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赶紧去了。
还能走路的伤者迅速走开了。凯瑞丝开始检查那些留下来的人。一个肚子上挨了一刀的青年农民正在用力把肠子揉进去:看来他没多大希望了。一个胳膊上砍了一道口子的,若是凯瑞丝能为他止血的话,还能活下去。她解下他的腰带,扎住他的上臂,勒紧到血流减缓成细线。“就这样待着别动。”她嘱咐完他,就往前走到一个像是断了指骨的镇上男孩跟前。她的头还在疼,但她不去理睬。
乌娜带着好几位修女来了。紧跟着,理发师马修提着他的口袋也到了。他们一齐动手包扎伤者。在凯瑞丝的指挥下,主动来帮忙的人挑出重伤号,把他们抬到女修道院去。“把他们送到旧医院,别去新医院。”她说。
她从跪姿一站起来,立刻感到一阵晕眩。她拽住乌娜,稳住自己。“你怎么了?”乌娜问。
“一会儿就好了。咱们还是快回医院去吧。”
她们在市场摊位中间的缝隙中穿行到了旧医院。她们一进去,当即发现里面没有一个伤员。凯瑞丝动火了。“这些蠢货全都把人送错了地方。”她说。要人们学会区别安置的重要性还要假以时日,她总算明白了。
她和乌娜来到了新医院。进门处要穿过一座宽大的拱门。她们进去的时候,正遇到那些帮忙的人出来。“你们把他们送错了地方!”凯瑞丝愠怒地说。
一个人说:“可是,凯瑞丝嬷嬷——”
“别争了,没时间啦,”她不耐烦地说,“赶紧把他们抬到旧医院去。”
她走进回廊,看到臂上开了口子的青年正被抬进一个她知道住了五个黑死病患者的房间。她疾速跑过院子。“站住!”她怒冲冲地叫道,“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他们在执行我的指令。”
凯瑞丝站住脚,四下一看。原来是塞姆兄弟。“别干蠢事了,”她说,“他受了刀伤——你想让他死于黑死病吗?”
他的圆脸涨红了:“我以为,我的决定用不着要经你批准吧,凯瑞丝嬷嬷。”
这真是愚昧,她不予理睬。“所有这些受伤的男孩一定要远离黑死病患者,不然会受感染的!”
“我看你是操劳过度了。我建议你去躺一会儿。”
“躺一会儿?”她已经愤怒了,“我刚刚包扎了所有这些人——现在我要好好看顾他们了。可不是在这儿!”
“感谢你的急救,嬷嬷。你现在可以走开,由我来彻底检查这些病人。”
“你这白痴,你会害死他们的!”
“请在冷静下来之前离开医院。”
“你不能把我从这儿赶出去,你这浑小子!我是用修女的钱盖的这所医院。这儿由我负责。”
“是吗?”他冷冷地说。
凯瑞丝意识到,她虽然没有预见到这一时刻,他却早已料到。他面红耳赤,但他控制着自己的感情。他是个有想法的男人。她停下来迅速动着脑筋。她四下打量,看到修女们和帮忙的人都在观望,等待会有什么结果。
“我们得看护这些孩子,”她说,“我们站在这儿争论的时候,他们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去。我们一时先让步吧。”她提高了嗓音。“请把他们原地放下。”天气很温暖,没必要把病人放进屋里。“我们先来看一下他们的需要,然后再决定把他们安置在什么地方。
帮忙的和修女们都了解并且尊重凯瑞丝,而塞姆对他们来说只是新人;他们都欣然服从她。
塞姆看到自己受到打击,脸上掠过愤怒不已的神色。“在这种环境下,我没法给病人看病。”他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凯瑞丝很是吃惊。她本来以自己的让步来给他留面子,却没想到他会在一怒之下,撇下病人,扬长而去。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都忙于给他们洗伤处,缝伤口,调配安定的草药和舒心的饮料。理发师马修在她身边工作,接上断骨,复位关节。马修如今已年届五旬,不过他儿子路加已经有了相应的技术给他帮忙了。
他们忙完了,天色已经进入了凉快的傍晚。他们都坐在回廊的围墙上休息。琼姐妹给他们拿来了清凉的苹果汁。凯瑞丝的头依旧在疼。她刚才忙得顾不上,可现在就疼得难受了。她决定早早上床休息。
大家正喝着苹果汁,年轻的乔西来了:“主教大人要你在方便的时候到副院长宅院去见他,副院长嬷嬷。”
她烦恼地哼了一声。无疑是塞姆去告状了。这是她最不希望的了。“告诉他,我马上就到。”她说。她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但愿把这事了断算了。”她喝完她的苹果汁就走了。
她疲惫地走过绿地。摊主们都在为入夜打点着:盖上货物,锁上屋门。她穿过墓地,进入了宅院。
亨利主教坐在桌子的首席,牧师会的克劳德和副主教劳埃德和他在一起。菲利蒙和塞姆也在场。戈德温那只叫“大主教”的猫,卧在亨利的膝头,看样子挺自在。主教说:“请坐吧。”
她坐在克劳德旁边。他和蔼地说:“你样子很疲乏,凯瑞丝嬷嬷。”
“一下午我都在包扎那些大打出手的蠢小子。我自己头上还挨了一下呢。”
“我们听说那场斗殴了。”
亨利补充说:“还有在医院里的那场争论。”
“我想这就是我在这儿的原因吧。”
“对。”
“新医院的全部理念就是把病人和传染病隔离开——”
“我知道争论的是什么了,”亨利打断了她的话,他对全体在场的人说着,“凯瑞丝吩咐把打架中受伤的人送到旧医院。塞姆违背了她的指示。他们当着众人的面发生了不应有的争吵。”
塞姆说:“我为此道歉,主教大人。”
亨利似是没有听见。“在我们继续谈论之前,我想澄清一些事情。”他看了看塞姆,又看了看凯瑞丝,然后又看着塞姆。“我是你们的主教,也是不在位的王桥修道院的院长。我有全权对你们发号施令,而服从我则是你们的职责。你接受这一点吗,塞姆兄弟?”
塞姆低头鞠躬:“我接受。”
亨利又转向凯瑞丝:“你呢,副院长嬷嬷?”
这当然没有争论的余地。亨利完全在理。“我接受。”她说。她信心十足地想,亨利不致愚蠢到强制受伤的小痞子去染上黑死病吧。
亨利说:“请允许我陈述一下这场争论。新医院是用修女的钱,按照凯瑞丝嬷嬷的特殊要求修建的。她设想为黑死病患者和其他——按照她的说法可能从病人传给好人的疾病提供一处地方。她相信隔离这两种病人是必要的。她认为在任何情况下她都有权坚持要使她的计划得以实行。这么说对吗,嬷嬷?”
“对。”
“凯瑞丝设想她的计划时,塞姆兄弟不在这里,所以没法和他商议。然而他在大学里研读了三年医学,还获得学位。他指出,凯瑞丝没受过培训,而且,除去她从实践经验中获取的东西之外,也不大懂病理。他是个合格的医生,而且不仅如此,他还是修道院里,或者确切地说在整个王桥唯一的医生。”
“一点不错。”塞姆说。
“你怎么能说我没受过培训?”凯瑞丝爆发了,“经过多年来我治疗病人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