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握手言定。劳伦斯觉得自己像是拔掉了一块不知什么时候扎进皮肤里的碎片。他独自一人朝科学课教室走去。布拉德·乔莫纳突然冲出来抓住劳伦斯校服外套的衣领,一只手把他拎起来,劳伦斯的腋下随之被撕破了。
“你应该让那个邪恶的女人一个人待着。”布拉德·乔莫纳说。他像扔铅球一样把劳伦斯扔了出去。
第9章 .
大雪把帕特里夏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变成了白色。连香料屋旁边她被禁止进入的那片树林看起来也像褪色了一般,黝黑的树影上盖着厚厚的雪,像经历了三场暴风雪。现在,除了上学,帕特里夏从来不出家门,所以这寒意似乎比以往更甚。仿佛有股神秘的力量,在你踏出前门的那一瞬间就能把你的生命冻结。帕特里夏坐在床上,时而跟CH@NG3M3说会儿话,时而看看图书馆大促销时买回来的一堆平装书。她和伯克利蜷缩在床上一角,裹着被子和备用毯子营造出一片温暖的空间。伯克利有几个月没有靠近罗伯塔了,保护这只猫或许是帕特里夏人生中的成就之一吧。
帕特里夏的大部分课程都开始不及格,虽然她仍在竭尽全力。以前她从来没有需要把成绩单藏起来不给父母看的时候。
自从“血墙事件”之后,又出现了几次其他事件,包括女更衣室里的淫秽芭比画和大垃圾桶里的臭气弹。没有人能证明是帕特里夏做的,但也没有人怀疑这一点。劳伦斯在公共场合跟帕特里夏说话后,就被人痛揍了一顿。
最疯狂的日子里,帕特里夏坐在教室里,想着或许罗斯先生说的是真的。或许她本就应该杀了劳伦斯。或许不是他死就是她亡。无论何时,只要她想到要杀死自己,就感觉像吃了许多妈妈的安眠药,她身体里某些求生的部分就会用杀死劳伦斯的画面来代替。
后来,只是杀死她最接近于朋友的那个人的想法都会让帕特里夏几乎吐出来。她不会自杀。也不会杀死其他人。
很可能,她只是会发疯。她把这一切都想象成巫师的胡言乱语,想象着自己确实是那个把学校里搞得到处乌烟瘴气的人。要是她的家人真的把她逼疯的话,她也不会感到惊讶。
帕特里夏和CH@NG3M3之间的对话很多时候都是以同样的方式开头。帕特里夏写道:“上帝啊,我好孤单。”而计算机则总是回答:“你为什么孤单?”然后帕特里夏就会开始试着解释。
* * *
“我觉得CH@NG3M3喜欢你。”俩人从学校后面溜出来的时候,劳伦斯对帕特里夏说。他们像对待小宝宝一样轻轻地打开大铁门,以免出去时发出任何声音。
“有个人能说说话是件好事,”帕特里夏说,“我觉得CH@ NG3M3也是需要找个人说说话。”
“理论上来说,那台电脑可以跟世界上任何人,或者任何计算机对话。”
“或许有些输入类型优于其他类型。”帕特里夏说,
“持续输入。”
“对,持续输入。”
雪把世界上每一处角落都变得嘎吱脆响,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劳伦斯和帕特里夏手牵着手,为了保持平衡。大地上的景色像是一面无趣的镜子。
“我们去哪儿?”帕特里夏问。他们已经离开学校一段距离了。如果他们还想参加典礼的话,很快就得回去,五名分数最高的学生将在典礼上背诵他们记住的一段文章,并讨论萨利尼亚项目对他们的意义。
“不知道,”劳伦斯说,“我觉得这儿应该有个湖什么的。我想看看湖结冰了没。有时候,如果湖上结的冰牢固程度合适的话,可以往冰上扔石头,会发出一种自然的射线枪的音效。就像piu~piu~piu~。”
“太酷了。”帕特里夏说。
她还是不确定她和劳伦斯现在站在哪里。自从上次在图书馆一起吃午餐后,他们偷偷溜出来过几次。但帕特里夏觉得,她和劳伦斯在内心深处的裂缝中都知道,如果他们有机会像其他人那样属于,是真的属于他们的团体的话,他们俩会在一瞬间丢弃对方。
“我永远都不可能离开这里,”厚厚的雪没过了帕特里夏的膝盖,“你去你的科学和数学学校,我就留在这里等着发疯。我会对社会造成巨大危害,我会变成放射性的、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人。”
“哦,”劳伦斯说,“我不知道‘变成放射性’是否有可能,除非你暴露在特定同位素中,但如果那样的话,你可能根本无法活下来。”
“我希望自己能一觉睡上五年,醒来的时候直接变成大人,”帕特里夏踢着冻住的土块说,“不过我还是知道在高中需要学习的所有东西,在睡眠中学习。”
“我希望我能隐身,或者成为变形人。”劳伦斯说,“要是我能变形的话,生活会变得很酷。只是我会忘记我本来是什么样子,然后就再也变不回自己原本的样子。那就糟了。”
“那要是你只是可以改变其他人对你的看法呢?比如,如果你愿意,他们看到的你就是一只100英尺高的兔子,长着鳄鱼的头。”
“但你的物理外形保持不变?只是其他人看到的你不一样了?”
“对。我猜是这样。”
“那可真是糟糕透了。最后别人一摸你就知道真相了。然后,再也不会有人把你的幻象当回事了。这没有意义,除非你的物理外形可以改变。”
“我不知道,”帕特里夏说,“这取决于你想做什么。而且,如果你可以让别人看到或者听到你想让他们看到或者听到的东西,整体上混淆别人的感觉呢?那会很酷,对吧?”
“对,”劳伦斯思索了一会儿,“那会很酷。”
他们走到一条俩人都不记得之前见过的小河旁。河面上覆盖着白白的一层,突出的石头像是圣诞节时罗伯塔送给帕特里夏的项链上的假蓝宝石。河里的水流使得河水没有结冰,只有一层霜。
“这玩意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劳伦斯将一只脚伸到河里,戳破了一小片霜。
“我觉得这条河真的很浅,大多数时候都可以直接蹚过去,”帕特里夏说,“石头很好踩,但像现在这样全是冰的时候除外。”
“哦,真扫兴,”劳伦斯蹲下检查河面,屁股差点被泥泞的土地弄湿,“要是我们不能在冰上弄出激光声的话,那我们逃课还有什么意义?”
“我们该往回走了。”帕特里夏说。
他们转身往回返。这一次俩人没有牵着手,仿佛探险受阻让他们产生了分歧。帕特里夏滑了一跤,一只膝盖磕到地上,连裤袜撕破了,膝盖擦掉了一点皮。劳伦斯俯身来拉她,但她却摇摇头,自己站了起来。
帕特里夏意识到,这恰好体现了劳伦斯的想法。只要是类似大冒险之类的事情,他就会支持你、对你很友好。但在你受困的那一刻,或者出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更可怕的事,他就会逃走。你永远都无法预测和你在一起的是哪个劳伦斯。
你不能指望劳伦斯。帕特里夏对自己说。就是不能指望他,你应该习惯这个想法。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劳永逸地确定了什么事情。
“我觉得能控制别人的感觉做什么事都能成功,甚至包括变形,”劳伦斯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说,“因为只要你能控制别人对你的感知,谁还会在乎你的物理外形是什么样子呢?你可以丑陋不堪,可以不修边幅,但那都不重要。关键是在控制视觉的同时控制触觉。”
“对。”帕特里夏加紧脚步,在后面的停车场上跺着脚,于是,劳伦斯只能冲过来追上她。“但你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这就够了。”
当他们再次穿过停车场的砾石雪泥地后,却发现学校的后门关上了。锁上了?冻住了?帕特里夏和劳伦斯一起抓着门,因为前门的路全是在楼周围,他们百分之百会被抓住。劳伦斯一只脚顶在白石墙上,用他参加田径赛主要是田赛的力气使劲拉。帕特里夏拉住尖锐的金属把手边缘,那把手的形状像个三角支架。俩人一起使出全身力气拉,然后门突然开了。里面有人在哈哈大笑。劳伦斯和帕特里夏瞥见几双不太一样的运动鞋,三只短粗的手,随后便双双摔了个屁股墩。当劳伦斯和帕特里夏试图站起来时,把门从里面顶住的人笑得更大声了,然后,一块蓝色东西呈抛物线朝他们飞过来,帕特里夏刚看清那是一只塑料桶,一道白色的水柱便泼出来,把两个人都浇透了。还有人在拍照。
第10章 .
自从上次在商场中毒后,狄奥多尔夫再也没吃过冰激凌,现在他也不配吃了。冰激凌是为那些成功解决目标的杀手准备的。不过,他一直在想象冰激凌的味道,想象冰激凌如何在自己的舌头上融化,释放一层一层味道。他已经不敢放心地吃冰激凌了,但他需要冰激凌。
好吧。那只能这样了。狄奥多尔夫坐进自己的日产Stanza汽车中,转了下方向盘,避开试图挥手跟他调情的女房东。他开了好几个小时,一次又一次地穿过州界,绕圈、转弯、原路返回,把所有能想到的方法都用了一遍。之后,他走到两个州之外的一个便利店,在那里买了一品脱班杰利冰激凌,是其中一种以名人名字命名的口味。他从储物箱里拿出叉子,坐在驾驶座上吃冰激凌。
“我不配吃这个冰激凌。”他每吃一口都要说一次,直到最后开始大哭起来。“我不配吃冰激凌。”他抽泣起来。
几天后,狄奥多尔夫看着卡丽·丹,那个气愤的金发女孩坐在自己桌子对面,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做了将近六个月的学校指导老师,或者说比他之前做过的正常工作的时间长了十几倍。这是狄奥多尔夫第一次拥有多于两双袜子。
最恐怖的事情在于,狄奥多尔夫有点在意这些孩子以及他们荒唐可笑的问题了。或许只是因为他投入了太多时间,所以他想看看最后的结果如何。他担心学校的政策,并且痛苦地感觉到,所有关于学生违反了某些考试规定时是否允许学生通过的讨论都有了某种意义。他会做很真实的噩梦,梦到自己参加家长会。
卡丽·丹正在说她非常努力地想成为梅西·费尔斯通——那个有毒的人——的朋友,狄奥多尔夫点点头,但并没怎么听。
如果你是“无名刺客”的一员,那就会变成这样,就像狄奥多尔夫一样——除了五年一次的聚会,你很难见到自己的同事,但你会在四周发现枯草形式的公告板,或是一只鞋子里有人的骨头——这些会让你知道最近是不是有人升级了,或者是否有人完美地完成了刺杀。到目前为止,他所有的同事都会在自己的帽子或储物箱里发现无腿的小动物,这表示狄奥多尔夫一个淡季连着一个淡季——包括那个曾经在狄奥多尔夫的圣代里下毒,警告他不能直接伤害那两个孩子的人。
狄奥多尔夫半开的桌子抽屉里有个滑溜溜的红东西。有一瞬间,他认定那是一条来自“无名杀手”的浸血丝带,表示他被降级了。但他抽出来的却是一个奶油色的信封,用红绳捆着,里面是一张卡片,上面是通知狄奥多尔夫区政府已经提名他为“年度优秀教育者”。他被邀请去参加颁奖典礼,必须穿礼服,吃的是工厂化农场饲养的牲畜。狄奥多尔夫差点在卡丽·丹面前哭出来。不管怎样,他必须结束这一切。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必须回归自己的生活。
第11章 .
那天中午,劳伦斯发现自己的父母从罗斯先生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他们仿佛突然被惊醒——真的,就像刚刚有闹铃贴着他们的脑袋响过,到现在耳朵里还在响一样。他们不看他,也不跟他打招呼,只是急匆匆地冲出学校钻进车里。
劳伦斯没有敲门就闯入了罗斯先生的办公室。“你刚才跟我父母说什么了?”
“我跟他们的对话跟这个房间里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对话一样,都是保密的。”罗斯先生向后往大椅子上一靠,笑着说。
“你不是治疗师,”劳伦斯说,“而且你也不应该装作是。”
“你的父母很担心你,”罗斯先生说,“你是这所学校里有史以来最有天赋、最聪明的学生之一。”
“你到底跟我父母说什么了?”劳伦斯说,“还有,你之前跟帕特里夏说什么?她不告诉我你跟她说了什么,但这让她很苦恼。”
“这跟帕特里夏无关,”罗斯先生说,“我们现在说的是你。”
“不,我们说的是你。”劳伦斯想起每次他提到罗斯先生的时候,帕特里夏都像是见了鬼似的,还有之前罗斯先生像个虫子似的打量他的样子。一切都清楚了。“你说了一些话把我父母吓得够呛,就像你当初吓唬帕特里夏那样。你到底说了什么?”
“正如我说的那样,你的考试成绩非常好。但你的态度?威胁会毁掉一切。”
“我猜我很幸运,因为你已经承诺过我在这里所说的一切都会保密,”劳伦斯说,“我可以直接对你说你是个大骗子。你不是这个学校里最酷的人,你抛下某种诱饵,躲在你狭小龌龊、不堪一击的办公室里,打乱别人的生活。我的父母意志薄弱、容易上当,生活已经摧毁了他们的精神,所以你认为他们是软柿子。但我到这里来就是要告诉你,他们不是,帕特里夏也不是。我要看着你玩火自焚。”
“知道了,”罗斯先生的双手抽动着,“要是那样的话,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都是你自作自受。祝您今天愉快,阿姆斯特德先生。”
劳伦斯回到家的时候,他的父母并不在家,留给他的只有冻比萨。大约晚上10点的时候,他下楼看到他的父母在看小册子,而且一听见他的脚步声就慌忙藏了起来。
“你们在看什么?”劳伦斯问。
“没什么,就是一些……”劳伦斯的爸爸说。
“就是一些材料而已。”他妈妈说。
第二天,天刚亮他们就把他从床上拖起来,告诉他今天不用去学校了。相反的,他们把他塞进掀背车后座,然后,他爸爸像被热跟踪导弹追着一样把车开得飞快。
“我们这是要开去哪儿?”劳伦斯问他的父母,但他们只是直直地盯着路。
他们沿着被石墙封闭的州际公路开到无比苍白的康涅狄格州深处,然后一直转到一条偏僻的凹凸不平的小路上,那路起先是柏油路,然后是土路,最后又变成了砾石路。桦树抖动着沙沙作响,似乎想告诉劳伦斯什么,之后他便看到了那块牌子:“冷水:军事改革学校。现已在新管理层领导下重新开学。”他们把车停在一堆石头上,周围都是破烂的吉普车,左边突然冒出来一个由二三十个十几岁的男孩组成的方阵,里面随便挑出一个都足以完败布拉德·乔莫纳。
在那些孩子的远处,有一面美国国旗挂在旗杆的半截。
“你们,”劳伦斯对他的父母说,“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他们嘟嘟囔囔地说他的破坏性行为让他们别无选择,而且只是让他来这个学校试几天,看看“冷水”是否可以成为他上高中的一个选择——而不是那所科学学校,在那里,他只会学到更多的破坏手段。
罗斯先生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难道说他在造炸弹吗?
坐在车里的劳伦斯感觉脑袋热烘烘的,极度缺氧。他感到一阵刺痛,仿佛随着自己的未来被剥夺,他生而为人的皮肤也破裂了。他的父母已经走到通往那座写着“校长”的水泥碉堡的土路上了,完全没有等他的意思。他跟在他们后面跑,大喊着他们不能这样做,他已经想好要去哪个学校了,该死的!
“新开且改进后的冷水学院完全致力于帮助学生个人释放自己的全部潜力。”校长迈克尔·彼得比特说。他笔直地坐在一张假木桌后,桌子的一角摆着一台Windows XP系统的电脑。劳伦斯忍不住嗤之以鼻。“我们将纪律视为一种手段,而不是目标,”彼得比特说,他留着两边不一样的八字胡,板寸头,鼻子晒得黝黑,“我们一直秉承古老的观念,坚信健全的心智源于健康的体魄。在这里待上一个学期,我敢说到时候你们都要认不出劳瑞了。”
身体健康、学会在两分钟内组装步枪、自尊等等等等。最后,彼得比特问大家有没有什么问题。
“就一个问题,”劳伦斯说,“谁死了?”
“这是个敏感的问题,我们非常遗憾——”
“因为那就是降半旗的原因,对吗?话说回来,你们这个伟大的学校到底弄死了多少孩子?”
“有些人不愿学习我们学校提供的严谨而丰富的课程,”彼得比特脸上的表情很冷静,但同时却瞪着劳伦斯,“当需要在蒸蒸日上的高压环境和毫无意义的自我毁灭中做出选择时,有些人总是选择自我毁灭。”
“我们得走了。”劳伦斯的妈妈碰碰他的胳膊说。
“好极了,”劳伦斯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但是,他们所说的“我们”不包括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劳伦斯觉得这是英语里头令人懊恼、沟通不畅的特点之一。就像无法区别“x-或”和“和/或”,“X-我们”和“属于我们”之间缺乏区别性描述就是为了故意混淆,就是为了制造窘境,加剧同龄人压力——因为别人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可以把你包含在他们的“我们”之中,然后在你以为自己已经包括在内的时候,却突然被孤立了。劳伦斯一边思索着这种语言中的不公平现象,一边看着自己的父母转身朝车子走去,他们穿过嘎吱嘎吱响的停车场,没有等他。
彼得比特无聊地假笑了一下:“那,你就叫劳瑞?”
劳伦斯警觉地意识到,在球门摇摇欲坠的前操场上,已经有许多彪形大汉在盯着他了。“不,绝对不行,我不要叫劳瑞。”
“你说得对。就目前来说,你的名字是B2725Q,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大家会叫你‘菜鸟’。在达到1级之前,你没有权利叫劳瑞,对了,你目前的等级是0级。”彼得比特审视了一下那些正在做俯卧撑的学生,然后朝他们的一名教练挥挥手,那名教练立刻小跑过来。彼得比特把“菜鸟”介绍给迪克斯,他是这里的高年级学生,也是他最信任的助手之一。
“走吧,菜鸟,”迪克斯说,“我给你找个床铺。下午的色彩课一小时后开始。”他的脑袋又短又胖,覆盖着一层浅红色的短毛,看起来远不止18岁。
去“营房”的路上,劳伦斯注意到有个教学楼的窗户上钉了木板,还有一些墙上有裂缝。身着迷彩服的学生们没有特定队形地慢跑着,一个歪斜的棚子后面放着一把组装了一半的50口径的枪。就算是保卫糖果任务,他也不会交给这样一个军事组织。唯一一样看起来比较新的东西似乎是营地外围的一圈电网上的铁丝。
“对,这里是有人逃跑,”迪克斯循着劳伦斯望向边缘的视线说,“去年夏天州政府差点要关了这所学校,但那是更换管理层之前的事了。”
迪克斯开始告诉劳伦斯,一旦你达到3级,日子就可以过得很滋润了:每天有一个小时不受监视的用电脑时间,学校最近刚刚装了“铁血刑警”(一个劳伦斯一天就打通关的游戏,还是两年前)。到第4级,军官级,你就可以在熄灯后时不时地去彼得比特的公寓里看电影,但这是个秘密,迪克斯绝对不会告诉劳伦斯的。最重要的,你绝对不想被降为-1级,因为迪克斯敢发誓,他们在“隔离洞”里释放了所有的MRSA细菌[3]。同样的,迪克斯没有跟劳伦斯说过MRSA,就像他没有告诉他到第4级可以看动作片(还可以吃到从外面运进来的微波炉爆米花和比萨)的事一样。劳伦斯说迪克斯的秘密他死也不会说出去,这很可能是实话。
“这个是菜鸟,”迪克斯走进一间白砖小宿舍里,对十几个身材魁梧、正在脱运动服、用毛巾擦身子或换上迷彩服的学生说,“他会在这里待几天,看看能不能适应。他需要一个床铺和一些装备。让他过得愉快点,姑娘们。”然后他便离开了。
劳伦斯直起身体,挺了挺肩膀。“大家好,我是‘菜鸟’,很明显。这还不是我这周被叫过的最难听的名字。那么,我应该睡哪里呢?他说你们这里有个空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