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这才第一次开口。“甭担心。”他说。他舔着嘴唇打量着格温达,而她恨不得比身上这件薄羊毛皮裙穿得更多些。“我这辈子已经驯服过好几匹小母马了。”他补充了一句。
格温达毫不怀疑,她父亲已经照他威胁过的,又把她卖了。她原本以为离开他的家能保证她的安全。村民们恐怕不会容忍诱拐受他们雇用的一个短工吧?可是现在天已经黑了,在这件事惊动人们之前,她可能就被远远地带走了。
没人能帮助她。
然而,她是不会束手就擒的。
她无奈地四下张望,想找一件武器。她几分钟之前投进火里的那根木柴,一头已经燃着,不过足有十八英寸长,而且这一头还在火外,吸引了她的目光。她迅速弯下腰,一把抓在手里。
“好啦,用不着那玩意儿,”乔比说,“你不想伤着你老爸吧,嗯?”他向前靠近了一些。
一腔怒火燃遍她全身。他打算卖掉她,居然还敢称自己老爸!她猛然间就是想伤着他。她气得尖叫着,向他扑去,把燃着的木柴捅向他的面孔。
他向后跳开,但她气得发疯了,继续向前逼近。“跳跳”也怒气冲冲地吠叫着。乔比抬起胳膊保护自己,想挡开那根燃着的木柴,但她身强力壮。他挥舞的双臂挡不住她的冲击,她把木柴烧红的那头直戳向他的脸上。柴火烧焦了他的面颊,疼得他直叫。他脏兮兮的胡子烧着了,散发出皮肤焦煳的恶心气味。
这时格温达被人从身后抓住了。乔纳的一双胳膊搂住了她,把她的双臂箍在了体侧。她扔掉了燃烧的木柴。火苗当即从地上的草堆蹿起。“跳跳”让火吓得跑出了屋子。格温达在乔纳的怀里挣扎着,扭动着,从一边甩向另一边,可乔纳却出奇地有劲。他把她脚离地举了起来。
门洞中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格温达只看到了轮廓,跟着就又不见了。格温达感到自己被摔到了地上。一时间她晕了过去。待她恢复了知觉,乔纳正跪在她身上,想用绳子捆住她双手。
那高个子身影又出现了,格温达认出是伍尔夫里克。这次他提着一只大橡木桶。他利落地把一桶水泼到燃着的草上,把火扑`灭了。随后他换了下手,抱起桶,在跪着的乔纳的头上狠狠砸了一下。
乔纳攥着格温达的手松开了。她分开双腕,感到绳索松了。伍尔夫里克抡起水桶,又更重地砸了乔纳一下。乔纳闭上眼,倒在了地上。
乔比用衣袖捂住胡子,把火熄灭,随后跪倒在地,极其痛苦地呻吟着。
伍尔夫里克拽着乔纳上衣的前襟把那昏厥的家伙提了起来。“他到底是谁?”
“他叫乔纳。我父亲想把我卖给他。”
伍尔夫里克抓住那人的皮带拎起来,把他抬到前门,扔到了外面的大路上。
乔比呻吟着:“救救我,我的脸烧伤了。”
“救你?”伍尔夫里克说,“你放火烧我的家,还攻击我的短工,你还想要我救你?快滚!”
乔比爬起身,可怜地呻吟着,跌跌撞撞地出了前门。格温达摸了摸胸口,没有感到什么温情。她本来可能会留给他的那一点点爱今夜全被毁掉了。在他从门洞出去时,她希望他永远别再和她说话了。
珀金举着一支灯芯草做的火把,来到后门。“出什么事了?”他问,“我觉得听到了一声尖叫。”格温达看到安妮特在他身后踟蹰着。
伍尔夫里克回答了问题:“乔比带着一个恶棍来到了这里,他们想把格温达带走。”
珀金咕哝着:“看来你已经把问题处理了。”
“毫不费力。”伍尔夫里克意识到手里还提着水桶,这才放到地上。
安妮特说:“你受伤了吗?”
“一点没有。”
“你需要什么吗?”
“我只想睡觉。”
珀金和安妮特听出了暗示,就走开了。别人似乎都没听到这一场骚乱。伍尔夫里克关上了门。
他借着火光瞅着格温达:“你觉得怎么样?”
“发抖。”她坐在板凳上,双肘靠到厨房的桌子上。
他走到橱柜跟前:“喝一点葡萄酒来镇定一下。”他取出一个小桶,放在桌子上,又从架子上拿来两个杯子。
格温达突然一惊。这是不是她的机会呢?她竭力让自己振作起来,她得迅速行动了。
伍尔夫里克往杯子里倒了酒,然后把小桶放回橱柜。
格温达只有一两秒钟的时间。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她把手伸到胸口,拽出用皮条吊在脖子上的小口袋。她从口袋中摸出了小瓶子。她的一只手颤抖着打开瓶塞,把药倒进了他的杯子。
就在她把小口袋塞回衣领时,他转过了身。她拍拍自己,好像只是在拽衣服。他是个典型的男人,根本没注意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就隔着桌子坐到了她对面。
她拿起杯子,举着向他祝酒。“你救了我,”她说,“谢谢你。”
“你的手在抖,”他说,“你受了惊吓。”
他俩都喝了一口酒。
格温达不知道那药力要多久才能生效。
伍尔夫里克说:“你帮我在地里干活,也救了我。谢谢你。”
他俩又喝了一口酒。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更坏的事情,”格温达说,“像我有这样的一个父亲,或者像你,连父亲都没有了。”
“我为你难过,”伍尔夫里克若有所思地说,“我至少还有对父母的美好记忆。”他喝光了杯中酒,“我平常很少喝葡萄酒——我不喜欢那种醉醺醺的感觉——但今天蛮好。”
她仔细地盯着他看。“智者”玛蒂说过,他会动情的。格温达寻找着这种迹象。没错,他很快就开始斜睨着她,像是头一次见到。过了一会儿,他说:“你知道吧,你长着这么好的脸蛋,里面含着多少善良啊。”
这时她该运用她女性的手段来诱惑他了。可她惊慌地意识到,她还没这样做过。像安妮特那样的妇女时时都在卖弄。然而,当她想到安妮特做过的举动——忸怩地笑着,摸摸自己的头发,眨着眼睫毛——时,她连让自己试试看都做不到。她只是感到傻乎乎的。
“你心眼好,”她说,想靠谈话来争取时间,“可是你的脸还露出了别的意思。”
“什么呢?”
“力量。是那种并非来自肌肉而是来自意志的力量。”
“今晚我觉得特有劲。”他咧嘴笑了笑,“你说过没人能挖过二十英亩地——可这会儿我觉得我就能。”
她把她的手放到他在桌子上的手上。“好好歇一歇,”她说,“还有的是挖地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