到了,就是这个。」
皆月拿出一个四方形的铁罐,当着晴美的面打开盖子。
铁罐里放了好几本笔记本,也有照片。皆月从里面拿出一封信,放在晴美面前。信封上写着「皆月晓子小姐收」几个字。
「妳可以自己看。」皆月说。
「我真的可以看吗?」
「没问题,他写的时候,就觉得可以给所有人看。」
「那我来拜读一下。」
信封内装着折起的白色信纸。摊开一看,上面用钢笔写了密密麻麻的字,字体流畅优美,和机械工职业给人的印象有很大的差距。
皆月晓子敬启:
简单地说,请原谅我突然用这种方式转交这封信,因为如果用邮寄的方式,我担心会在拆开之前,就被丢掉。
晓子,妳好吗?我是三年前在楠木机械工作的浪矢,也许妳已经忘了这个名字,但希望妳可以看完这封信。
这次提笔写这封信,是为了向妳道歉。至今为止,我曾经多次试着写道歉信,但因为生性懦弱,所以迟迟无法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