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那大姐特别熟练的在边上拿出本点菜本一样的小本本,在本上写了两个12,然后撕了一个给我,另外一半找了一个篮子,用夹子夹在篮子上,对我们说:“看到好的就放篮子里,付完钱给我,我们免费洗出来。”

我愣了愣,看了看胖子,胖子嘀咕了一声:“牛逼个屁啊,当自己是麻辣烫啊。”那妇女根本没理我们就走了,我和胖子就开始在那些堆在墙边,附着满藤壶的瓷器堆里走动。我没啥兴趣,就让胖子去挑,就去看一个老人在那儿洗海瓷,看老人的手法,我就意识到这位老头肯定是洗这个吃饭的,绝对洗了几十年了。

在海边大家都是兼职,吃专业饭的大多都是老瓢把子,对于岛上的事情肯定知道很多,他门前人不多,我就凑过去看他洗,他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他,我就问他道:“这手法,得有30年了吧?”

“50年。”老头的口音非常重,但是还能听懂,我继续套近乎:“有传人了没,这手艺失传了可惜啊。”

老头摇头,“不可惜,海里的东西快没了。”

讲故事 | 盗墓笔记重启·第七十九章

说完老人看了看我的裤子,我还穿着医院的裤子。他继续沉默的洗瓷器,面前巨大的脚盆里已经洗出来不少。边上放着篮子。

我看老头不太爱说话,要么是个内向的人,要么是个谨慎的人,要是后一种人我怎么问都肯定问不到东西,但如果是个内向的人我有办法套近乎。我看了看老人洗出来的瓷器,就对他道:“大爷,我看这里洗的最好的人就是你了,我朋友的你帮我洗怎么样?”

他摇头:“不行的,统一分配的。”

“但你洗的好啊。”我说:“我加钱让你洗,我去和老板说,哪个是老板?”

他头也不抬,悠悠的说道:“不行的,要都像你这样,别人没得饭吃,我就洗死。”

“那我不买了。”我道,老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其他人,笑了起来:“你不买我也没办法逼你买,是吧?”

我看了看四周的人,又看了看老板,忽然意识到自己又看错了,心里忽然很不舒服,如果是以前,这一眼看去,大部分情况我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现在各种眼拙,同时我也发现,不是我看不出来,是我懒的去看。

这老人这种气度,这里他洗瓷洗的最好,又一眼就能看出是老淘海客,其他人年纪都没有他大,状态也没有他悠闲。

我还去问谁是老板,这个老人就是这个场子的主人,毫不起眼,躲在人群里,做最底层的工作。这里这些洗瓷的人,都未必知道这个老人是他们的主子。

老淘海客,民间智慧,讲究,难怪能30多年不出事。

我看了看四周,在边上拉了一把椅子也坐了下来,老头丝毫不为所动,专心洗着自己的东西。我轻声和他说道:“海里还有多少,我包下来。您老总得给我点vip待遇了吧。”

老头抖了抖瓷器沥水,完全没有理我。我把手放到他的大腿上,捏了捏:“我懂规矩,微信上开价。”

老头低头看了看我的手,我把手缩回来,他就问道:“为爱屁?我只管洗,买东西你找老板。”

我做了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就顺势问道:“话说起来,您知道不知道这岛为什么叫麒麟岛?您老有没有知道一些传说啥的。”我指了指胖子:“我老板一直想知道。”

老头在围裙上抹了抹手,对我说道:“你哪儿的人哪?”

“杭州的。”

“你知道杭州为什么叫杭州啊?”

我为之语塞,有人过来拿篮子,老头把洗好的篮子一个一个的给出去,就赶我:“你坐在这里我洗都洗不快,你走开啦。”说着把污水往我脚下面倒。

我急忙跳起来躲这些污水,讨了个没趣,确定了这老头不是内向,是非常谨慎,想来也是,30多年的老瓢把子怎么可能内向?脑子真是进水了。

只好去陪胖子,胖子挑了七八篮东西,我看了看价格,几乎是他手头所有的钱了,让他悠着点,海捞瓷最近行情不明朗,别砸自己手里,胖子说没事,付了钱了事。提溜着东西用鱿鱼干包着,我们回到医院,就看到二叔的人已经来了,在帮我们办出院手续。

之后换到一个一晚只有40元的海滨民宿里,里面已经变成了麻将室,我在里面见到了刘丧。

他一个人靠在酒店大堂的阳台上看海,不见二叔闷油瓶但听手下说,已经上来了,应该还在滩涂边上等什么。我走到刘丧边上,胖子踢了他一脚:“牛逼啊,小子,还敢出现。”

刘丧看着海面上的一条黑线,看都不看我们,说道:“马上要打雷了。”

讲故事 | 盗墓笔记重启·第八十章 耄耋

我看着风雨欲来的海面,海边的雷雨云形状非常吓人,现在看上去还是一条黑线,走进之后,很多时候都是像一个巨大乌云海啸,扑面而来。你能清晰的看到云的界限,云下有雨有闪电,云的边缘你甚至还能看到阳光。

刘丧看了看手表,用手捏了捏空气,“还有十几分钟。”

“你他妈想干嘛?又想诳我们?”胖子怒道,刘丧没有看他,默默道:“吴二白花钱请我来骗你们,你以为我会来么,你真是脸大惯了,那30个小时只是甜点,我是有正经事情要做的。”

胖子看了看我,咧嘴:“这b装的,肯定是二叔亲生的,否则怎么敢在你面前装b。”

我看了看刘丧,他正襟危坐,整个人处在一种极端安静的状态,我摆了摆手,刘丧正在自己最自信的领域里,我想看看,他想做什么。

我和胖子坐到他的边上,刘丧的注意力没有再投向过我们,他看着雷雨云一点一点地过来。缓缓拿开边上的防水布,下面竟然是一个神龛,里面的神用布头蒙着。

刘丧站起来,把这个神龛放到他刚才坐的地方,点上三只短香,跪了下来。乌云在神龛后面炸出无数的闪电。

“小哥跪山,他跪雷。这他妈抄袭啊。”胖子低声说道,没说完就被雷声淹了。接着大雨就下来了,雨打海面的声音犹如巨大的噪音,一下耳朵就开始失真。

刘丧拜了拜,从神龛下面拿出一块画板,然后走向海滩,画板上面是油纸,他用画板挡了一下头。

胖子看了看我,我摇头,我要保养,我不去淋雨。

我们就看到乌云压了过来,很快更多次巨大的雷声开始由海面传导到酒店里。海边的云很低,这闪电看着酸爽,震的窗户都在震动。雷声滚滚,滚滚二字非在这种环境下才能体会,同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我看着乌云,想起之前无数听雷的岁月,看着大雨中的刘丧,我忽然有一种共情。

胖子在边上许愿:“劈死这个孙子,劈死这个孙子。”我也走向雨里,胖子楞了一下。我走到刘丧边上。

这一段距离不过是三十几步,我被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脑的冲了下来,我的脖子里立即灌入雨水,这么低的看着乌云我也是第一次,感觉触手可以摸到闪电。我抬头让大雨冲在脸上。

雨滴的冲击力巨大,一颗一颗,打在脸上疼的要命,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走到刘丧边上,每一次雷声,他都用右耳对着天空,然后立即再用左耳迅速的旋转,他的眼睛是失神的,闪电在他的眼睛里划过,看不到一丝神采。他的手快速在油纸上划动,留下很多我看不懂的记号。

我看着他,也开始听天空的雷声,这个雷声是陌生的,我从来没有听过。

我还是听着,看着巨大闪光中刘丧的样子。

我意识到让我失去原来的谨慎,让我失去恐惧的,不是疲倦,是一种无法察觉的自负,这种自负让我看不起生死,我无法再感知当年的那种悲天悯人的共情。我这几年努力寻找的也是这个,太多的记忆,太多的经历,太多的轮回,让我能够轻易的在任何情景下平静下来。

我爷爷说过,聪明人总是自信自己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当年我还以为是我爷爷过度崇拜张启山。

后来才知道,这一层不同,是因为人总是去抵御不好的东西,试图看透真相,但还有人说,见山仍是山,见水仍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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