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离开了药房。虽然图书馆就在隔壁,她们得走过修女的回廊,再进入修士的回廊,才能到图书馆的门口。那是没有星光的黑夜,但她俩都已住在这里多年,摸黑也能找到路程。她们来到目的地的时候,看到高窗里有闪亮的光。通常在夜里要上锁的门,半开着。
凯瑞丝把门推开。
有好一会儿,她都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她看到了一个柜橱的门敞开着,桌上有一个匣子,旁边是一支蜡烛,映出一个人的背影。过了片刻,她想起来,那柜橱是藏宝之处,里面存放的是证书和其他值钱的东西,那匣子里盛的是大教堂遇到特殊活动才动用的镶有珠宝的金银饰品。那人影正在从匣子里把东西取出来放到一只袋子里。
那人影一抬头,凯瑞丝认出了那张面孔。是希尔福特的吉尔伯特,当天早些时候才来的朝圣人。他不但不是朝圣人,甚至他不是来自希尔福特的。他是个窃贼。
他们的互相盯视了一会儿,谁也没动弹。
这时,梅尔尖叫了一声。
吉尔伯特吹灭了蜡烛。
凯瑞丝把门关紧,以便耽搁他一些时间。然后她就拽着梅尔沿回廊飞奔,又躲起来喘口气。
她们待的地方是通向修士宿舍的楼梯底部,梅尔的尖叫准是惊动了宿舍里的男人,不过他们一时反应不过来。“告诉修士们出了什么事了!”凯瑞丝冲着梅尔高叫,“快跑着去,快!”梅尔快步冲上了楼梯。
凯瑞丝听到了吱嘎一声,推测是图书馆的门打开了。她想要听踩在回廊石板地上的脚步声,但吉尔伯特大概是个惯窃,因为他走路没有声音。她屏住呼吸再去听。这时楼上传来一阵骚动。
那窃贼大概意识到了,他只有片刻可以逃脱,因为这时他拔腿跑开了,这下凯瑞丝听到了他的脚步。
她并不太关注大教堂珍贵的饰物,因为她相信这些金银珠宝更能取悦主教和副院长而不是上帝;但她恼恨吉尔伯特,而且她不愿意他盗窃了修道院而致富。于是她就从藏身之地迈步出来了。
她看不见,但毫无疑问,那猛跑的脚步是向她而来的。她伸出双臂护住自己,他一头撞到了她身上。她身体摇晃了一下,但抓住了他的衣服,结果两人都摔到了地上。他那装十字架和圣餐杯的口袋掉在石板地上砰地一响。
摔倒一疼更激怒了凯瑞丝,她松开他的衣服,朝她觉得是他脸的地方抓去。她碰到了他的皮肉,便用指甲深深地抓着。他痛得一声吼叫,她感到指甲下边流出了血。
但他更身强力壮。他紧紧拽住她,一下把她摔倒,顺势压在她身上。修士楼梯的上方亮起了灯光,她一下子看到了吉尔伯特——他当然也看到了她。他双腿叉开,跨在她身上,挥拳揍她的脸,先是用右拳,然后用左拳,再换成右拳。她痛得高声喊叫。
灯光更多了。修士们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凯瑞丝听到梅尔尖叫:“别碰她,你这恶魔!”吉尔伯特跳起身来,去抓他的口袋,但为时已晚:梅尔突然向他扔来一件钝物。他头上挨了一记,就转身去还手,却被潮水般涌来的修士们扑倒了。
凯瑞丝爬起身来。梅尔来到她跟前,两人拥抱在一起。
梅尔问:“你做了什么?”
“先绊了他一个跟头,又抓破了他的脸。你拿什么砸的他?”
“从宿舍墙上取下来的木头十字架。”
“好啦,”凯瑞丝说,“用不着转过另一边脸了。”
44
吉尔伯特·希尔福特在教会法庭受到审判,被认定有罪,并由戈德温副院长判为按抢劫教堂罪量刑:活剥皮。即在他完全有意识的情况下,剥下他的皮,最终流血致死。
在剥皮那天,戈德温同塞西莉亚嬷嬷举行每周例行的会面。他们各自的助手也要出席:副院长助理菲利蒙和女副院长助理娜达莉。戈德温在副院长大厅里等候修女们到来时,对菲利蒙说:
“我们应该尽量说服她们修建一座新的库房。我们不能再在图书馆中的柜子里保存我们珍贵的物品了。”
菲利蒙深思着说:“是一座共有的建筑吗?”
“只能如此了。我们花不起那份钱。”
戈德温想到他年轻时要改善修道院的财务,使之重新富有的抱负,追悔莫及。他未能成功,而且不明白其究竟。他一直强硬,曾迫使镇上人有偿使用修道院的磨坊、鱼塘和猎物,但他们似乎找到了绕过他规定的方法——比如在邻村里修建磨坊。他曾对在修道院的林地中偷猎或非法伐树的男女人等处以苛刑。他也曾抵制一些讨好他的人,他们想诱使他用建磨坊的办法花掉修道院的钱,或者靠向烧炭人和炼铁匠发执照来浪费修道院的林木。他自信他的办法是正确的,却没有像他理应的那样增加收入。
“所以你要找塞西莉亚要钱了,”菲利蒙若有所思地说,
“把我们的钱财和修女们的存放在同一处地方可能有好处。”
戈德温看出来了,菲利蒙的坏主意在向何处引他。“不过我们不会对塞西莉亚这么说。”
“当然不啦。”
“好吧,我就这么提议吧。”
“在我们等候……”
“嗯?”
“在长镇村那儿有个问题你需要知道。”
戈德温点点头。长镇村是要对修道院效忠和缴封建贡赋的十多个村庄之一。
菲利蒙解释说:“这事和玛丽一林恩寡妇的所有土地有关。她丈夫死后,她同意一个邻人耕种她的土地,那人叫约翰·诺特。如今那寡妇再嫁了,想收回土地,由她后夫耕种。”
戈德温摸不着头脑了。这纯粹是农民的争议,琐碎至极,不值得他插手。“那村长怎么说?”
“他说,土地应该归还给寡妇,原先的安排始终就是临时性的嘛。”
“这么说,就该是这样了。”
“还有些复杂的情况。伊丽莎白姐妹有一个同母兄弟和两个同母姐妹在长镇村居住。”
“啊。”戈德温大概猜到了菲利蒙的关注必有其理由。伊丽莎白姐妹原名是伊丽莎白·克拉克,是修女中的执事,负责营建。她年轻又聪明,会进一步提升,可能是个有价值的盟友。
“除去她在贝尔工作的母亲,他们是她仅有的亲人了,”菲利蒙接着说,“伊丽莎白对她的农民家人很有感情,他们反过来也把她当作家中的圣女来敬重。他们每到王桥来,都要给女修道院带来礼物——水果、蜂蜜、鸡蛋之类的东西。”
“还有……”
“约翰·诺特正是伊丽莎白姐妹的同母兄弟。”
“伊丽莎白要求你过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