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像猪一般地尖叫,还会告到国王那儿。”
“随他们去嘛,”拉尔夫说,听起来比他感觉的还要理直气壮,“那是要花时间的。今年的建筑季节只剩两个月了——在头场霜前,他们只好停工。走运的话,您可以把建桥的开工时间拖到明年了。
罗兰狠狠地瞪了拉尔夫一眼。“我可能小看了你,”他说,“也许你还擅长干些比把淹在水里的伯爵拉出河更多的事情。”
拉尔夫掩饰了一个得意的微笑:“谢谢您,爵爷。”
“可我们该怎么加税呢?通常都是在十字路口或者河口这类每辆大车必经之路上设关卡。”
“既然我们只对封锁石料感兴趣,我们可以干脆在采石场外面驻扎上军队。”
“好极了,”伯爵说,“你可以率领他们。”
两天之后,拉尔夫带着四名武装骑兵和两个牵着携带帐篷和一周食物驮马的侍童,接近了采石场。到此为止,他对自己还是满意的。他被给予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使事情有了转机。伯爵认为他不只有能力下河救人。事情有了起色。
他为自己对梅尔辛的行为深感内疚。他大半夜都睁眼想着他们儿时在一起的经历。他总是很敬重这位聪明的哥哥。他们时常打架,拉尔夫赢的时候比输的时候心里更难受。那时候,事后他们总是和好如初。但长大成人后的争斗更难以忘怀。
对于即将面临的与修士们的采石工的对垒,他并不怎么担心。对一组军人来说,那算不上什么挑衅。跟他一起来的没有骑士——这种糙活有失他们的尊严——但他有个人人皆知的硬汉约瑟夫·伍德斯托克以及其他三个人。反正,事情过后他会为达到他的目的而高兴的。
此时天刚亮。头天夜里,他们在离采石场几英里的树林里宿营。拉尔夫计划及时赶到那里,找上午第一辆要走的大车的岔子。
马匹在被牛蹄踩成泥浆和被重载的大车的轮子压成深辙的大路上轻快地走着。太阳升到了撕破雨云露出蓝色的天空的高度。拉尔夫一伙人兴致勃勃,期待向手无寸铁的人们施展他们的权势,而对自己又不会有什么风险。
拉尔夫嗅到了烧木头的气味,随后就看到树上冒出好几处火。过了一会儿,大路扩展成一片泥泞的空地,紧邻着他从未见过的最大的一个地坑:足有一百码宽,至少有四分之一英里那么长。一道泥泞的斜坡向下通到采石工的帐篷和木屋,那些人正围着火做早饭。有几个已经在工地的远处开始干活了。拉尔夫能够听到锤子把楔子砸进石头裂缝,从巨石中分成大块石材的闷声闷响。
采石场距王桥有一天的路程,所以大部分车辆都在晚上到达而在次日上午离开。拉尔夫看见好几辆大车分散在采石场里,有些正往车上装石料,有一辆已经沿着开挖点间的车道缓缓驶向出口的斜坡。
采石场里的人们受到马蹄声的惊扰,抬头向上看,但没人走近,工人们从来不急于和当兵的交谈。拉尔夫耐心地等候着。看来从采石场只有一条出路,就是通到他脚下的那条泥泞的长坡。
第一辆车颠簸摇晃着慢慢上了坡道,赶车人用一条长鞭催着牛前进,牛带着不吭声的怨气一步一步地爬着坡。车板上排着四块巨石,都是经采石工粗削并刻上记号的。每个工人的开采量先后在采石场和工地计算出来,按石料发工钱。
那辆大车来到跟前时,拉尔夫认出赶车人是王桥居民,车夫本。他的样子和他的牛相像,粗脖子,宽肩膀。他的脸上是类似木然敌对的表情。拉尔夫猜测,他可能会惹麻烦。不过,他是可以压服的。
本赶着他的牛车向堵住大路的一排骑兵走来。他没有远远地把车停下,而是让车越走越近。这些马匹并非训练有素的战马而是每天干活的役用马,它们都紧张地喷着响鼻,向后倒退。牛也随着自己的意停了下来。
本叫道:“你这个蛮不讲理的笨蛋。”这态度激怒了拉尔夫。
本说:“你凭什么拦我的路?”
“收税。”
“没有税的。”
“载着石头走过夏陵伯爵的领地,每辆车你该交一便士。”
“我没钱。”
“那你就去找点钱来。”
“你要拦我的路吗?”
这蠢货并没有像他应该的那样吓坏了,这反倒激怒了拉尔夫。“别打算盘问我,”拉尔夫说,“把石头放在这儿,等有人付了税再说。”
本回瞪了他很长时间,拉尔夫强烈地感觉到,这人可能在琢磨,要不要把他从马上揍下来。“可是我没钱。”最后他只说了这句话。
拉尔夫想用剑把他刺个透心,但他压住了火气。“别装得比实际还傻,”他轻蔑地说,“去告诉采石工的头儿,伯爵的人不让你走。”
本又瞪了他一会儿,把局面掂量一番;随后,他二话没说,把车子留在原地,转身走回坡道去了。
拉尔夫怒气冲冲地等着,眼睛瞪着牛。
本进了中途的一间木屋。几分钟后,他由一个穿着褐色紧身衣的瘦削男人陪着,走了出来。起初,拉尔夫推测这第二个人是采石工的头目。然而,那身材看着很熟悉,等到两个人走到近前,拉尔夫才认出来,那是他哥哥梅尔辛。
“噢,不好。”他叫出了声。
他对此毫无准备。他看着梅尔辛走上长长的坡道,心中被羞耻折磨着。他知道他在这儿是对哥哥的背叛,但他没想到梅尔辛会在这儿目睹这一切。
“喂,拉尔夫,”梅尔辛走上前来时说,“本说你不让他过。”
拉尔夫无精打采地回忆起,梅尔辛在争论中总能胜他一筹。他决定做出公事公办的样子,只要他只是重复命令,就不大会陷入困境。他干巴巴地说:“伯爵决定实施他的权力,对使用他的大路运输石头的要收税。”
梅尔辛不理他这话:“你不想下马跟你哥哥说话吗?”
拉尔夫宁可骑在马上,但他无法拒绝看似友好的要求,所以还是下马了。这时他觉得像是已经落了下风了。
“从这里运石头是没税的。”梅尔辛说。
“现在有了。”
“修士们在这里采石有几百年了。王桥大教堂就是用这儿的石头盖的。从来没有税。”
“大概是伯爵看在教堂的面子上免除了吧,”拉尔夫临时想着说,“但他不会为建桥开恩的。”
“他不过是不愿意镇子有座桥罢了。道理就在这儿。他先是打发你来贿赂我,随后,在那个办法失败之后,就又想出个收税的新招。”梅尔辛若有所思地看着拉尔夫,“这是你的主意,是吧?”
拉尔夫心里别扭。他怎么会猜到的?“不是!”他说,但他觉得自己脸都红了。
“我从你脸上看得出来,就是这么回事。我敢肯定,在我说起贾克·切波斯托夫从威尔士运木材以逃避沙夫茨堡伯爵征税的事情之后,是我给你提了醒。”
拉尔夫越来越感到愚蠢和气恼。“这其中没有关联。”他笨拙地说。
“你曾指责我把建桥置于弟弟前面,你是为了你的伯爵,你毁掉了我的希望,算是心满意足了。”
“是谁的主意无关紧要,反正伯爵决定对石头征税了。”
“但是他没有这权力。”
车夫本一直认真听着这番对话,他站在梅尔辛身边,叉开两腿,手撑在后胯上。这时他对梅尔辛说:“你是说这些人无权拦住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