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发怒?"
“小俊有点泄气了。他一定也觉得柏木这小子很奇怪。”
“柏木又怎么样呢?”
“他笑着,又问了一句,‘你杀过人吗?’”
这时,法庭上响起“吧嗒”一声。辩护人助手野田健一记笔记用的自动铅笔笔芯断了。他慌忙换了一支笔。
“被告回答了吗?”
“只说了句,‘这小子是怎么回事?’小俊那时心里也有点发怵吧。”
“可是,柏木还是笑嘻嘻的,是在冷笑吧?”
“像是在嘲弄我们,眼神却十分古怪。”
“你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
“我觉得很难受,可又害怕跟他作对。”
“没想和小俊两个人一起上去揍他一顿?”
证人没有回答,将一直拿在手里的纸杯捏瘪了。
“我原以为柏木那小子应该更软弱一点,可那时的他却让人害怕。再说,桥田还拦着呢。”
“桥田制止了被告?”
“他拉着小俊的衣袖说,‘我们走吧。’”
“催你们离开那里?”
“是的。”
“柏木他一直待在原先的位置没动?”
“他的身子完全没动,只有嘴巴在动。”
“被告——小俊对柏木那句‘你杀过人吗?’有没有回答?”
“他没有回答。小俊只是对柏木说,‘你小子脑子有病吧?’”
“柏木是怎么回答的?”
“他还是在笑。”
“他只是笑,没说什么吗?”
“他说,‘如果你们杀过人,我想知道……’”
“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杀人是什么感觉。”
旁听席上忍无可忍似的爆发出阵骚动。井上法官没有敲木槌,而是等待嘈杂声自然平息。藤野检察官抱着胳膊靠在桌子边上,神原辩护人则小声地对被告说着些什么。
“小俊他……”
证人一发出又粗又低的声音,法庭便自然而然地安静了下来。
“他问柏木,‘你想杀什么人吗?’”
“柏木是怎么回答的?”
“他‘嗯’地应了一声。”
旁听席上又喧闹起来。
“肃静!肃静!”这次井上法官敲响了木槌。
“他说,他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想杀一个人试试。他依然是笑着说的。”
“你觉得他在开玩笑?
“不知道,我只觉得震惊。小俊也愣住了。桥田板着脸说,‘走吧。我们走吧。’他好像觉得柏木这家伙很可怕。”
“被告的反应呢?”
“因为桥田总是劝我们走,那时小俊也准备离开了。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走掉,就对柏木说了句,‘你脑子真的有问题。’”
“小俊逞强了一句,你们三个人就要离开理科准备室了?”
“是的。可就在这时,柏木他突然站了起来,抡起一把椅子,朝我们砸了过来。”
“不只是抡起椅子,还扔了出去?”
“嗯,是砸向小俊的,不过没有砸中。所谓打架,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小俊喊着‘你这个混蛋’就朝柏木扑了过去。
“你也帮着一起打了吗?”
“柏木那小子很机灵。他兜着圈子逃跑,把烧杯之类的全扒拉到了地上。这时老师来了,结果就变成我们的不是了。”
法庭再次喧嚣起来。井上法官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藤野检察官走到证人身边,接过他手中捏瘪的纸杯,询问他的身体状况。她又叫来萩尾一美,拿过手绢后递给证人井口充。
大出俊次的胳膊肘支撑在桌面上,双手盖住了脸。神原辩护人在和助手野田健一说话。
“继续。请大家保持安静。”
井上法官喊过一声后,藤野检察官迅速站了起来。
“你们向赶来的老师解释过吗?”
“我们可没解释。”
“为什么?”
“楠山不会听我们解释。”
“来的是楠山老师?你们三人是商量后才决定不向老师说明经过的吗?”
“没有商量过。小俊没说,我和桥田也就不说了。”
“那么,被告为什么不将柏木主动招惹你们的情况说出来呢?当时,你是怎么想的?”
“就算说了,也没人会听啊。”
“好吧。请允许我推测一下。由于被告、你和桥田受到柏木的挑衅,在一瞬间感到有些害怕。而这一点,你们不想让老师知道,是不是这样呢?"
考虑片刻后,证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们完全不作解释,结果被认为是你们单方面袭击柏木,你们不觉得窝心吗?”
“柏木朝小俊扔椅子的事,跟楠山说过,跟高木老师也说过。”
“那老师们是怎么说的?”
“他们不分青红皂白,断定是我们先去骚扰柏木的。”
“柏木又是怎样向楠山老师和高木老师说明情况的?”
“不知道。不过,他一定不会实话实说,而是假裝什么都不知道。”
“嗯,事实应该也是这样的。因为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传出过十一月十四日理科准备室打架事件的具体情况。”
“柏木那小子是个两面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对井口充而言,算是表现力相当丰富的语言了,“小俊也说了,那小子是个不可貌相的危险家伙。”
“所以不要再去招惹他。是这个意思吗?”
“桥田倒是这么说过。说那小子怪怪的,还是不要跟他沾边的好。可小俊真的发火了,说他被柏木耍了。”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
自认大出俊次小弟的井口充,只要一问到他自己的想法,总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也觉得柏木的脑子有毛病。”
“觉得被他耍了?”
“他居然敢耍小俊,真可气。”
“我是在问你的想法。”
“所以啊,小俊被他耍了,我也感到气愤。”
“你有没有想过要为小俊教训一下柏木呢?”
“这种事,我一个人不会去做。我听小俊的,他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完全是自我辩护和逃避责任的态度。
“如果小俊叫我帮忙,我就会动手。可小俊什么也没说,所以我就什么都不做了。”
“这么说,光是你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
证人没有回答。
“你有没有想过,为了泄愤,被告会在不告诉小弟你和桥田的情况下,对柏木实施报复?”
“在小俊说‘是我干的’之前,我没有想过。”
“可是,在听他这么说之后,你觉得这也有可能,对吗?”
“是的,只能这么想,不是吗?我也是到了学校才得知柏木的死讯的。”
“由于你自己和柏木的死无关,你便认为,那桩事件是被告一个人所为,是吗?”
“嗯。不过桥田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桥田比我更讨厌柏木。”
“既然如此,当你知道举报信上写着你们三个人的名字时,一定非常吃惊吧?”
“那是在胡说八道!”井口充发出他没受伤时的尖锐嗓音,“简直一派胡言。我可什么都没干。”
“桥田也一样?”
“这个嘛,你问他本人吧。”
“你认为那封举报信是谁写的?”
“不知道。”他回答得很快,话语中却带着苦涩,“我跟桥田,就是为了这个才干起来的。”
“你是说,你摔出学校三楼的窗户受了伤,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就是为了举报信跟桥田打起来的缘故?”
“是啊。”
“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我当时猜测,那封举报信会不会是桥田写的。”
“桥田写一封自首的举报信,再寄到学校里去?”
“那时,那小子跟小俊已经不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