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是个很爱旅行、很活泼的人,却得了子宫颈癌……虽然有段时间感觉已经治好了,但病情拖了太久,状况时好时坏。”
藤原太太手停了一下,迷茫地看着远方,然后叹口气,摇摇头。师母比老师大两岁,但还是太早过世了。
根据藤原太太的叙述,师母会决定去找亲生儿子由起夫先生,跟生病也有关系。
“大概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吧。她想让儿子继承公司,这样老师才能安心继续教书。就是想把事情都先安排妥当啦,但我想最重要的是,她希望死前能够见到亲生儿子。”
藤原太太以围裙下摆拭泪。由起夫先生也明白母亲的心意,拼命学习公司的经营管理事宜。他原本就有经营才华吧,在师母及难波科技高层的协助下,便顺利地继承了公司。
“找到由起夫先生的人是加藤律师呢。”
雇用希美的加藤义彦律师,是难波科技及难波家的顾问律师。为管理庞大资产,聘请律师和会计师也是必要的吧,虽然我根本无法想像。
由起夫先生和希美是青梅竹马,他就任社长后,希美就在他的介绍下在加藤律师那里工作。得知好久不见的由起夫先生改了姓氏,而且当上一家大公司的社长,希美便请他帮忙找工作。这些事我是后来一点一点从希美和藤原太太那里得知的。身为家庭帮佣,必须了解主人家的状况才行。
“第一次婚姻没得到大家的祝福。老主人看到对方后极力反对,年轻气盛的师母就离家出走了。后来两人处不好,师母跑回来时,她婆婆不肯把孩子给她,而娘家这边的老主人也不准。很惨吧?可是我觉得师母最后走得很幸福,因为她碰到老师这样的好人,亲生儿子也回来继承难波家了。”
藤原太太后来说了好多次“太太很幸福”。
第一天晚餐,一起上桌的有老师和由起夫先生,还有藤原太太、我和达也。
“这么热闹,真不错!”
老师单纯地很开心。藤原太太则显得有点吃惊,一副无法想像新来的佣人和四岁小孩起上桌是何模样的表情。我则因为下班回来的由起夫先生而紧张不已。
他是个安静的人。个子瘦高、有点驼背。尽管谈吐稳重,但他既然同希美是青梅竹马,表示和我同年。因为还没结婚,所以跟父亲住在一起。
只有老师说了很多话。我不擅长在这种场合开口,连好好对答都办不到,然而这似乎是一如往常的餐桌风景。老师讲话会夸张地比手画脚,食物不断从口中掉出来。
“由起夫先生,你怎么看?”
有时老师会探询儿子的意见,由起夫先生则是平稳地答复,这种情形不断重复。佳世子师母去世后,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子似乎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j天下来,达也累得坐在椅子上打起瞌睡。我连忙起身抱他过来,老师和由起夫先生便兴味盎然地看着这个孩子。
就这样,我和达也开始在难波家生活了。
与喧嚣的老街不同,在这里是被鸟鸣及风声唤醒的。每日清晨五点,我一边穿上围裙一边走到藤原太太旁边,过于平和的生活令我安心。藤原太太似乎在等着看我何时会叫苦,但这根本不算什么。
我原本就习惯早起。母亲要煮店里用的红豆馅,向来更是早起。直到现在,煮红豆的香气幻觉仍不时会突然拂过鼻尖,那是已逝的幸福残渣。年纪轻轻即守寡的母亲独力扶养我们姊妹,同时在葛饰区的新小岩经营一家甜点店。店铺是从透天厝的一楼改装来的,店虽不大,仍有许多常客。
藤原太太也是勤劳的人,对家务绝不马虎。老师和由起夫先生起床之前,她一定将早餐准备妥当,打开走廊窗户让新鲜空气流通,把玄关打扫干净并洒水。由起夫先生自己开车上班。老师白天会到庭院去,或在附近散步,似乎挺注意要从事不伤身体的轻度运动;有时会受邀参加自然保护团体或当地历史学家的聚会。
他也会定期到位于小金井的难波科技研究所露脸,每次都是走到山丘下的车站,再搭慢吞吞的公车去。研究所开发的纤维产品中,有些是老师发想出来的,例如栽植蔬菜专用的泡棉等,因素材取自植物而大受欢迎,使用后可回归大地,不必费事收拾,据说还拿到不少专利。此外也在进行利用蚕丝的蛋白质做成手术用缝线,以及转用到化妆品方面的研究。老师自己则是笑说 “我是去给研究员添麻烦的。”
不断被人命令去做这做那的很好,可以忘却一切。
我照藤原太太的指示,刷地板、把窗帘拆下来洗、到庭院除草、外出采买食物。藤原太太不开车,都是走路到附近的超市或商店。东西很重时,就会麻烦间岛先生这位同样年过七十的老先生帮忙用小发财车载回来。间岛先生是种树专家,长年承包难波家的庭木修剪工作。
“老师不喜欢修剪树枝。他是个崇尚自然的人,所以我很难工作,真拿他没办法。”
身材矮小的老人边放下采买的东西边对我说:
“他在庭院弄了个桑树园,还说不能把不晓得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漆树砍掉,要我留着就好。”
我到难波家十天左右了,几乎没跟由起夫先生说过话。放假时,由起夫先生都在家听音乐、看书。他的右眼角有个旧伤痕,低头时更明显。那是一道宛如被尖刀划过般的危险伤口,跟稳重的他实在不搭。此外我发现他不外出喝酒,也不与同辈朋友来往。
和老师刚好相反,由起夫先生沉默寡言,予人不好相处的印象。有时他人在客厅我却没发觉,因而吓了一跳。是个犹如拂晓时分静静映现青空的深山湖泊般的人。这么说很失礼,但我认为他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强烈特征,可以说是个无色无味的人吧。待在家里时,完全看不出他是一家大公司的经营者,非常内敛、朴实。
但随着接触的机会渐渐增加,我开始觉得这种个性很不错。第一个理由是,达也向来逢人便缩进自己的壳里,但他对由起夫先生并不会这样。由起夫先生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孩没特别好奇,也没对他做什么,感觉只是极其自然地待在他旁边而已。有时候,他们两人明明没特别意识到彼此的存在,但达也就坐在正在看书的由起夫先生脚边,排着从庭院捡来的圆形石头。我也因此能够自然而然跟他交谈了。
加藤律师是一位很绅士的中年男子,年龄约四十五岁,两鬓有些斑白。他从老社长时代就深获信赖,佳世子师母也是基于这个理由,才会托他寻找失联多年的亲生儿子。,
加藤律师经常来难波家,有时拿文件给老师看并加以说明,有时则是来听候老师的指示。他的专业是企业法务,但也为难波家主人,亦即身为不动产及财产的所有权人的老师工作。
“可以啊,直接跟由起夫先生讨论就好。”
老师多半是这句话,一副想把管理方面的各种麻烦手续都赶快丢给儿子去处理的样子。在加藤律师的催促下,希美从公事包中拿出资料。希美的职务似乎是秘书,每次来都是搭律师的宾士爱车,而且坐在副驾驶座。
能像这样时常见到希美真开心。我们经常带着达也在宅邸附近散步。难波家座落于武藏野河阶一个突出的位置上,附近居民称这里为“城山”。自中世纪起似乎就是历代豪族的住所,因此道路是平缓的下坡。我和希美、达也在弯弯曲曲的坡道上随意漫步。这一带的地形构造是丘陵、山崖,以及崖下霍然形成的低地。崖下始终涌水不绝。雨水渗入武藏野高台后,从崖下涌出成流水,流水汇聚成“野川”这条小溪,然后流入多摩川。崖下的住宅区中也有几处茂密的树林,是武藏野的代名词“杂木林”残存的痕迹。
这一带最著名的城山是深大寺城迹所在的山丘,那边有天台宗深大寺和神代植物公园,游客如织、热闹非凡。而难波家位于稍远的城山上,显得恬静安适。
希美完全不像在上班。她随雇主加藤律师过来后,就把他丢着跟我们去散步。在客户由起夫先生的请托下,加藤律师不得不雇用希美。搞不好也没给她工作,只要她跟着到处转即可。希美就是觉得屈居于这种身份很痛苦,才想换工作吗?我觉得非常有可能。
希美直接叫由起夫先生“由起夫” 藤原太太听到总是会皱起眉头,她可能觉得堂堂难波家少主不该被人随便直呼其名吧。希美倒是不在乎。
希美曾干脆地说:“由起夫这个人,与其说他不擅交际,倒不如说是没兴趣。”、
“由起夫对人很冷淡,可是你们来了以后,他整个放松了。”之类的话。
“大概是因为和老爸两个人的生活很无趣吧。”
不顾藤原太太的感受这点,也很像她的作风。
之前我们都是用姓氏称呼彼此,但现在改成“希美”、“叶子”了。因为我跟希美说,我的名字“叶子”读成“h ak 。(注)”就是我的小名。老师和由起夫先生也学她叫我“叶子(h ak〇)小姐”。
至于我的事,其实很简单也很平常。
我妹妹可奈和她先生欠了一屁股债,害我们一无所有。仅有的一点积蓄没了,母亲经营的甜点店“朝日”也被拿去抵押。
自由奔放、大而化之的可奈,对一生辛劳的母亲以及畏缩不前的我而言,就像明亮的太阳。可奈的先生辻本晋太郎不想当上班族,而想开间当时流行的时尚咖啡酒吧时,也是她比较积极。
一开始因为有杂志介绍,生意不错。但这两人太乐天又肆无忌惮,没多久便经营不善。创业资金似乎也是仰赖企业贷款,每当营收出现赤字,他们就又随便去借钱补贴店租、人事费、进货费用等。起初是以银行和信用卡公司的信用卡借款,再向大型金融公司、中小型金融业者……不久后,从正常管道借不到钱了,就去借高利贷。当时尚未订定高利贷限制法,于是负债如滚雪球般不断增加。放高利贷的人还杀到“朝日”来。
他们威吓似地穿过店面,直接走进我们家里赖着不走。在那些随便打开冰箱拿饮料喝的人的半威胁下,母亲和我被迫为晋太郎的债务作担保。
咖啡酒吧撑不到两年。晋太郎变得失魂落魄,别说没重新振作的打算了,连必须养家的责任感都没有。可奈一个人发疯似地四处筹钱,但已经没人愿意理她。结果她只能到我们这里来。我也是想到她就气,这一切不都是她自甘堕落的恶果吗?我狠心拒绝,她苦苦哀求,我们恶言相向地大吵一架,最后她一把拿走我从皮包里抽出的一、两张钞票后走人。这个妹妹已经不是昔日的可奈了。
“高利贷地狱”是向来认真踏实的我们怎么也想不到的世界,如今常在新闻上闹得沸沸扬扬。母亲只是不断说:“达也好可怜。”
“不要再来了,自己的债自己还。”
可奈说明天前不把利息存进去就惨了,然而我只是冷冷丢下这句话。之前到底被她用同样的借口拿走多少钱啊丨没有现金时,我在她的乞求下到无人契约机去,每次都借了好几万。“朝日”的顾客已经疏远了,靠营收来还钱非常辛苦。她明明是咖啡酒吧的老板柱-.日文中“叶子”可以读为(y。uk。)”或“li、J(hak。)”。书中角色大部分时候都是称呼主角为“hak。”。
娘,一路过着阔气的生活,想干麻就干麻,还好意思来找我。看她那沮丧离去的背影,我甚至觉得她活该。
.当天晚上,可奈他们租的房子失火了。这是打算带上全家一起自杀的结果。不知道是谁放的火,是丧失生存意志的晋太郎,还是气急败坏的可奈?
那晚的事情我记不得了,如今去想仍会感到头痛欲裂。消防车的鸣笛、燃烧夜空的火柱、母亲的悲鸣、围观群众的怒骂。我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被告知晋太郎与可奈已死。昏厥过去的母亲直接在那家医院住院。只有达也被邻居从火场救出。我听到这消息时情绪也很麻木,不知是喜是悲。
不得不放弃长年经营的甜点店了。母亲、我和达也搬到一间屋龄四十年、六张榻榻米大的老旧公寓。
之前达也会说些可爱的童言童语,但现在完全不说话。母亲注意到这情况,拖着病体带他去了医院,在医师的建议下做了脑部检查。据说有种情况是出生后大脑受损而陷入“后天性运动失语”的状态。母亲担心是火灾时撞到头部而忧心不已。结果检查后并未发现先天性或后天性的器质性异常,因此医师说是“精神发育迟缓”。母亲坚绝不接受这个诊断结果,但被此击倒也是不争的事实。她变得极度虚弱,不是因为自己的宿疾,而是因为达也的事。我眼看着母亲的健康日益恶化。
即使卖掉甜点店,身为担保人的母亲和我依然付不了庞大的债务。无情的催债人还跑到我们三人栖身的小公寓来讨债,甚至不断打电话到我为了养家而去打工的地方,真是不胜其扰。他们还在公寓的公布栏上贴出中伤我们的告示。我们找警察帮忙,警方反而以不介入民事为由,教训我们:“是借钱的人理亏。”
过去我一直依赖可靠的母亲,但这时候,我首次依自己的意思采取行动。
我们连夜逃走了。瞒着向来很照顾我们的商店街的人,以及赖掉母亲个人向朋友的借款,我们就这样逃走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间跟之前差不多的简陋房子,我们匆忙入住。房子在台东区一个叫做三筋的地方,同样是脏乱的老街。东京大空袭时,当年十多岁的母亲就住在这附近。大火瞬间包围住瓦顶长屋及商店并连的街道,遭火舌逼得不知往哪逃的母亲总算被救出来,但父母兄弟姊妹全死了。尽管回到伤心地,坚强的母亲仍立即振作说:
“叶子,这种地方最适合一无所有的人重新出发了,我们三个要好好加油!”
但这愿望未能实现,母亲不到半年就去世了。之后,每次快被讨债的人找到时,我就带着达也在台东区内四处逃亡,吓得要死。所以我们两人真正再出发的地方,是深大寺。
一到深大寺,感觉连时间的流动方式都不一样了。我不知道东京有如此悠闲的风景。虽说杂木林变成住宅地,茅草屋顶的农家被破坏后以新建材改建,但我觉得这里仍是个充满自然景致的地方。
高高低低的山丘之间有农田'洼地和池塘,连住家密集处都感觉得到武藏野的风光,颇有几分诗意。层层叠叠的远山稜线氤氲成青灰色,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春霞呢。住在老街时经常听到注意光化学烟雾的一,但这里地势高,应该没有这种困扰。
刚来到难波家那阵子,达也不是呆立在忙着处理家中大小事的我旁边,就是一动也不动地窝在房间里,但现在他会跑去做他好奇的事了。这孩子在瞬息万变的环境中总是闭明塞聪,或许他觉得在这里可以放心。
“达也先生,你过来看看。”
难波老师叫自己的儿子时会加上“先生”,连叫达也也是。他把掉在庭院的白木莲花瓣以及颜色鲜艳的毛毛虫拿给达也看,为他做了一番说明,但里面夹杂着像在帮国中生上课的专业用语,达也不可能听得懂。我数度想说出他有语言障碍,最后还是作罢。老师是资深教育人士,特地跟他说这件事也没有意义吧。滔滔不绝的老师和沉默不语的达也,相差超过六十岁的两人看来建立出了奇妙的信赖关系。
老师让达也照顾蚕。关东地方大多在五月上旬开始养春蚕。由于养得不多,桑树园不大。老师用园艺剪刀将桑叶连枝剪下,达也再一根一根拖出去。达也还小,能轻易在从基部就分枝的桑树下面走动。
老师不断跟不发一语的达也讲话。照顾蚕的工作告一段落后,达也蹲在地上玩泥土,老师便为他上课,说明一把泥土中栖息着大量微生物,而它们又让泥土变得多么肥沃。
“不能因为看不见就认为这种生物没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物都有其用途。所有事物啊,都是环环相扣、互相支持的。”
达也毫无反应。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于是插嘴:
“为什么这孩子不讲话呢?”
“这个嘛,是因为他不想讲吧。对方说的话这孩子其实都听得懂喔,只能耐心等了。”老师若无其事地继续。
听得懂却不开口,一定有原因吧?感觉心底有股难受的刺痛感。是因为我吗?
可奈死后,母亲还在世那段期间,负责溺爱达也、担心他未来的,全是身为达也袓母的母亲。我虽感到不舍,但只是个形同旁观者的“阿姨”。阿姨——这称呼多扫兴、多不适合我啊,尽管他从没这样叫过我。这又勾起了一些琐碎的回忆。达也出生时,我说要他不能叫我“阿姨”,要叫我“叶子(h ak0}”,还被大家笑呢。我连这种平静的回忆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火灾让达也的背部遭到严重灼伤,必须住院一个半月治疗。灼伤在他背上留下丑陋的疤痕。
出院那天,我代替身体不适的母亲去接达也。我一手提着装有住院用品的波士顿包,一手牵着他,沿着被水泥河堤围起的河川走回家。
炙热的太阳即将落下。
我没对达也说任何温柔的话,只是默默前进,因为我脑中只有如何还债这件事。刚刚支付的住院费用太伤本了。我现在才想到养孩子是很花钱的事。
达也走得慢吞吞。我俯视看着前方面无表情的他,心想为何这孩子没跟父母一起死掉呢。留下这孩子是可奈故意找我麻烦吧,她生前就不断给母亲和我添乱,现在还……
就在此时,远方河川上飘起一个发光体。
我吓得停下脚步。那发光体从暮色中浮起,迅速飘过来。起初是圆形的,接着像是流动般拖着长长的尾巴,不断接近我们。
我僵住了。是可奈。可奈变成幽灵回来了!
我不想把儿子交给冷漠的阿姨……
“达也,快跑!”
我粗暴地拉着达也的手狂奔。要逃离河边小路转往下坡时还一度绊到险些摔跤,害达也差点被幽灵吞没。我吓得魂飞魄散,立刻丢下波士顿包抱起达也,紧紧抱着他一路奔驰。过往行人都吃惊地停下脚步。
一直跑到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我才终于回头,幽灵消失了。
这件事我没对母亲及任何人提起过。可奈死后更恨我了。“最后一次见面时,我要是拿点钱给她,或许他们夫妻就不会双双走上绝路。”的想法一直苛责着我。于是我又憎恨起选择去死,让我得一辈子抱持着这种痛苦的可奈了。
二〇一五年夏
有人敲门。我应声后,照护员岛森站在门边。她的肚子往前挺得好大,就快生第一胎了。
“不好意思,我下周起请产假,所以来跟您说一声。”
“这样啊。预产期是?”
“八月底,但好像会提早。”
我来结月后,一直是岛森负责照顾我。她虽年轻却细心周到,帮我不少忙。那鼓鼓的两颊总是红通通的,神采奕奕的模样很讨人喜欢。
“会暂时请新的照护员进来,我想这几天事务长就会跟您介绍了。”岛森说完后又补充说,等小孩能够送去托儿所时她会再回来工作。
“祝你生个健康宝宝。”我说。“谢谢!”她愉快地回答,“生完我再抱来给您看。”
我在岛森的陪伴下走去食堂,加贺举起手向我示意。虽然不是约好的,但和她一起用餐已经成了习惯。
“喂,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