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莉用左手托住婴儿的头。婴儿慢慢地侧过身,这时他的小肩膀也出来了。皮肤上沾着血和一些别的液体,滑溜溜的。“现在放松一下吧,”朱莉说,“就要完事了。小家伙蛮漂亮的。”
漂亮?凯瑞丝心想。在她看来简直可怕。
婴儿的躯体出来时,肚脐上连着一根油花花的一动一动的蓝色脐带。随后,他的腿和脚一下子就出来了。朱莉用双手捧起了婴儿。个头很小,脑瓜比朱莉的手掌大不了多少。
有点不对头了,凯瑞丝意识到婴儿没有呼吸。
朱莉把婴儿的脸凑近她自己的脸,冲他的小鼻孔吹气。
婴儿突然张开嘴,喘了一口气,哭了出来。
“感谢上帝。”朱莉说。
她用袍袖抹着婴儿的脸,温柔地清理着耳朵、眼睛、鼻孔和嘴巴。然后,她把新生儿抱在胸前,闭上了眼睛;此刻,凯瑞丝看到了一种终生的自我克制。那片刻一过,朱莉就把婴儿放到了格温达的胸口。
格温达低头看着:“是男孩还是女孩?”
凯瑞丝意识到,他们谁都没去看。朱莉俯身下去,分开了婴儿的两膝。“男孩。”她说。
蓝色的脐带不再一动一动地抖了,渐渐变成了白色。朱莉从木箱中取出两根短绳,勒住了脐带。跟着,她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在两个结中间切断了脐带。
梅尔从她手中接过小刀,又递过一条从木箱取出的小毯子。朱莉从格温达怀里接过婴儿,用毯子包好,又递了回去。梅尔找到一些枕头,给格温达垫上。格温达把衬衫从脖颈处拉下,露出一只胀鼓鼓的乳房。她把乳头塞进婴儿的嘴里,他就开始吮吸了。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睡着了。
脐带的另一端还吊在格温达的下身。几分钟之后,脐带动了起来,一片殷红的东西滑了出来,是胎盘。血浸透了垫子。朱莉把那胎盘抽出来,递给梅尔,并且说:“把这东西烧了。”
朱莉检查了格温达骨盆附近,皱起了眉头。凯瑞丝随着她的目光,看到血还在流。朱莉从格温达的身上擦去污渍,但那股红色的细流马上又出现了。
梅尔回来时,朱莉说:“请把塞西莉亚嬷嬷请来,马上。”
伍尔夫里克问:“有问题吗?”
“这会儿不应该再流血了。”朱莉答道。
空气中突然出现了紧张气氛。伍尔夫里克吓坏了。婴儿哭了,格温达又把乳头塞给他。他吸了几口就又睡着了。朱莉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口。
塞西莉亚终于出现了。她看了一眼格温达,问:“胎盘出来了吗?”
“几分钟之前。”
“你把婴儿放到胸前了?”
“一切断脐带马上就放了。”
“我要请个医生来。”塞西莉亚快步走了出去。
她走出了有几分钟,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淡黄色的液体。“戈德温副院长开了这剂药。”她说。
凯瑞丝被激怒了:“他难道不想检查一下格温达吗?”
“当然不啦,”塞西莉亚干脆地说,“他既是教士,又是修士。这样的人是不看妇女的私处的。”
“屁眼。”凯瑞丝轻蔑地说出了一个拉丁文字眼。
塞西莉亚装作没听见。她跪在格温达身边:“喝下这个,亲爱的。”
格温达喝下了药水,可还是流血不止。她面色苍白,那样子比刚刚生产后还虚弱。婴儿在她胸口上睡得很甜,可别人都吓坏了。伍尔夫里克不停地站起又坐下。朱莉从格温达的大腿上抹掉血,像是要哭的样子。格温达要喝的,梅尔取来一杯淡啤酒。
凯瑞丝把朱莉拉到一旁,悄声说:“她出血出得都快死了!”
“我们已经尽力而为了。”朱莉说。
“你以前见过这样的病例吗?”
“见过三例。”
“结果呢?”
“女人都死了。”
凯瑞丝绝望地低声哼了一下:“总该有些事情是我们能做的!”
“她现在在上帝的手心里呢。你可以祷告。”
“那不是我说的要做的事情。”
“说话小心点。”
凯瑞丝马上就感到有罪了。她不想和朱莉这样善良的人顶嘴:“对不起,姐妹。我没想否认祷告的力量。”
“我该希望你不是那意思。”
“可我还不想把格温达留在上帝的手心里。”
“那又能做什么呢?”
“你等着瞧吧。”凯瑞丝匆匆出了医院。
她不耐烦地推开集市里面溜达的顾客。她简直想不通,当一场生死大战就在几码之外进行时,这些人居然还在有买有卖。以前她也好多次听说过要做妈妈的人早产了,但她都没有停下正在做的事情,只是希望那女人好起来,活下去。
她从修道院的地界出来,进了镇子,在街上一路跑着,来到“智者”玛蒂的家。她敲了敲门,就推开进去了。她松了口气,玛蒂在家。
“格温达刚刚生了孩子。”她说。
“出什么事了吗?”玛蒂当即问道。
“婴儿蛮好,可格温达仍在出血。”
“胎盘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