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瑞丝意识到,她必得对全体有头面的商人讲一讲,而且越早越好。“我希望你能召开一次会议。”她对埃尔弗里克说。随后她又想起了一个更有说服力的方式。“主教想要教区公会在今天正餐后开会。请通知各会员。”
“好极了。”埃尔弗里克说。
凯瑞丝心知,怀着好奇心,他们都会出席的。
她离开圣彼得教堂,返回修道院。她在经过白马小店时,看到了一件事,便停下了脚步。一名少女在和一位年长些的男人说话,他们相互间的反应引起了凯瑞丝的暴怒。她一向对女孩子的脆弱感觉敏锐——或许是因为她联想起了自己的青春期,或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有生下来的那个女孩。她躲进一个门洞,打量起他们。
那男人除去一顶昂贵的皮帽,衣着很寒碜。凯瑞丝不认识他,但猜测他是个壮工,那顶帽子是家传的。死了那么多人,留下了太多的奢侈品,时常都能看到这种古怪景象。那女孩也就是十四岁上下,面容姣好,有着青春的身段,凯瑞丝不赞成地看着,她正在卖弄风情,只是不大成功。那男人从钱袋里取出钱,看样子在争论。随后那男人就抚弄起少女的雏胸。
凯瑞丝看够了。她大步走到他俩跟前。那男人看了一眼她的修女装束,便赶紧走开了。那女孩的样子既负疚又不满。凯瑞丝说:
“你在干什么呢——想出卖肉体吗?”
“没有,嬷嬷。”
“说实话!你为什么让他摸你的乳房?”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没有一点东西可吃,这会儿你又把他赶跑了。”她放声哭了起来。
凯瑞丝相信这女孩在挨饿。她面黄肌瘦。“跟我来,”凯瑞丝说,“我会给你吃的。”
她拉起少女的胳膊,领着她向修道院走去。“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伊丝梅。”
“多大了?”
“十三岁。”
她们来到修道院,凯瑞丝带伊丝梅进了厨房,里面正在一名叫乌娜的见习修女的监督下准备修女的正餐。约瑟芬妮厨师害黑死病躺倒了。“给这孩子一些面包和黄油。”凯瑞丝对乌娜说。
她坐在一旁看着女孩吃东西。伊丝梅显然已有好几天没有东西下咽了。她足足吃了一半四磅重的大面包,才放慢了速度。
凯瑞丝给她倒了一杯苹果水。“你怎么会挨饿呢?”她问。
“我们全家人都死于黑死病了。”
“你父亲是干什么的?”
“裁缝,我也能缝得很细密的,可是没人买布啊——他们可以从死人家中随便拿什么。”
“所以你才想出卖自己的肉体了。”
她垂下眼皮:“我很难过,嬷嬷。我太饿了。”
“这是你的头一次吗?”
她不敢看凯瑞丝,只是摇了摇头。
盛怒的泪水涌进了凯瑞丝的眼窝。什么样的男人肯于和一个饥饿的十三岁女孩发生关系呢?“你愿意住在这里,和修女们在一起,并且在厨房干活吗?”她说,“你会有好多吃的。”
伊丝梅热切地抬眼看着:“噢,当然,嬷嬷,我愿意。”
“那你就留下来吧。就从帮忙准备修女的正餐开始。乌娜,这儿有个新的帮厨。”
“谢谢你,凯瑞丝嬷嬷,我太需要人手了。”
凯瑞丝离开厨房,一路思索着走过大教堂准备午时经祈祷。黑死病不仅是身体上的疾病,这是她刚刚认识到的。伊丝梅逃过了病魔,可她的灵魂却陷入危机。
亨利主教主持祈祷,凯瑞丝得以遐想。她决定,在教区公会的会议上,她要讲的不止是修士们逃跑的事。眼下应该把镇子组织起来,与黑死病的后果斗争。可是怎么做呢?
她在午餐时把这些问题又思索了一遍。由于各种原因,这倒是个做出重大决策的大好时机。由主教在这里做她权力的后盾,她倒可以推行一些本来可能遇到反对的措施。
这也是她可以向主教索取的恰当时刻。那是一个丰饶的念头……
饭后,她到副院长宅院去见住在那里的主教。他正和劳埃德副主教坐在桌旁。他们的饭食是由修女厨房提供的,他俩在那里喝着葡萄酒,修道院的一名仆人在清理餐桌。“我希望你吃得满意,主教大人。”她郑重地说。
他不像平素那么乖戾了:“午饭很好,谢谢你,凯瑞丝嬷嬷——那条狗鱼很可口。有什么跑掉的副院长的消息吗?”
“他似乎很留心地没对他的去向留下任何线索。”
“令人失望。”
“我在镇上走着四下打听时,看到了好几件令人烦恼的事情: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在卖淫;两个平日守法的公民为了一个死者的财产动了手;一个男人大中午的醉得人事不省。”
“这都是黑死病的恶果。哪儿都一样。”
“我相信我们得采取行动抵制这些恶果。”
他扬起了眉毛。看来他还没想到要采取行动。“怎么办呢?”
“男修道院副院长是王桥的大总管。是他负责这些事的。”
“可他跑掉了啊。”
“身为主教,你从技术上就是我们的正院长。我相信你应该在王桥长期待下来,管理起这座镇子。”
其实这是她最不想要的。所幸,主教同意的机会极小:他在别处的事情太多了。她只是想逼他无路可走。
他迟疑着,她一时之间担心她可能看错了他,他可能会接受这一建议呢。他随后说道:“不可能的。主教管区内的各个镇子都有同样的问题。夏陵更糟糕。我的教士们一个个死去之际,我得设法把基督教的机制拢在一起。我没有时间操心醉酒和卖淫的事。”
“也罢,得有人担起王桥副院长的职责。镇子需要道德上的领袖。”
劳埃德副主教插话说:“主教大人,这里还有个由谁来接管属于修道院的钱财,维护大教堂及其他建筑物,管理土地和农工……的问题。”
亨利说:“好吧,就由你来做这一切吧,凯瑞丝嬷嬷。”
她假作思考这一提议,仿佛她还没想到似的。“我能处理一切次要问题——经管修士们的钱财和土地——可是我无法做你能做的事,主教大人。我不能主持圣餐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