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他的灵魂安息。”梅尔辛像条件反射一般说道。
“阿门。国王陛下鉴于我要路经他的王桥自治市,要求我代表他问候你,并向你通报这一重要消息。”
“我很感激。大主教的去世并不令人意外。他一直在患病。”梅尔辛疑惑地心想,国王让格利高里来见他,当然不会只是传达一条令人感兴趣的消息。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要说你是个足智多谋的人,”格利高里爽快地说道,“我在二十多年前首先认识了尊夫人。自那以后,我就看到你们二位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最终控制了王桥镇。你得到了你所心仪的一切:桥、医院、自治特许,而且你们二位也终成眷属。你不仅意志坚定,而且很有耐心。”
格利高里的语气是居高临下的,但梅尔辛还是从他的奉承中听出了一丝敬佩。他不断地告诫自己保持警惕:像格利高里这样的人的赞扬,肯定是怀有目的的。
“我还顺路看望了阿伯加文尼修道院的修士们,他们必须投票选出一位新的大主教。”格利高里靠在了椅子上。“几百年前,当基督教刚刚传入英格兰时,修士们就是通过选举产生他们的上司的。”解释是老年人的习惯,梅尔辛回想着:格利高里年轻时可没这么啰唆。“如今,主教和大主教位高权重,当然不能再由一小股与世隔绝的虔诚空想家们来选择了。国王做出了他的选择,而教皇陛下批准了国王的决定。”
梅尔辛心想,就连我都知道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通常都要经过一番较力的。但他什么也没说。
格利高里继续说道:“不过,修士们的选举仪式还得举行,控制它比废除它要容易,所以我来了。”
“那么你是来告诉修士们选谁的。”梅尔辛说。
“坦白地说,是这样的。”
“你会叫他们选谁呢?”
“我没说过吗?就是你们的亨利主教呀。他是个出色的人才:忠诚、可信,从来不惹麻烦。”
“噢,天哪。”
“你不高兴吗?”格利高里脸上轻松的表情烟消云散了,变得聚精会神起来。
梅尔辛意识到这才是格利高里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探查以梅尔辛为代表的王桥人对他的计划的感受,看看他们是否会反对他。梅尔辛整理着思路。产生一位新主教有可能危及尖塔的建设和医院的前景。“亨利是王桥力量平衡的关键,”他说,“十年前,商人、修士和医院之间达成了一种休战协议。结果,三方都得到了巨大繁荣。”为了迎合格利高里的兴趣——也就是国王的兴趣——他又补充了一句:“这种繁荣保证了我们能缴这么高的税。”
格利高里点了一下头,表示承认。
“亨利的离去显然会使我们之间稳定的关系产生疑问。”
“我想,恐怕是要看谁接替他吧?”
“的确如此。”梅尔辛说。他想:现在咱们该说说关键问题了。“你心目中有什么人选吗?”他问。
“显见的人选是菲利蒙副院长。”
“不!”梅尔辛惊呆了,“菲利蒙!为什么?”
“他非常保守,在如今这个怀疑论调和异端邪说甚嚣尘上的时候,这一点对于教会高层来说很重要。”
“当然。现在我明白他为什么要在布道时反对解剖了。还有他为什么要建圣母堂了。”梅尔辛心想,我早该预料到才对。
“而且他还到处宣扬他不会影响教士们的税收——这是经常引发国王和一些主教之间冲突的根源之一。”
“菲利蒙早就有预谋了。”梅尔辛对自己的麻痹大意深感懊悔。
“我想,自大主教患病起就有了。”
“这真是大难临头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
“菲利蒙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他要是当上主教,肯定把王桥搅得鸡犬不宁。我们必须阻止他。”他直视着格利高里的眼睛。“你为什么要来这里预先警告我?”他刚问出这个问题,就自己想到了答案。“你也不希望菲利蒙得逞。用不着我来告诉你他有多麻烦——你已经领教过了。不过你没法直率地否决他,因为他已经赢得了某些高级教士的支持。”格利高里笑而不答,梅尔辛认为这意味着自己猜对了。“那么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假如我是你,”格利高里说,“我首先要另找一位候选人来顶替菲利蒙。”
有道理。梅尔辛沉思着,点了点头。“我要考虑一下。”他说。
“好的。”格利高里站起了身,梅尔辛意识到会谈结束了。“考虑好后,请把你的决定告诉我。”格利高里补充了一句。
梅尔辛一路沉思着,离开修道院,走回麻风病人岛。他可以提议谁来做王桥主教呢?镇民们一向与劳埃德副主教相处融洽,但他太老了——如果让他当选,弄不好一年后就得重选一次。
直到他到家时,他仍然没有想出合适人选。他在客厅里找到凯瑞丝,正要问她,她却先开了口。她站在那里,面色苍白,一副吓坏了的样子。她说:“洛拉又不见了。”
86
教士们说礼拜天是休息日,可格温达从来没休息过。今天,在教堂里做过礼拜,又吃过午饭后,她和伍尔夫里克一起在屋后的花园里干活儿。这是个很不错的花园,有半英亩大。园里有一个鸡舍、一棵梨树和一个谷仓。在远端的一块菜地里,伍尔夫里克犁着沟,格温达播撒着豌豆种。
男孩子们都到邻村去参加足球比赛了,这是他们星期天通常的消遣。足球对于农民来说,相当于贵族的马上比武:都是在模仿战斗,有时候还会真的有人受伤。格温达心里祈祷着她的儿子们能够完好无损地回家。
今天萨姆很早就回来了。“球爆了。”他气恼地说道。
“戴夫呢?”格温达问。
“他没去踢球。”
“我还以为他跟你在一起呢。”
“没有,他经常一个人溜走。”
“这我倒不知道。”格温达皱起了眉,“他去哪儿了?”
萨姆耸了耸肩:“他没跟我说。”
他也许是去见女孩子了,格温达心想。戴夫对所有的事情都保密。如果是去见女孩子,那么是谁呢?韦格利村合适的姑娘不多。那些从黑死病中幸存下来的都迅速结了婚,好像是急于为这片土地添丁进口;而自那以后出生的女孩子还都太小。也许他是在森林中约好的地点,去会邻村的某个姑娘了。这样的约会像人的头疼脑热一样普遍。
几个小时后,戴夫回来了,格温达正等着他。他丝毫没想否认自己溜走了。“如果你们愿意,我带你们去看看我在干什么,”他说,“我没法永远保密。跟我来吧。”
格温达、伍尔夫里克和萨姆都跟着他去了。人们都严格遵守安息日的规定,地里没人干活。四个人在料峭的春风中走过百亩时,看到那里已经荒芜了。有不少狭长的地都被撂了荒:仍然有些村民地多得顾不过来了。安妮特就是其中之一——她只有十六岁的女儿阿玛贝尔帮她。除非她能雇个人,但这很难。她那畦燕麦地就长满了杂草。
戴夫领着他们走进森林中大约半英里,在一块人迹罕至的空地前停下。“就是这里。”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