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柏木也是从那扇窗进去的?”
“是的。”
“反对。”藤野检察官站了起来,“我们也认同‘迟到窗’作为进入途径被利用了,但在是谁进入这一点上,我们有不同的看法。”
“等等。”辩护人略带慌张地纠正道,“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提问。”
旁听席上又响起了笑声。礼子也微笑起来,但当她看到茂木悦男—副乐滋滋的模样后,就觉得很不是滋味,赶紧收敛起脸上的笑容,重新端正坐姿。
“下面,我要询问十二月二十五日午后您查看教学褛楼顶时的情况。教学楼通往楼顶的门有几处?”
“只有一处。”
“那扇门平时处于什么状态?”
“是上锁的。上的是挂锁。我们禁止学生上楼顶。”
“您去査看时,那把挂锁怎样了?”
“被打开了。”
“被打开了。”辩护人缓缓重复了一遍,“是什么状态下被打开的?被弄坏了吗?”
“没有。挂锁本身没有异常。是被正常打开后挂在锁扣上的。”“那把锁的钥匙共有几把?平时是如何保管的?”
“钥匙只有一把,保管在总务室的钥匙箱里。”
“知道屋顶的挂锁被打开后,您确认过钥匙箱里的钥匙吗?”
“确认过。钥匙还在里面。”
神原辩护人依次看向九名陪审员的脸,似乎在确认他们的理解能力是否跟得上。
“对此,您是如何理解的?”
津崎先生轻轻干咳一声:“由于挂锁已经很旧、很松了,即使不用钥匙也能打开。”
旁听席又掀起一阵骚动。
“挂锁处于不用钥匙箱里的那把钥匙也能打开的状态?”
“是的。”
“对此,您确认过吗?您用什么工具试过吗?”
津崎前任校长动了动身子,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没有特意试过。”
“即使如此,您还是认为,不用那把钥匙也能开锁,而事实也确实是如此,对吗?”
“是的。”
“您有没有这样想过:二十四日深夜上到楼顶的人先从总务室盗取钥匙,用完后又悄悄还了过去。”
“没有。”津崎先生看着辩护人的脸,“岩崎总务明确否定说,这种情况绝不可能发生。”
“就是说,在当天夜里的几个小时内,如果钥匙被盗又还回去,岩崎总务肯定会发觉,是吗?”
“是的。除巡视时间之外,岩崎总务一直待在总务室里。”
辩护人对陪审员们说:“关于这一点,书面证据中也有岩崎总务的证言。”
陪审团里有几个人点了点头。
“挂锁如何被打开的问题,当时被束之高阁了,对吗?”
津崎先生苦涩地点头道:“因为二十五日那天,柏木是从屋顶跳楼自杀的看法占了上风。”
“只考虑到柏木用某种方法打开了挂锁,没有进一步加以怀疑,是吗?”
“是的。就是这样的。”
辩护人瞄了一眼手头的文件。
“有谁知道挂锁处于那种状态呢?”
岩崎总务知道挂锁已经很旧了吧……”
“学生呢?”
“也有可能知道。”
“您有没有想过,比起总是使用钥匙的岩崎总务和老师们,总想避开老师的耳目偷偷上楼顶的学生们,会更清楚挂锁的状态呢?”
“反对。”藤野检察官迅速做出反应,“辩护人在听取证人的意见。”
“收回刚才的提问。”辩护人也快速回应道,“那么,呃……在过去的一年中,有没有学生在未取得老师许可的前提下上过楼顶?
轻轻吐了口气后,津崎先生点了点头。“有的。去年的三年级学生中有几个人,在第二学期刚开始时上去过。”
“那些三年级学生有没有说过,他们是如何打开挂锁的?”
“追问过,他们说挂锁正好开着。”
这怎么可能?礼子心想。他们肯定是用工具撬开的,只不过不肯老老实实坦白罢了。
“出了那样的事之后,有没有考虑过换一把挂锁,或把锁换成更结实的类型?”
“没有。只是吩咐岩崎总务一定好好上锁。”津崎先生低下了头,“现在想来,当时真是太轻率了。”
“所以说你们毫无责任心!”同一个声音再次响起。没有其他旁听者接他的话。
“肃静!”井上法官机械性地喊道。辩护人则显得毫不介意。
“关于挂锁的问题,已经很清楚了。”辩护人翻过几页文件,将手指放在带有附录的一页上,停顿片刻后看着津崎证人说,“下面,我将询问森内老师的情况。请问您如何评价森内老师的工作?”
礼子稍感惊讶。有关当天夜里进人现场的途径,这就算问完了?不再深入追究一下吗?如果愿意,谁都能从“迟到窗”入校,也完全有可能打开通往楼顶的门上的挂锁,仅仅揭示这一点就可以了吗?
“要说怎么评价……”
“森内老师是一名年轻教师,是吧?去年是首次担当班主任。”
“是的。不过她热情很高,工作尽心尽力。”
“去年十一月十四日,柏木与被告等人发生冲突,之后又拒绝上学,我想这些事件对森内老师而言都比较棘手。那森内老师对这些事件的应对处理,您是否担心过呢?”
“我并不怎么担心,不过,对于该如何处理好这些事件,她似乎相当烦恼。我们会一起商量对策,她也会听听年级主任高木老师的建议。总之我觉得,她在这方面相当努力。”
“您是否曾因森内老师还不成熟,责任心不够,或者作为教育工作者自我意识不足而感到不满呢。”
津崎先生回答之前停顿了一秒。“没有。”
神原辩护人稍稍探出身子。“可森内老师是有过重大失策的嫌疑,不是吗?在举报信的事上。”辩护人提高了音量,“就是一月七日寄给时任校长的津崎先生您,以及本校二年级学生藤野凉子的那封举报信。都是快信。”
“是的。”
“同样的举报信在同一天用相同的方式寄给了森内老师。然而不知为何,这封举报信却经由他人之手寄到了HBS的《新闻探秘》节目组。”
对于今天来到法庭上的人们,这是一桩众所周知的事件。不过辩护人还是简明扼要地阐述了一遍事件经过。
“森内老师从一开始就主张自己没有收到这封举报信,更没有将其撕毁后丢弃。对此,您应该相当清楚吧?”
“是的,我很清楚。”
“您是否觉得森内老师在撒谎?也许森内老师没有重视这封举报信并将其毁弃。当事态变得越发严重时,为了保全面子,她就更不愿意承认了。”
“没有。”
“那么,森内老师为了证明自己的主张,采取过什么行动吗?”
在一问一答中,津崎先生的身子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前倾。这时,他重新挺直了腰背。“是的。她委托专家进行了调查。”
旁听席又骚动起来了。
“那是怎样的调査?”
通过回答辩护人的询间,津崎先生对事情经过作出了说明。作为一名老师,他的陈述驾轻就熟。他没有直接说出核心人物的名字,只是称其为“森内老师的邻居”,并将她憎恨森内老师的理由归结为“莫名其妙的偏执”,只对事实本身作出简要说明。
旁听席越来越嘈杂。礼子也相当惊讶。她完全没想到,森内惠美子遭受的横祸会以这样的方式与本案产生关联。
这事确实不能事先张扬。但从法官和陪审员丝毫不感到惊讶的情况来看,校内审判的相关人员应该都了解此事。
“正因为这一内情,所以森内老师没有收到举报信,更没有将其毁弃。”解释完毕后,津崎先生放低了声音,“本来此事应该由森内老师亲自出庭说明,她自己也提出过这样的要求。但现在森内老师身受重伤,正在住院治疗。”
“在此,我表示深切慰问。”辩护人说。
“通过我向大家作出说明也一样。我想,森内老师也会为证明自身清白而感到高兴。”
“这份调查报告将作为书面证据之一提交法庭。”辩护人说道。
神原辩护人特意将其作为证据提交法庭,是为了帮助森内惠美子吧?行啊,挺会照顾人的嘛。
礼子的解读恐怕太过乐观了。听了津崎先生的回答,辩护人继续说道:“森内老师辞职之前,作为本校教师一员的她强调自己没有收到举报信的时候,您以及其他教师有没有想到要调查此事呢?”
“没有想到。”
那又是为什么呢?”
津崎先生不知该如何回答。“啊?”
“为什么在当时,老师们没能冷静地想到要验证这一情况呢?”
津崎先生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是由于当时校内的氛围。”
“氛围?”
“可以说是一种气氛。我们当时全都乱了方寸。”
“乱了方寸?”辩护人重复道。
“是的。”
“在那种状态下,比起费心费力地调査真相,认为森内老师在撒谎会比较轻松,是吗?”
“轻松?那倒不是。”
“好吧,我纠正一下。是比较现实,对吧?”
“是的。”
“在当时的城东第三中学,这样的想法相当普遍。不仅限于森内老师的事件,在其他方面也是如此。无论出现多么恶劣的传闻,也不管当事人的内心如何痛苦,只要表面上风平浪静就会感到放心。是这样吗?”
前任校长津崎垂下头。“确实可以这么说。”
“谢谢!我的询问结束了。下面开始交叉询问。”
真是毫不留情啊。礼子身上直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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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面对津崎先生,藤野凉子表现出一名优等生应有的恭敬姿态,“下面,我们将展示挂图。津崎先生,您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