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而这个鲁班符,就是他的另外一个作品。据说和驱使木器自走的符箓是相生相克的,因为书中记载符咒驱动木器,乃邪祟,须得阳气镇压,所以他前几天就接我到他那儿去,顺便送了我这张鲁班符。因这符咒见邪气自飞,所以才用了雷击石镇住。”

听完这些,我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直在聆听的那个中年人突然站了起来,然后给老头儿深深地鞠了一躬。

“谷大爷,请救救我吧!”言辞之恳切令我和老头儿都吓了一跳,这是什么状况?

那人长叹一声,开始说自己的故事。

他是个教师,攒了半辈子的积蓄在新开发的一个楼盘买了一套新房子。新房入手别提多高兴了,这是一生的追求啊!为了装修出自己满意的房子,他亲自找了施工队,又是跑材料,又是亲自监工,花了一个月工夫,终于把房子装修好了。

一家人欢天喜地住了进去。可是住的当天晚上就出了怪事,他夫妻俩只要一沾枕头睡觉,就会听见有人敲门叫门的声音。夫妻俩去开门,可是门前空无一人,每夜都是如此。两人觉得是有人恶作剧,就在门口装了摄像头,可是睡着之后,依然会有人敲门叫门,开门还是没看到有人。调出监控视频看,结果让两人毛骨悚然——门口竟然空无一人。

这下两人发毛了,赶紧报警。警察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之后,委婉地告诉他俩,是不是应该找医生开一点缓解精神的药物。

两人一下子陷入疑神疑鬼的境地,好好的新房子也不敢住了,只得在附近租了一套房子住着。开始怀疑是风水问题,想是开发商瞒着大家把房子建到了不干净的地方,可是旁边的房子却没有这等事情发生。也找了一些所谓的大师来看过,结果做了几场法事,晚上却依然是老样子。最后这老师忍痛想低价把房子给处理了,谁知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整个小城都知道他那个房子不干净,根本没人敢买,弄得他很是烦恼。

后来他听我那个朋友说老谷头精通风水堪舆术,能驱邪,就找了他来介绍。朋友本不想管,但好歹是他老师,只好还是把他推到我这里来,我也只能带他来见老谷头儿了。

哪知老谷头儿听完,只是微微一笑不言语,似乎有什么事是他已料到的。那人知道老头儿找到了症结所在,赶紧问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儿说:“你这是得罪人了啊!”

那人知道这回找对了人,激动地央求老头儿到他家去看看。老头儿沉吟了一下,答应了,同时带上了那块雷击石。看他笑得诡异,我老觉得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来到那人家里,房子里装修的气味还没散完。装修格调颇为保守,到处是木板包着沟沟沿沿。老头儿一到家里便夸奖,说好久没见过这么好的木匠手工活儿了。那人颇为得意,说是专门从很远的地方请的木匠师傅,然后又气呼呼地说:“那个木匠手脚不利索,老是浪费材料,弄得花了不少冤枉钱。”

老头儿听了一愣,摇摇头笑了,一边在屋子里看,一边问那人多少钱请的这个师傅。结果那人说出来一个令人吃惊的低价格,连我这个不懂装修的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人得意扬扬地说:“那个木匠啥也不懂,不知道先要预付金。最后因为他浪费了材料,我便扣了他的工钱做抵。”

老头儿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东西,最后叹了口气对跟在后面的中年人说:“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去追究任何事情,否则你以后有扯不完的麻烦。”那人一听似乎有望,连忙赌咒发誓。

老谷头儿没理他,拿出雷击石,抽出鲁班符放在掌间,然后慢慢贴近墙壁上有木板装饰的地方,四处走动,最后在一处墙角线停了下来。只见那鲁班符一动,“唰”的一下贴在了某个位置上,就像磁铁吸附上去一样。老头儿揭掉鲁班符,狠狠地一脚踢过去,木板应声而碎,只见下面有个拳头大小的空洞。他伸手进去,掏摸了半天,拿出来一样东西。我仔细一看,是一个木雕小人,眉目鼻眼栩栩如生。最不可思议的是,一只手做屈指叩门状,头还侧耳倾听,嘴巴微张,似乎在叫门。

老头儿拿出来说:“看,就是它,魇镇人。你得罪的这个木匠是个会魇镇术的,你克扣他工钱,他奈何不了你,只好给你下了个魇镇术,让你夜夜不得安生。”

“啊?这个王八蛋,我要去告他。”那人火冒三丈。

老头儿脸一沉:“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了?还有,这种人岂是你能得罪得起的?你也不想想,他略施小计就可以让你寝食难安,如果真的下手害你,你还能好得了?再说,你拿这些怪力乱神去报案,公安机关能受理吗?话又说回来,你要是不克扣他工钱,他能这么干吗?”

那人一听只得讪讪地说:“谁让他浪费材料了?”

老谷头儿说:“这么好的手艺,不浪费点儿能做出这个效果吗?”老头儿语重心长,“别欺负老实人啊!”

回去的路上,老头儿一直笑意盈盈,把那人给的谢金扔给我:“明天找个地方捐了,把发票给我。其实他不来找我,我这两天也要去找他了。”

我大惑不解,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无奈地笑笑:“凑巧得很,他请的那个木工是我那个朋友的徒弟,小子不谙世事自己跑出来打工,结果被这个人坑了,一气之下就藏了这个魇镇小人在他家里,回去和师傅坦白了之后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刚好我在旁边,因那小人也是符咒驱动,可以在木板缝隙里自走,所以他师傅就给了我这个鲁班符。一是用在我那条狗身上,二是托我去他家取出这个魇镇小人来。”

我听完之后咂了半天嘴,看老头的目光愈发地崇敬中带着畏惧,心里暗下决心:打死也不得罪他们这类人。

镇魂镜、作者/阴阳眼

古城习俗,闺女出嫁之日,怀中必揣一面铜镜,左手持一把剪刀,右手执一把铜尺,腰间别钢针若干,送嫁者一路鞭炮齐鸣,遇见怪石、大树、石兽都要贴上红纸,同时手里拿着石灰包,路遇不吉之地即抛撒,寓意是驱邪镇妖,让路上的魑魅魍魉不敢近新娘子的身旁。

习俗演变至今,很多东西都被简化了,但有一样东西却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新娘子怀里揣的铜镜。哪怕多么西化的婚礼,姑娘临上轿前,女方父母定要在孩子怀里塞一面镇妖辟邪的铜镜。民间公认,古铜镜辟邪效果最好,最不济的也要弄一面现代仿制的给孩子揣上。

现在经济条件好了,有钱人家不屑于用西贝货,纷纷来古董店里淘一些真的古铜镜:民国晚清的铜镜价格不是太高,而且古意盎然,最受欢迎;明代古朴一点的虽然价格微高但也能接受。更有讲究的家庭通过一些渠道买汉唐的铜镜,动辄几十万上百万,一则辟邪镇宅,二则也给孩子当了嫁妆。所以这两年老城古雅轩的铜镜生意很是火爆,掌柜谷老头儿还一片滥好心,找铜匠专门打制了铜镜,单独辟了柜台摆放,曰:婚礼专用。几十元一面,用他的话说,既便宜效果又好。

可惜捧他场的人不多,大部分来的还是点名要古铜镜。老头儿不禁苦笑说:“祖宗就制了这么些铜镜,传下来的也不过寥寥,哪儿来那么多供后世千千万万子孙结婚用啊。”

话虽如此,来买古镜的人还是络绎不绝。老头儿叹:“也不一定是古镜就好啊,有的古镜来路不正,别搞得辟邪不成反害人啊。”

这么一说,我就知道里面有故事,便央求老头儿讲。谷老头儿边收拾东西,边讲了起来。

那还是前两年,邻县好多人挖煤发了大财。煤老板们一掷千金成了省会一景儿,以钱多人傻着称。其中有个煤老板尤其嚣张,号称天天飞到广州喝早茶,喝完早茶再飞回来,身家财产能买下邻县半个城,号称“赵半城”。此人年过五旬膝下只有一女,待到闺女出嫁的时候,老赵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闺女带上。

赵家公主的婚礼极尽奢华,豪宴名车自不必说,细节也是精益求精。全套唐代婚礼仪式,从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到亲迎,六礼一个不少,新娘的婚服请着名设计师设计的,用捻金丝蜀锦裁的贵妃式样,头上戴的大唐式样金珠步摇,腰里挂的和田羊脂玉挂件,怀里那面铜镜据称来历不凡,听说光是价格就让人瞠目结舌。

婚礼办得非常隆重,华丽得让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偷偷地嘀咕,说这么糟践东西是要折福的。果然被他们说中了——新婚之夜,新娘子竟然出事儿了。

什么事?新娘子疯了。新郎被她用铜镜砸了个满脸开花,血流不止。那新郎也是某政要的儿子,岂能吃这个亏,连夜就把老丈人叫过来理论。

赵半城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时候也傻眼了,只见女儿披头散发,钗横鬓乱,一副弃妇形象,嘴里大吵大闹说新郎要非礼她。

老赵嘴里一阵苦涩,这是新婚之夜,本就是行周公之礼的良宵美辰,何况两人恋爱几年,早非童男贞女,这说的是哪门子昏话?

仔细一听,女儿嘶吼的全是什么“登徒子…负心郎…昧煞了你的良心”之类的古典文艺腔。老赵头大了起来,如果现在把女儿送到医院,铁定给扣上一个精神病的帽子,不仅好好的婚姻要散,这以后女儿还怎么活?

旁边有人出主意,说这平时好好的,是不是今天结婚时冲撞了什么,或者是招惹了什么上身,才导致新娘发疯。

那新郎连忙出来作证说:“新娘白天见宾客的时候还有说有笑彬彬有礼,就是晚上大伙儿闹完洞房,我俩休息时,我好心帮新娘解开衣服,新娘忽然性情大变,从怀里抽出铜镜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脸上,开始说什么‘你污了我的清白身子’之类,举止大异。”

新郎这么一说,大家越发觉得新娘是冲撞了邪物,于是连夜召集了一些神汉巫医之类,可是如今这类人大部分是些招摇撞骗的无赖懒汉,三两下就露了马脚。直到有人想起来古雅轩的老板谷老头儿,大家都知道谷老头儿祖上是盗墓贼出身,他又是三五十里内着名的阴阳先生,于是赶忙把谷老头儿请了过来。

谷老头儿连夜赶过去,听他们详细讲了过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劝双方父母赶紧送新娘子去医院是正理。两家人听老头儿这么说,只得要把新娘往医院送。哪知道新娘死死抱着怀里的铜镜窝在墙角,死活不肯出来。她这么一折腾,把老头儿的目光吸引到了那面铜镜上,赶紧告诉大家别用强,远远端详了一阵,说:“说不定不用送往医院,我找到根源了。”

赵半城忙问是什么原因?老头儿一指新娘怀里的铜镜说:“说不定就是它坏的事儿。”

老赵情切关心,这就亲自上去想把铜镜夺下来,不想女儿六亲不认,差点连自己亲爹也给开个满脸花。

老谷摆摆手说你们甭费劲儿了,从怀里掏出一块香料,拿了一个小碟子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刮下来粉末,放在蜡烛上去烤。

不大会儿工夫,一阵如兰似麝的香味飘了过来,闻者无不心神安定颇有睡意。新娘也安静下来,抱着铜镜靠着墙角,沉沉地睡了过去。

众人好容易才把铜镜从新娘手里掰下来,拿到谷老头儿手里一看,老头儿当时就奓毛了:“镇魂镜!”

他这一嗓子把大家都给惊着了,赶紧来问,老头儿苦笑着说:“这可不是普通的铜镜,这是一件法器啊,你从哪里弄来的?”

赵半城显然傻了,喃喃了一会儿才说:“是一个朋友从古墓里弄出来的,说是这墓葬在汉朝古墓下面,肯定比汉朝更早,估计要值个几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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