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从这一刻,爸爸又开始守口如瓶了。

"不适合在这里讲这些。"他说着又向我们身后望了望。他告诉出租车司机,如果在五分钟之内把我们送到大英博物馆,就多给他十英镑的车钱。出租车司机立马使出了浑身解数。

'爸爸,"我试探地问道,`'在河边的那些人 " `'还有另外那个家伙,阿莫斯,"萨蒂说,`'他们是埃及警察还是什么?""你们俩都听好了,"爸爸说,`'今天晚上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我知道这很

难,不过你们必须耐心。等我们到了博物馆,我会向你们解释一切,我保证。我必须让一切回归正途。"`'你在说什么呀?"萨蒂不依不饶,`'让什么回归正途?"

爸爸的表情不只是哀伤,几乎是带着一种负罪感。我打了个冷战,想起萨蒂刚才说的话:外公外婆因为妈妈的去世而责难爸爸。他正要告诉我们并非如此,对吗?

出租车拐上爟素大街,在博物馆门前吱嘎一声停下了。'跟我来,"爸爸对我们说,`'待会儿见到馆长的时候,要表现得正常一

点。"我觉得萨蒂从来就没表现得正常过,不过我想还是什么都别说的好。我们下了车,爸爸塞给出租车司机一迟钞票,我取出我们的行李。接盖,他

做了个非常奇怪的举动,将一把小小的东西扔进了后座看起来像是石头,不过天太黑,我看不大清楚。''接着向前开,"他告诉出租车司机,`'带我们去切尔西。"

这话让人摸不着头脑,因为我们已经下了车。司机一个加速,车子飞也似的开走了。我看看爸爸,又看看出租车。车子转过街角,消失在夜色中。怪异的是,我看到了后座上的三个乘客:一个男人、两个孩子。

我眨眨眼。这么短的时间,出租车不可能载上别的乘客。''爸爸 " "伦敦出租车很少有空驶的,"他煞有介事地说,`'快来吧,孩子们。"他大步走进精致的大铁门。我和萨蒂都迟疑了片刻。`'卡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摇摇头:`'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真想搞清楚。""好吧,要是愿意受冻的话你就在这儿待着吧,反正没弄清楚我是不会离开

的。"她转身追上了爸爸。现在回想起来,我真该大步跑上前去,拽着萨蒂离开那儿,越远越好。可是,我跟她走进了大门。

我以前来过大英博物馆。事实上,我到过的博物馆比我向别人提及的还要多去过这么多博物馆,会让别人觉得我活像个土包子。[背景里的那个声音是萨蒂,她嚷嚷说我就是个十足的土包子。谢谢了,我的妹妹。]此时的博物馆已经关门了,黑骏骏的,不过馆长和两个警卫已经候在门前的台阶上。

`'凯恩博士 !"馆长是个身穿廉价西服、身材矮小的胖子,我见过的有些木乃伊的头发都比他多,牙齿也比他好。他和爸爸握手的模样,就好像见到的是一位摇滚巨星,`'您上一篇关于依姆霍特普的论文简直精彩绝伦 l搞不懂你是如何破译那些咒语的! "

`'依姆霍什么?"萨蒂低声问我。`'依姆霍特普,"我说,`'古埃及高级祭司、建筑师,也有人说他是个魔法

师,是他设计了第一座金字塔,你知道吗?"`'不知道,"萨蒂说,`'也不关心。不过谢谢了。"爸爸对馆长在假日里接待我们表示了感谢。然后,他拍拍我的肩膀:`'马丁

博士,向您介绍卡特和萨蒂。" "D筲原来是您儿子,还有"馆长迟疑地看了萨蒂一眼,`'还有这位年轻

的女士?"`'是我女儿。"爸爸说。马丁博士的目光游离了一小会儿。无论人们以为自己多么开明,多么彬彬有

礼,当他们得知萨蒂是我们家庭-员的时候,总会不经意地流露出转瞬即逝的迷惑。我讨厌这样,可经过这些年,我早就习以为常了。馆长很快恢复了笑意。''是的,是的,当然了。请这边走,凯恩博士。您的到来让我们深感荣幸! " 警卫在我们身后锁上了大门。他们接过我们的行李,其中一个伸手去拿爸爸

的工具包。`'峒,不用了,"爸爸勉强笑笑,`'这个我自己来。"我们跟随馆长走进大中庭,警卫则留在了前厅。在夜里,这地方显得有些阴

森。玻璃圆顶上昏暗的灯光在墙上投下纵横交错的影子,仿佛-张巨大无比的蜘

蛛网。我们的脚步在汉白玉地板上晤晤作响。"那么,"爸爸说,`'石碑。"`'对了丨"馆长说,`'我想象不出您能从中获得什么样的新信息。作为我们最

著名的藏品,它已经被彻头彻尾地研究过了。"'当然,"爸爸说,`'不过说不定会给你带来惊喜。"`'他现在又在说什么?"萨蒂低声对我说。我没有做声。我已隐隐猜到了他们谈论的是哪一块石碑,可我搞不明白,为

什么爸爸会在圣诞前夜把我们拖来看它。

关于克里奥佩特拉之针,我不知道他会告诉我们些什么关于妈妈的事情,还有她出事的那晚。他为何总是东张西望呢?难道他认为,我们在方尖碑下见过的那些怪人还会出现吗?我们在大门紧闭,警卫和高科技重重守护下的博物馆里。没人能够骚扰我们我希望如此。

我们左转走进了埃及厅。两旁排满了巨大的法老和埃及神只雕像。爸爸目不

斜视地从它们面前走过,径直向大厅中间最吸引人的目标而去。"太美了,"爸爸喃喃道,`'该不是复制品吧?"`'不,不,"馆长保证,`'我们并不总是将真正的石碑用来展出,不过对你这绝对是真品。"伫立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块深灰色的石碑,约三英尺高,两英尺寛。它被放置

在底座上,四周罩上了玻璃。石板平坦的表面上雕刻着三种迥然不同的文字。最上面是古埃及图形文字:象形文字。中间的嘛……我绞尽脑汁才想起来爸爸提到过的名字:古埃及通俗文字。那是希腊统治埃及时期的一种文字,在埃及文字当中混入了不少的希腊文。而最后的几行,则是希腊文。

'升[塞塔石碑。"我说。"那不是个计算机游戏的名字吗?"萨蒂问。

我正想说她有多么无知,馆长一阵不安的笑声打断了我。''年轻的女士,爟

塞塔石碑是破译象形文字的钥匙 l它 1799年被拿破仑的军队发现,后来 " "哦,对了,"萨蒂说,`'现在我想起来了。"

我知道,她这么讲只是为了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可爸爸并不放弃。

"萨蒂,"他接着馆长的话说,`'直到石碑被发现之前,凡人 ……嗯,我是说

几百年来没有任何人能够读懂象形文字。古代埃及的文字语言已经完全失传。后

来,一个名叫托马斯杨的英国人证明,爟塞塔石碑上的三种文字传递着同样一条

讯息。此后,一位叫做商博良的法国人继承了他的研究,终于破译了象形文字的

秘密。"萨蒂嘴里嚼着口香糖,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那这上面说的什么呢?"爸爸耸耸肩:`'内容并不重要,不过是一些祭司写给托勒密五世国王的一封

感谢信。在当初雕刻的时候,这块石碑无足轻重,然而经过了这么多世纪……它

却成了一种强大的符号。我真傻,竟然没能早一点意识到它的潜能。"他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很显然馆长也是茫然一片。`'凯恩博士,"他问,`'你没事吧?"爸爸深吸了一口气。''很抱歉,马丁博士。我只是 ……走神了。我能把玻璃

罩打开吗?另外请将我向您索取的档案取来。"

马丁博士点点头。他在一个小小的遥控器上按了几个数字,玻璃罩的前面打开了。

"文件需要几分钟才能拿过来,"马丁博士说,`'要换了别人,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在我不在场的清况下靠近石碑,如同您现在所要求的这样,不过我相信您会格外小心的。"

他瞥了我和萨蒂一样,仿佛我们两个孩子会惹出什么麻烦。"我们一定会当心的。"爸爸向他保证。随着马丁博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爸爸眼中放射出疯狂的目光。''孩子们,

这件事至关重要。你们俩得到外面去。"

他放下肩头的背包,拉开一个小口,大小刚好只能扯出一条自行车链条和一把挂锁。''跟上马丁博士。你们会在左边大厅的尽头找到他的办公室,那儿只有一个入口。等他一进门,把这个缠在门把手上,紧紧锁住。我们需要拖住他。"

"你想让我们俩把他关起来?"萨蒂突然来了兴致,`'太棒了 ! ,, '爸爸,"我说,`'你这是要干什么?"`'没时间解释了,"他说,`'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他们马上就要来了。"`'谁要来了?"萨蒂问。他握住萨蒂的肩膀:`'亲爱的,我爱你。我要向你说声对不起 ……为了很多

的事惰,不过我们现在没时间了。如果成功,我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卡特,

你是个勇敢的男子汉。你们一定要相信我。记住,把马丁博士锁起来,然后到外面去待着 ! ,,

锁上馆长的门对我们来说轻而易举。任务完成的时候,我们回头向刚来的地方望去。从埃及馆里射出一道蓝色光芒,仿佛爸爸在那里装上了一个巨大无比、闪闪发光的水族箱。

萨蒂紧紧盯住我:`'说实话,你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完全没概念,"我说,`'他最近行为一直比较怪异,时常回虑起妈妈,还一直拿着她的照片……"

我没心情再多说什么,好在萨蒂点点头,仿佛已经明白了。

`'他的背包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她问。"我不知道,爸爸告诉我不许偷看。"萨蒂眉毛一抬:`'他这么说你就真的不偷看了?天哪,你从来就是这样,卡

特。你真是没救了。"我刚想争辩几句,地面突然开始震动起来。萨蒂抓住我的胳膊:`'他让我们待着别动,我猜你真会唯命是从了?"事实上,这个命令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好的,可是萨蒂已经向大厅冲了过去。

我犹豫了片刻,也拔腿追了上去。在埃及馆入口,我们猛然停下脚步。爸爸立在婶塞塔石碑前,背对我们。他身下的地板周围闪耀着一个蓝色光环,仿佛有什么人开启了地面隐藏的霓虹灯。爸爸的外套扔在一旁,背包敞开在脚边,露出其中一个两英尺长的木头盒

子,盒上印有埃及图案。"他手上拿的是什么?"萨蒂低声问我,`'是个回旋镖吗?"果然,只见爸爸抬起手,手中挥舞着一个弯曲的白色棍子,样子很像个回旋

镖。可他并没有把它扔出去,而是拿着它向爟塞塔石碑触去。萨蒂屏住了呼吸。爸爸在石碑上书写着什么。回旋镖所到之处,花岗岩石碑上便闪耀出蓝色文字象形文字。

这讲不通。他怎么可能用回旋镖写出发光的文字呢?然而,那些图形耀眼而清晰:并排的一个盒子和 X之上,有一对羊角。

`'开启。"萨蒂喃喃道。我瞟了她一眼,因为她似乎刚刚道出了这个字的含义,可这完全不可能峒。我跟随爸爸多年,连我都只能读懂少得可怜的几个象形文字。它们实在太难学了。

爸爸抬起双臂,唱道:`'沃……色,伊—埃。"又有两个象形文字符号闪现在爟塞塔石碑上。

吃惊的是我认出了第一个符号。那是埃及死神的名字。

'沃色。"我低声念道,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念法,可我清楚那是什么意

思, `'欧西里斯。"

'欧西里斯,归来,"萨蒂出了神似的念叨,忽然她两眼一瞪, `'不 ! ,, 她大

叫, '爸爸,别这模"

爸爸大吃一惊,回过身。 他大声喊: `'孩子们 "

然而太迟了,大地震撼,蓝色光芒化做了炙热的白光,爟塞塔石碑炸开了。酝来的时候,我首先听到的便是笑声得意忘形而可怕的笑声,掺杂着博物馆警报的呜咽。我感觉仿佛刚刚被一辆卡车从身上压了过去。我坐起身,头昏眼花,从嘴里吐出一块婶塞塔石碑的碎片。埃及馆里已是废墟一片。一簇簇火焰在地板上燃

烧。硕大的雕像翻倒在地。石棺从底座上被震落下来。谨塞塔石碑的碎片四散炸

开,嵌入柱子、墙壁还有其他藏品之中。我身旁的萨蒂已失去了知觉,不过她似乎并未受伤。我晃了晃她的肩膀,她哪嚷了一句:`'哎哟。"我们面前,刚才还伫立着爟塞塔石碑的地方,只剩下一块浓烟滚滚,已然断裂的底座。地板上现出放射状的黑色爆炸印记,只留下爸爸身下闪亮的蓝色圆圈。爸爸面对着我们的方向,但他的目光并没有望向我们。他的头上赫然一道滴血的伤痕,手里的回旋镖抓得紧紧的。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这时展厅里又响起了那个恐怖的笑声,我终于明白,那声音是从我正前方传来的。我们和爸爸之间隔着什么东西。一开始,我看不清它的样子只是一团舞

动的热浪。在我努力辨认之下,一个模糊的形状渐渐显现出来那是一个男人

燃烧的轮廓。

他的个子比爸爸还高,笑声如同一把链锯似的撕扯着我的心。`'好样的,"他对爸爸说,`'好样的,朱利叶斯。"

`'没人召唤你 ! ,, 爸爸语带颤音。他举起回旋镖,但那个火人轻轻弹了弹手

指,它便从爸爸手上飞了出去,在墙上摔得粉碎。"我从来不受人召唤,朱利叶斯,"男人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说,`'当你打开一

扇门时,你也应该预料到会有客人从其中穿过。"

'滚回杜亚特去 ! ,, 爸爸大喊,`'我拥有伟大国王的能量 ! ,,

`'哦,好可怕呀,"火人带着嘲弄的口吻说,`'就算你知道如何使用这种能量,他也从来就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你对此一无所知。我才是最强大的,你现在只会落得和他同样的下场。"

我一点儿也听不明白,可我知道必须帮助爸爸。我想拾起离我最近的一块石

头,可我吓坏了,手指僵硬得完全不听使唤,双手变得毫无用处。

爸爸的目光在无声地向我发出警告:快离开这里。我明白了,他这是有意让火人背对着我们,希望我和萨蒂在被他发现之前逃出去。

我和萨蒂瑟瑟发抖。我拼命把她拖到一根柱子后面,藏到阴影之中。赶在她张口抱怨之前,我连忙用手梧住了她的嘴。这下她总算是完全清醒过来。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不再挣扎。

警报声还在长鸣。火焰将埃及馆的大门团团围住。此时警卫一定在朝这边赶来,可我不知道这对我们来说算不算是件好事。爸爸蹲在地板上,双目紧盯住敌人。他打开彩绘木盒,取出一把尺子一样的小棍,低声念叨了些什么。木棍越变越长,最后竟变得和他一样高了。萨蒂发出一声尖叫。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场景变得越发怪异了。

爸爸将手中的手杖朝火人脚边一掷,手杖顿时变成了一条硕大的蟒蛇身长足足有十英尺,与我的身子一般粗黄铜色的鳞甲,血红的眼睛。它向火人猛扑过去,却被他毫不费劲地抓住了脖子。男人手上迸发出白热的火焰,将巨蛇燃成了灰烬。

"老把戏了,朱利叶斯。"火人骂道。

爸爸瞥了我们一眼,无声地催促我们快逃。我还有点儿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也许我已经失去了知觉,进入了一场噩梦之中。我身旁的萨蒂捡起一大块石头。

"几个?"爸爸飞快地问,试图引开男人的注意力,`'我放出了几个?"

`'所有的五个,"男人说,那口气仿佛是在调教一个小孩子,`'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一揽子交易,朱利叶斯。很快我就会释放出更多,他们都将对我感激涕零。我要重新登上王位。"

`'恶魔之日,"爸爸说,`'他们一定会及时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火人哈哈大笑:`'你以为生命之屋就能挡得住我吗?那些老蠢货自己还在争

吵不休。让故事重新开始演绎吧。这一次,你将永世不得翻身! ,, 火人挥了挥手,爸爸脚边的蓝色光圈顿时暗淡下去。爸爸伸手去抓他的工具包,可它在地板上滑开了。'再见了,欧西里斯。"火人说着又弹了一下手指,在爸爸身体四周变出一具

发光的石棺。一开始石棺是透明的,爸爸挣扎着,拳头在棺材四壁拼命敲打。接

下来,棺材渐渐变得不再透明最后变成了一具镶嵌宝石的古埃及金色石棺。爸爸看了我最后一眼,还在用口型向我示意快跑 l紧接着,地面仿佛变成了水面,石棺沉进了地里。

"爸爸 ! ,, 我大声喊。萨蒂手中的石头扔了出去。石头从火人脑袋中间穿过,但他毫发无损。他转身的一瞬恐怖至极。他的面孔出现在燃烧的火焰之中。我看到的一切完

全不可思议,仿佛有两张不同的面孔重迭在一起一张近似人类,苍白的肤色,残酷而瘦削的面容,血红的双眼;另一张则如同野兽,黑色皮毛,尖利的长牙。那模样比狗、狼或是狮子更加丑陋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动物。两只血红

的眼睛瞪住我,我知道自己厄运难逃。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在大厅的大理石地面上回响。嘈杂的声音在发号施令。警卫,也许还有警察他们一贯姗姗来迟。火人向我猛扑了过来。就在离我的脸只差几英寸的地方,什么东西将他挡了

回去。空气中闪耀着电光。戴在我脖子上的护身符炙孰得令人无法忍受。

火人发出咝咝的声响,小心地打量着我。''这么签……你就是他。"

房子又是一阵晃动。屋子的另一头,墙面上爆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炸裂开

来。两个人从裂缝中走进来我们在方尖碑见过的那个男人和女孩,他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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