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尔辛四下打量着这间地下室。“卷宗呢?”他问。
“准是被烧掉了。那倒关系不大。我已经全部复制过了。”
“羊皮纸不好烧的。”
“我从来没试过点燃它。”
“羊皮纸遇火会烤焦,收缩变形,但是烧不成的。”
“或许那些卷宗已经从废墟里捡回来了。”
“咱们去看看。”
他俩爬上石阶,离开了地下拱室。来到回廊之后,凯瑞丝问琼:“你在灰堆里发现羊皮纸了吗?”
她摇摇头:“一点也没有。”
“你会不会漏掉了呢?”
“我看不会——除非烧成了灰渣。”
“梅尔辛说,羊皮纸烧不着。”她转过去面对着他,“谁会想要我们的卷宗呢?对别人没有任何用处的。”
梅尔辛沿着他自己的思维逻辑去想,看看能够引到那里。“或许是他们想要一份文献,是你们保存的——或者你们可能保存的,或者他们认为你们可能保存的。”
“那会是什么呢?”
梅尔辛皱起了眉头:“文献是意在公布的。把某种事写下来的全部主旨,是让人们在将来能够看到。而一份秘密文件则是很不一般的东西……”这时他想起了一件事。
他拉着凯瑞丝离开琼,和她散步,绕过回廊,直到他确信没人能够偷听的地方。这时他才说:“不过,当然,我们的确知道一件秘密文献。”
“就是托马斯埋在树林里的。”
“就是。”
“可是为什么有人会以为这东西可能藏在女修道院的金库里呢?”
“嗯,想想看。最近有什么事可能引起这一猜疑吗?”
凯瑞丝的脸上浮起一道阴郁的神色:“噢,我的天。”她惊呼一声。
“有这样的事?”
“我跟你说过,林恩田庄是多年以前由伊莎贝拉王后为接受托马斯一事颁赐给我们的。”
“你还跟谁说过这件事?”
“对了——林恩的总管。托马斯因为我这么做而很生气,说是会引起严重后果。”
“因此有人担心你会掌握着托马斯的密信。”
“拉尔夫吗?”
“我认为拉尔夫并不知道那封信。我是我们几个孩子中唯一一个看到托马斯埋信的。他当然绝不会提及此事。拉尔夫应该是本着另一个人的利益行事的。”
凯瑞丝神色慌张。“伊莎贝拉王后?”
“或者是国王本人。”
“有没有可能是国王本人命令拉尔夫闯进女修道院的呢?”
“不会亲自下令的,不可能。他会利用一个中间人,一个忠心耿耿、野心勃勃又不会疑虑重重的人。我在佛罗伦萨遇到过这种人,他们周旋于要人的宫殿之外。他们是社会渣滓。”
“我想不出会是谁。”
“我觉得我能猜出来了。”梅尔辛说。
两天之后,格利高里·朗费罗在韦格利那栋领主的木造小宅邸里会见了拉尔夫和阿兰。韦格利比天奇更遮人耳目。在天奇的大厅里,有太多的人注视着拉尔夫的一举一动:仆人啦,扈从啦,他的父母啦。而在韦格利这里,农人们都有他们各自的累断腰的事情要做,没人会向拉尔夫询及阿兰背的那口袋里面的东西。
“我估摸一切都是按计划行事的。”格利高里说。女修道院遭劫的新闻一下子就传遍了全郡。
“没什么大困难。”拉尔夫说。他对格利高里缄默的反应感到不快。经历这一切周折之后才把那些卷宗弄到手,格利高里应该高兴才是。
“治安官当然已经宣布要调查了。”格利高里阴郁地说。
“他们都归咎于强盗了。”
“你没被认出来?”
“我们都戴了头套。”
格利高里奇特地看着拉尔夫。
“我原来不知道你妻子就待在修道院。”
“一次有用的巧合,”拉尔夫说,“让我得以一石二鸟。”
那奇特的目光逼视得更紧了。这律师心里想什么呢?他是打算装作对拉尔夫杀妻之举感到震惊吗?果真如此,拉尔夫就想当即指出,在女修道院发生的一切,格利高里都是同谋——他其实是教唆犯。他没有权利来说三道四。拉尔夫等待着格利高里开口。但在长时间沉默之后,他只说了一句:“咱们来看看这些文档吧。”
他们打发管家维拉去干一件需要时间的差事,拉尔夫又让阿兰站在门口,防止闲人。然后,格利高里才小心翼翼地把文档从袋里取出放到桌上。他自己摆好舒服的姿势,便开始查阅。有些是卷起来并用绳捆着的,另一些是一张张摞起来的,只有少数装订成册。他打开一份,在从敞开的窗户中射进来的强烈阳光下,读了几行,然后扔回口袋,再拿另一份。
拉尔夫并不知道格利高里在查找什么。他只说过可能使国王难堪。拉尔夫想象不出,凯瑞丝能有什么文献竟会让国王难堪。
他瞅着格利高里逐篇查阅感到心烦,但他不打算离开。他已经把格利高里想要的送到了,他准备坐在这里,直到格利高里认定了他的那一半交易。
这位高个子的律师耐心地查阅下去。有一份卷宗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一直读到底,但随后还是扔回袋里,和别的归在一起了。
拉尔夫和阿兰上个星期在布里斯托尔度过了大部分时间。人们不大会要他们解释他们在那儿干什么,但他们仍十分小心。除去到王桥去的那天夜里,他的每夜都要狂饮。他们的酒友会记得他们尽情饮酒,而不大可能想起那一星期有一夜拉尔夫和阿兰不在——或者,即使他们想到了,肯定也不清楚那夜是复活节后的第四个星期三还是圣灵降临节前两天的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