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兄弟走近梅尔辛,他把兜头帽拉起来防雨。“修道院没钱重修塔楼,”他说,“戈德温已经指派埃尔弗里克拆掉旧塔楼,并且给十字甬道加上屋顶。”
梅尔辛把他对黑死病联想的思绪转移过来:“戈德温拿什么给埃尔弗里克付工钱呢?”
“修女们掏了钱。”
“我认为她们痛恨戈德温呢。”
“伊丽莎白姐妹是司库。戈德温小心地善待作为修道院佃户的她的家人。大多数修女确实都恨他,这是事实——可她们需要有教堂啊。”
梅尔辛并没有放弃重建一座更高的塔楼的希望:“要是我能弄到钱,修道院会修建一座新塔楼吗?”
托马斯耸耸肩:“难说。”
当天下午,埃尔弗里克重新当选为教区公会的会长。会后,梅尔辛找到了比尔·瓦特金,他是镇上仅次于埃尔弗里克的最大的匠师。“塔楼的地基得到修复后,甚至可以建得更高呢。”他说。
“没理由办不到,”比尔同意说,“但盖高了又怎么样?”
“那样就可以从穆德福德路口远远地看到。许多行路人——朝圣者、商人等等——错过了通王桥的大路,到夏陵去了。这使镇上减少了许多顾客。”
“戈德温会说他没钱。”
“这样设想一下,”梅尔辛说,“假如新塔楼能够用建桥的办法集资呢?镇上的商人可以拿出钱来,再用过桥费偿还。”
比尔搔着他那修女似的灰发的侧边,这是个不寻常的主意:
“可是塔楼与桥没有关系呀。”
“起作用吗?”
“我看不会。”
“过桥费不过是偿还贷款的一种保障。”
比尔考虑着他个人的利益:“我会不会从中得到一份工呢?”
“那是个大工程——镇上的每一个匠师都会摊上一份的。”
“那倒是管用的。”
“好吧。听着,要是我设计了一座大型塔楼,你肯不肯在这里,教区公会的下一次会议上支持我呢?”
比尔面露疑色:“公会成员不大可能赞成奢侈的事。”
“我认为并不需要奢侈,只是高大而已。要是我们给十字甬道加上穹顶,我可以不用拱架就完成。”
“穹顶?这倒是个新主意。”
“我在意大利见过穹顶。”
“我看得出这会省很多钱。”
“而塔楼的顶部可以用尖细的木质塔尖,既省钱又美观。”
“你已经把这一切都想妥了,是吧?”
“还说不上。但自从我从佛罗伦萨回来,就一直在心底盘算这事。”
“好吧,我听着蛮好——对生意有好处,对镇子有好处。”
“还对我们不朽的灵魂有好处。”
“我要尽力帮你促成这件事。”
“谢谢你。”
梅尔辛在进行他的日常工作——修桥和在麻风病人岛上盖房的同时,仔细考虑着塔楼的设计。这有助于他转移凯瑞丝害上黑死病的可怕又烦人的幻象。他对沙特尔的南塔想了很多,那座杰作,虽然式样有些陈旧,却是大约二百年前修建的呢。
他记得十分清晰,他对那座塔的属意之点就在从方塔向八角尖顶的过渡。在塔楼的顶部坐在四角上的是向外呈对角的小尖塔。在方形每一边的中间的同一高度上,是外形与小尖塔相似的屋顶窗。这八个尖顶与其背后升在塔楼的八个侧坡相配,使人眼难以觉察从正方形向八边形的变化。
然而,按照十四世纪的标准,沙特尔塔楼未免粗矮了。梅尔辛的塔楼将有细柱和大窗,既减轻了下面立柱的承重,又降低了让风穿过的应力。
他在岛上自己的工作间做了个描图地面。他兴致勃勃地策划着细节:把老的大教堂狭窄的锐尖窗加宽两倍和四倍,做成新塔楼的大窗,使成排的立柱和柱头具有时代感。
他在高度上迟疑不决。他无法计算塔楼需要多高才能从穆德福德路口远远看到。只能靠试验和差错来实现了。他完成石砌塔楼之后,要竖起一个临时的尖顶,然后在晴天到穆德福德去确定能否看得到。大教堂是建在高地上的,而大道在穆德福德刚好升起一些,然后才下坡到河的渡口。他的本能告诉他,只要他比沙特尔的塔楼建得再高一些——比方说四百英尺左右吧——就足够了。
索尔兹伯里大教堂的塔楼高达四百零四英尺。
梅尔辛打算把他的塔楼建到四百零五英尺。
他俯身在描图地面上绘制屋顶小尖塔时,比尔·瓦特金来了。“你觉得这个怎么样?”梅尔辛问他,“顶上要不要有个十字架,指向天空呢?要不就装个天使,俯视我们大家?”
“都不要,”比尔说,“那不好造。”
梅尔辛站起身,左手握着一把直尺,右手拿着铁制尖头画针:“你怎么这么说呢?”
“菲利蒙兄弟找过我,我觉得应该让你尽快知道。”
“那只蛇蝎是怎么说的?”
“他假作友好,想给我出个对我有利的好主意。他说,我要是支持由你设计的塔楼是不明智的。”
“为什么呢?”
“因为会得罪戈德温副院长,他会毫不考虑地不同意你的方案的。”
梅尔辛毫不奇怪。若是马克·韦伯当上会长,镇上权势的均衡就会改变,梅尔辛就可能赢得建造新塔楼的任命。但马克之死意味着局面对他不利。虽说他一直抱着希望,如今却感到了沉重失望的深痛。“我估计他会任命埃尔弗里克吧?”
“有这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