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莉帕对格利高里说:“我需要你回到国王那里,告诉他,我是他忠顺的臣民,而且我渴望得到他的眷顾,但我不能嫁给拉尔夫,哪怕天使长加百利命令我。”
“我明白了。”格利高里站起身,“我们不留下用膳了。”
就这么完啦?拉尔夫还等着格利高里拿出他的惊人的秘密武器,某种无法抗拒的诱饵或恐吓。难道这位机灵的朝廷律师当真有愧于他那昂贵的锦缎衣袍了吗?
菲莉帕同样惊讶地发现,这场争论竟然戛然而止了。
格利高里向门口走去,拉尔夫无可奈何地只好跟着。菲莉帕和奥狄拉目送着他们两个,不知对这样冷漠的离去该当如何。女侍臣们哑口无言。
菲莉帕说:“请你求国王开恩。”
“他会的,女士,”格利高里说,“他全权地要我告诉你这些,因为你太执拗了,他不会强迫你嫁给一个你讨厌的男人的。”
“谢谢你!”她说,“你救了我一命。”
拉尔夫要开口抗辩。他是得到承诺的!他犯下亵渎和谋杀的罪行才获此奖赏的。总不致现在就剥夺掉吧?
但格利高里先说话了。“要不,”他说,“按照国王的旨意,就让拉尔夫娶你的女儿。”他顿了顿,手指着站在母亲旁边的身材高挑的十五岁姑娘。“奥狄拉。”他说,似乎还有必要再强调一下他所说的是谁。
菲莉帕喘着气,奥狄拉尖叫出来。
格利高里鞠了一躬:“再见,二位。”
菲莉帕高喊:“等等!”
格利高里置若罔闻,转身走了出去。
拉尔夫不知所措地跟在后边。
格温达醒来时浑身困乏。这是收获时节,在这漫长的八月的白昼里,她把每一个小时都花在地里了。伍尔夫里克从日出到天黑,整天不知疲倦地挥动镰刀,割下庄稼。格温达的活计是捆扎。一整天里,她都得弓腰驼背地收集割下的庄稼,弯腰去收,弯腰去收,直到背疼得冒火。到天黑得看不见的时候,她踉踉跄跄地回到家,就倒在了床上,顾不上做饭,让他们父子仨在食橱里找到什么吃什么吧。
伍尔夫里克天刚亮就醒了,他的动静惊动了格温达的酣睡。她挣扎着下了地。他们都需要好好吃一顿早饭,她把冷羊肉、面包、黄油和啤酒摆到桌上。十岁的萨姆起来了,但只有八岁的大卫,还得叫醒,拉他下床。
“这块地从来没有夫妻二人耕种的。”他们边吃,格温达边发着牢骚。
伍尔夫里克却态度乐观。“桥塌的那年,你我就是靠咱俩自己把庄稼收回来的。”他兴致勃勃地说。
“当时年轻,要比现在小十二岁呢。”
“可你现在更漂亮了。”
她没心情调笑:“就在你父亲和兄弟都活着的时候,你们还在收获季节雇工呢。”
“算啦。这是咱们自己的地,我们自种自收,自己获益,用不着干一天活一个便士的小钱了。我们干得越多,得到的也就越多。这不正是你一直想要的么,是吧?”
“我一直想要独立和自给自足,不知你是不是这意思。”她走到门口。“刮的是西风,天上有一些云。”
伍尔夫里克面带忧容:“我们需要两三天之内别下雨。”
“我看会吧。来,小子们,该下地啦。你们可以走着吃嘛。”她把面包和肉捆进一只口袋做他们的午饭,这时,内特总管一瘸一拐地走进了门。“噢,别!”她说,“今天不行——我们差不多可以把我们的庄稼收完了!”
“老爷也有庄稼要收嘛。”总管说。
跟在内特身后进来的是他十岁的儿子乔纳森,大家都叫他乔诺,他一进门对着萨姆做起鬼脸。
格温达说:“再给我们三天干自己地里的活。”
“甭跟我争论这个,”内特说,“你们一星期该给老爷干一天活,在收获季节该是两天。今明两天,你们就在溪地收他的大麦吧。”
“第二天通常都算了。这样做已经好多年了。”
“那是在人手多的时候。现在老爷都急死了。这么多人都签了自由佃租的条款,他简直没人给他收庄稼了。”
“这么说,那些跟你谈妥,要求免除他们例责的人,倒得了便宜,而像我们这些接受了老条款的人,反倒受罚要在老爷的地里干上两倍的活儿了。”她埋怨地看着伍尔夫里克,想起了她要他和内特讲条件时,他根本不听她的。
“差不多就是这样。”内特漫不经心地说。
“见鬼。”格温达说。
“别骂街,”内特说,“你们会得到一顿免费午餐。有白面包和一桶新鲜淡啤酒。这还不够引人的吗?”
“拉尔夫老爷用燕麦喂马,是为了骑得狠。”
“别拖了,现在就去吧!”内特出了门。
他儿子乔诺冲着萨姆吐舌头。萨姆想抓住他,但乔诺溜掉了,追着他父亲跑了。
格温达疲惫地和一家人跋涉着穿过田野,来到拉尔夫的大麦迎风摇摆的地里。他们动手干起活来。伍尔夫里克割,格温达捆。萨姆跟在后面拣她漏掉的麦秆,搜集到一起,等到凑齐一捆,就交给她捆。大卫矮小灵活,他把麦秆编成粗绳,用来捆麦子。那些依旧按老章程签约的家庭,和他们一起劳作着,而那些较机灵的佃户则收割自己的庄稼。
太阳升到头顶上,内特赶着车,后面载着一只桶来了。他说得不错,给每家一大块可口的新鲜白面包。大家都吃着自己那一份,之后大人们都躺在阴凉处休息,孩子们则嬉戏。
格温达正在打盹,猛听到孩子们的尖叫声。她马上从声音听出来,并不是她的孩子发出的,但她照旧一跃而起。她看到她儿子萨姆正跟乔诺打架。虽说他们年龄和身量大体相仿,萨姆却把乔诺撂到地上,毫不留情地拳打脚踢。格温达向孩子们奔去,但伍尔夫里克动作更快,他一把抓住萨姆的一只手,把他拽了起来。
格温达难过地看着乔诺。那孩子口鼻流血,一只眼窝发了炎,已经肿了起来,他捧着肚子,哼哼唧唧地哭着。格温达见过多次男孩间的打架,但这次不同,乔诺给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
格温达盯着她十岁的儿子看。他的脸上没有一点痕迹:看来乔诺似是没打中一拳。萨姆对他的行为毫不后悔,反倒扬扬得意。这样的表情似曾相识,格温达搜索枯肠,想找到那相似之处。她没过多久就回忆起来,是谁在打人之后就是这副模样了。
她曾在拉尔夫·菲茨杰拉德,也就是萨姆的亲生父亲的脸上,看到过同样的表情。
拉尔夫和格利高里造访了伯爵城堡的两天之后,菲莉帕女士来到了天奇大厅。
拉尔夫已经在考虑娶上奥狄拉的前景了。她是个漂亮少女,不过在伦敦只要花上几便士就能买到漂亮少女。拉尔克已经经历过娶一个比小孩子稍大的人了。在初始的激情过后,他就对她厌烦和恼火了。
他一时想不好是否娶了奥狄拉,也把菲莉帕弄到手。娶了女儿,再把母亲占为情妇的念头,让他兴奋不已。他甚至可以一起占有她们两个。他就曾有一次在加来与一对母女妓女同时性交,其中的乱伦成分激起了他伤风败俗的快感。
但是反思起来,他知道那是不会发生的。菲莉帕绝不会同意这样的做法。他可以找办法强制她,但她不会轻易受欺负的。“我不想娶奥狄拉。”在他们从伯爵城堡回家的路上,他这样告诉过格利高里。
“你用不着娶她。”格利高里当时说,但拒不详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