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阿兰发出了警告,但还是有好几声惊呼和尖叫声——但拉尔夫觉得还不算太响。到此为止,一切顺利。
他把门一下敞开,臀上驮着蒂莉,迈步进了宿舍。
他可以借修女们的灯光看清屋里。在房间尽头,阿兰挟着一个女人,他的刀子抵住她的喉咙,和拉尔夫挟着蒂莉的姿势一样。还有两个男人站在阿兰身后。另两个雇来的人该是在楼梯脚下守着。
“听我说。”拉尔夫发话道。
他一开口,蒂莉就痉挛地扭了一下。她已经辨出了他的声音。不过这没关系,反正还没有别人听出来。
一阵可怕的寂静。
拉尔夫说:“你们谁是司库?”
没人吱声。
拉尔夫用他的刀尖触了一下蒂莉的喉咙。她开始挣扎,但她过于娇小,他毫不费力就控制住了她。他想,现在,对,现在是杀她的时候了;但他犹豫着。他已经杀过许多人,有男也有女,但突然之间,似乎把刀子捅进一个他曾拥抱过、亲吻过、睡过觉、还给他生了孩子的女人温暖的身体,有点可怕。
他告诉自己,何况,若是有一个修女死了,对她们就更有震慑力。
他对阿兰点了下头。
阿兰用力一割,他挟着的那个修女的脖子就给划开了。如注的血流从她的脖子喷到了地上。
有人尖叫了一声。
那不仅是一声尖叫,而是纯粹被吓得发出的非常响亮的号叫,甚至会把死人唤醒的,那叫声持续着,直到一个雇来的打手用他的棍棒狠狠地打在呼叫者的头部,使她昏厥倒地,血汩汩地淌下面颊。
拉尔夫又问:“你们谁是司库?”
晨祷钟响,凯瑞丝溜下床时,梅尔辛短时间醒了一下。他像往常一样,翻了个身,打了个盹,所以等她回来时,好像她才走开了一两分钟。她回到床上时,身上很冷,他把她拉过来,用双臂搂住她。他俩时常会醒着一会儿,聊聊天,再云雨一番,然后入睡。这是梅尔辛最满意的时刻。
她紧紧地偎依着他,她的乳房舒服地贴在他的胸前。他吻着她的前额。等她暖和过来,他就伸手到她的腿裆,轻柔地摸着那里的软毛。
可是她特想说话:“你听到昨天的传闻了吗?城北树林里有强盗。”
“看来不大可能。”他说。
“我不知道。那一面的城墙都朽了。”
“他们要偷什么呢?他们想要的东西伸手一拿就成了。他们要是需要肉,地里有的是没人看管的牛羊,都是没主儿认领的。”
“所以才奇怪嘛。”
“这些日子,偷盗就像趴在篱笆上吸邻居家的空气一样了。”
她叹了口气:“三个月之前,我还以为这场可怕的黑死病过去了呢。”
“我们又死掉了多少人?”
“从复活节以来,我们又埋了上千人了。”
在梅尔辛看来大体正确。“我听说别的镇子也相仿。”
她在黑暗中点头时,他感到她的头发抵到了他的肩头。她说:“我相信差不多有四分之一的英格兰居民已经死去了。”
“在教士中要超过一半了。”
“那是因为每当他们主持祈祷时,都要和那么多人接触。他们难以逃避。”
“所以半数的教堂都关闭了。”
“若是你问我,我倒认为这是好事。我敢说,人群传播黑死病比什么都快。”
“反正大多数人对宗教已经失去崇敬了。”
对凯瑞丝而言,这算不上重大悲剧。她说:“他们或许会不再相信那些鬼话医术了,并且开始思考什么样的疗法有实效。”
“你可以这么说,可普通百姓难以分辨:什么是真正的治疗,什么是假冒的鬼话。”
“我可以给你四条规律。”
他在黑暗中笑了。她总是那么有条理。“说吧。”
“第一:要是有十多种不同的处方治疗一种病症,你就可以确定,没有一种是有效的。”
“为什么?”
“因为若是有一种有效,人们就会忘记其余的了。”
“有道理。”
“第二:一种处方不讨人喜欢,并不意味着就有好处。生的百灵鸟脑子对喉咙肿痛毫无作用,还会加重病人的喘息;而一杯热水调蜜却使你平复。”
“这倒新鲜。”
“第三:人和动物的粪便从来对谁都没用处。通常只能加剧病情。”
“这话听起来舒服。”
“第四:如果那药方外观与疾病相像——鸫鸟带斑点的羽毛对疱疹,或者再比如说,羊尿对黄疸——大概都是异想天开的废话了。”
“你应该就此写一本书。”
她嘲讽地哼了一声:“大学推崇的是古希腊的教科书。”
“不是写给大学生的。而是写给你这样的人——修女和助产妇,理发师和女智者。”
“女智者和助产妇是不识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