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缈慢慢地蹲下,盯着她的眼睛说:“现在可以告诉我,那枚指甲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了吗?”
“不管理气派还是形法派,只有驱凶目标和方法上的不同,在学承上是完全相同的。”徐冉冷静了下来,明白以自己眼下的处境,无论如何都不能任性,所以头脑也清醒了许多,“凶宅一学,理出《黄帝宅经》,术出古代笔记——也就是说,其基本的原理都是从《黄帝宅经》来的,但是所有的驱凶方法和具体案例,都来自古代笔记。”
“古代笔记?”刘思缈对中国古典文学知之甚少,“你说的哪一本?”
“不是哪一本,是上千本。”徐冉说,“所有的郭先生,都必须对上千本古代笔记中的凶宅案例做到了如指掌、信手拈来的地步,才能在遇到凶宅时知道如何正确应对,因为那都是古人经过实践检验的经验。”
刘思缈倒吸了一口冷气。
楚天瑛在旁边有些不解:“何必这么费劲,百度一下不就都能搞定了?”
徐冉没有接他的话茬,继续说道:“古代笔记中,应该没有指甲和凶宅相关的内容,就是单说指甲的也极少。我能想到的只有三则。第一个是明朝李中馥在《原李耳载》一书中写到的,有个叫韩万象的人娶傅氏女为妻。‘傅氏早逝,生前好养指甲,有用凤仙花染红,最长者落下,敛时纳棺中’。一天,韩万象做梦梦见亡妻给他掏耳朵,醒来一看,妻子那枚红色的长指甲就遗落在枕头旁边,棺中之物,是怎么出来的,就不知道了。”
楚天瑛和刘思缈听得目瞪口呆。
“还有清末徐珂编辑的《清稗类钞》中有这样一篇,光绪年间有个名叫杨贞媛的女子,‘喜养爪,蓄之十余稔,爪长二尺余’,杨贞媛用指甲占卜,非常灵验,而指甲一旦折断,往往预示着大祸临头,‘某年,贞媛之无名指爪折,而幼子逝。又一日,中指爪折,而遇盗’。再就是清代褚人获撰写的《坚瓠集》丙集卷四中,记录了一首南宋词人刘过的《沁园春·咏美人指甲》。”徐冉歇了一歇,低声诵道:“销薄春冰,碾轻寒玉,渐长渐弯。见凤鞋泥污,偎人强剔,龙涎香断,拨火轻翻。学换瑶琴,时时欲翦,更掬水鱼鳞波底寒。纤柔处,试摘花香满,镂枣成斑……”
在这遍地碎砖钢筋的烂尾楼里,扑鼻一股水泥的腥气,望着远处茫茫的夜色,竟能听到一个女子吟咏古词的声音,刘思缈和楚天瑛恍如梦境,他们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女孩拥有和他们完全不同的知识体系,这样的体系源于古老而神秘的中国传统文化,绝对不是百度搜索或任何互联网技术所能取代的,必须是在对大量古籍融会贯通的基础上,才能别出机杼,有所生发。
刘思缈拿出手机,拨通了蕾蓉的电话,告诉她已经找到了小郭先生,然后把傅氏女和杨贞媛的故事复述了一遍(考虑到刘过那首词纯粹是描写女性指甲的美丽,所以她直接略过不提):“姐姐,你马上跟濮亮联系一下,让他搜索内部网上的刑事案件资料库,看看最近两个月发生的室内凶杀案中,有没有能和这两个故事中的关键词对应得上的。我等你的回话。”
然后是静静的等待。
楚天瑛凝望着伫立在黑暗中的刘思缈,内心泛起无尽的酸楚,也是那么一个夜晚,草原,铁一样的巨大天幕,寒风呼啸,一切都在惊心动魄地剧烈起伏着,犹如海面掀起了惊涛骇浪……也就是从那个夜晚开始,自己的命运伴随着一个伫立在国道上的白衣女孩,开始了不能回头的逆转。
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话到嘴边,终成一声叹息。
这时,刘思缈的手机响了,接通后,蕾蓉说:“濮亮在内部网查了一下,既没有发现姓傅的女人遇害的记录,也没有姓杨的失独妈妈被杀的案件……”
怎么回事?
刘思缈看了徐冉一眼,难道她在给我提供错误的信息?没道理啊,世界上不存在没有动机的误导。
再想一想,再想一想……
某年,贞媛之无名指爪折,而幼子逝。
一阵夜风涌过,将挂在楼栏杆上的一个不知写着什么标语的红色横幅,吹得劈啪作响。
难道是——
刘思缈对着手机说:“姐姐,你再让濮亮查一下,有没有姓杨的未婚女子遇害的案件,尸检结果发现她已经身怀有孕的。”
蕾蓉挂断电话,重新打给濮亮,很快又打回给了刘思缈。
“思缈,查到了!”她的声音有些激动,“有个姓杨的女孩,和她的室友一起被杀害在滨水园小区1号楼4单元701房间,杨姓女孩遭到肢解,法医在她的子宫内发现了一个未满三个月的死胎。”
就是这个!
刘思缈对着电话说:“我马上动身,你尽快让濮亮把案情概要传给你,你再发给我!”然后把手机揣进兜,对着徐冉和楚天瑛说:“已经查清了,在一个名叫滨水园的小区,咱们出发!”说着上前就要搀起楚天瑛,被他拦住了。
“思缈,我恐怕不能跟你们一起行动了。”楚天瑛说,“我受了伤,虽然不严重,但端不了枪,徒增拖累,而且,死了三个警察,我得赶紧去省厅报到,说明情况,不然的话,恐怕我真的要彻底告别这身警服了……”
刘思缈看着他,慢慢地点了点头,余光一扫,又发现了新情况:“徐冉你怎么了?”
徐冉的神情十分紧张,嘴唇都在发抖:“我不去,不去!那个小区在市郊,离枫之墅不算太远,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我现在非常需要你,你必须跟我走。”刘思缈厉声命令道。
“我不想再回到枫之墅,不想……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只要一闭上眼,那些惨遭杀害的清洁工们,依旧会浑身是血地出现在我的脑海。”徐冉抱着瑟瑟发抖的身体,“逃掉一劫后,我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我不想再让人知道我曾经是一名小郭先生,也不愿意再踏入任何一座凶宅半步。”
刘思缈从来都不喜欢不坚强的女人,但是对徐冉,眼下她必须安抚:“别害怕,我可以保护你。”
“你?”徐冉摇了摇头,“太漂亮的女孩是不会保护别人的。”
“相信她。”楚天瑛说,“她是最优秀的警官。”
“在枫之墅,我已经懂得了,这个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人……”徐冉凄惨地一笑:“与其相信一个人,我还不如相信一把刀或者一支枪。”
这倒提醒了楚天瑛,他把手边那支已经组装好的95式自动步枪拿了起来:“小徐,这个你背着吧,不算沉,刘警官她可能要勘查现场,背着不方便。一旦遇到突发情况,你用来保护自己,或者把它交给刘警官,都可以。”
徐冉一下子愣住了,她有点不知所措。
一把自动步枪,既是一种武器,也是一种保护,更是一种信任。
徐冉看了看刘思缈,刘思缈冲她点了点头。
她慢慢地把枪接了过来,拿在手上,笨拙得好像熊二捡到了光头强的猎枪。
刘思缈用一根手指轻轻地压下枪管:“枪口要冲下——你用过枪吗?”
“上中学,军训的时候开过两枪……”
“那就是没用过。”刘思缈不知道是更放心了还是更不放心了,“你把枪背上吧,弹匣是满的,保险已经扣上——现在可以走了吧?”
徐冉似乎再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那……好吧。”
刘思缈带着徐冉往外走出几步,又折返了回来,在楚天瑛面前蹲下,雪白的面庞上挂着一缕清辉:“天瑛,对不起。”
楚天瑛凝视着她,摇了摇头:“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5
“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但是你心里藏着另外一个人。”
坐在副驾位置上的徐冉突然说。
途观里面一直沉闷的气氛就这样被打破了,感觉怪怪的。
刘思缈开着车,没有说话。
“不说话就是我猜对了。”徐冉说,“人生就是一个六面体,每一次爱情都是为了找到自己正对面的那个人,但命运之手却像玩魔方似的,不停地转来转去,结果每一次我们找到的,都不是最初的目标……”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句话,她自己反倒叹了口气。
也许是被徐冉的话触动了心事,或者是考虑接下来的工作需要她的配合,刘思缈竟回了一句:“所以,重要的不是寻找,而是等待。”
“啊?”徐冉有点没听懂。
“两点之间,最短的距离是直线。”刘思缈说,“只可惜,只要有一个点移动了,另一个点就会失去方向,那么只能等待他的归来。”
“这么说,你的那个他移动了?”
刘思缈摇摇头:“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在哪里……等他回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还爱不爱他。”
徐冉把头向座位上一靠:“就像凶灵一样。”
“嗯?”
“每颗受过伤的心都是一座凶宅。”徐冉说,“我们走进一座凶宅,不知道凶灵在哪里,但是必须要寻找,寻找的目的不是为了得到,而是为了将凶灵驱走,这样心才能空下来,才能有新的人住进来。”
这句话让刘思缈十分惊诧,她偏着头看了徐冉一眼。
“干吗用这样的目光看我?”
刘思缈没有回答。
站在滨水园小区1号楼4单元701房间门口,刘思缈先轻轻地拉开防盗门,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听,确认屋内空无一人,才开了门,正准备往里走,发现徐冉呆呆地站在楼道里,一副宁死也不肯迈步的样子。
“走进凶宅,才能驱除心中的凶灵。”刘思缈望着她说,“你说的。”
徐冉叹了口气,跟在她的后面走进了屋子。
黑洞洞的房间里充溢着烧胶皮的酸臭气味、消毒水的呛人气味,中间还夹杂着一股橘子皮的香气。
“找对了!”刘思缈呼了一口气,“这里刚刚清洁过……味儿怎么这么怪?”
“好多种气味儿掺合在一起,能不怪么?有消毒水的气味,橘子皮香气是威猛先生消毒剂的,至于那股酸臭的烧胶皮气味,应该是烧邪的结果。”徐冉把灯打开,指着主卧地板上的一堆沙子说。
沙子的边缘露出一个烧变了形的鞋跟,看上去令人联想到里面是不是埋着一只女人的断足。
“烧邪是什么?”刘思缈一脸困惑。
“就是把死在这屋子里的人的一只鞋拿来烧掉,鞋邪同音,烧鞋就是烧掉邪气,驱走凶灵,跟‘爆竹声中一岁除’的‘除岁(祟)’同一个意思。”徐冉说,“烧完要用沙子把邪埋掉,当入土为安讲。”
刘思缈冷笑一声。
面对刘思缈的蔑视,徐冉倒表现得很坦然:“讲真,我们形法派对这一套并不怎么相信,因为我们认为造成凶宅的原因是物理的,而不是什么灵异,但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还是要遵守,毕竟在凶宅里办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说了,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你没听说过么——科学要是不要脸,也什么都能解释。”刘思缈说。
这时手机传来微信提示音,她打开一看,屏幕上显示出的,是蕾蓉传过来的几张图片和一堆文字,她先看那堆文字:
“7月10日上午,枫树岭派出所接到群众报案,滨水园小区1号楼4单元701房间传来恶臭。接警人员赶到现场时,发现室内有女尸两具,一具仰卧于主卧高低床上(死者姓王),头骨被砸烂,身体呈蜷缩状且高度腐败,地上遗留凶器锤子一把;另一具已遭肢解(死者姓杨),肢解地点位于卫生间的浴缸内,躯干部分浸泡在厨房一大桶内,桶中有暗褐色液体(后经检验认定,这些暗褐色浑浊液体均为硫酸),电饭锅内有煮熟的人肉,系死者遭到切割后的四肢,上面有大量蛆虫,死者头颅被抛掷在厨房水池内,水池内另有菜刀一把(后经检验认定,此系砍杀并肢解该死者的凶器)。整个厨房的门窗均被黄色包装胶带纸封闭。卧室内发现两位死者的手机、银行卡等,其他财物均未遗失。客厅垃圾筐里发现一双染血的乳胶手套,疑似凶手在分尸和处理现场时使用,凶器和犯罪实施地点均未提取到指纹,地面没有发现第三者足迹。法医检验,两位死者的死亡时间约在7月2日前后,生前并未遭遇性侵,且杨姓死者怀有不到三个月的身孕。现场勘查表明,杨姓死者系被砍杀于主卧门口,无逃跑和搏斗痕迹,血迹形态显示其伏倒时头在门外,脚在屋里。经查,两个女子均为坐台小姐,社会关系复杂。案发后,房东逃匿(男,1975年生,身高约1.85米,体型壮实,短发,鼻翼有一道疤痕)。”
看来这就是这座凶宅里发生过的案情的概要,由于太简单的缘故,简直看不出什么。
接下来又是一段文字,是蕾蓉单独写给她的:
“思缈,因为濮亮现任枫树岭派出所所长,所以他将电脑里存储的案发现场和证物的相关图片发来一些,但勘查此案的刑警休假了,现场勘查和法医检验的相关卷宗又已交市局刑侦总队存档,无法提供更多资料。另:濮亮提供的信息表明,此屋之前发生过一起致人死亡的意外事故。房东雇佣的小保姆在次卧掀床板找东西,支撑床板的气压杆坏了,床板很沉,一松手就往下掉,她就去找了根木头棍子支着,然后把脑袋伸进箱体里面,木棍不知怎么断了,床板掉下来,一下子砸在她的后脑上,估计人当时就昏死过去了,床板又将她的脖子卡在箱体之间,愣是活活把她卡死了。”
徐冉探着脑袋看思缈手机上的文字,忍不住说:“这个小保姆被砸死的事情我知道,当时房东想找郭先生驱凶,又舍不得花钱,须叔报价比较高,房东找到我,我说有人在屋子里意外死亡算不得什么凶宅,房东还是坚持要请,但他报价实在太低,我没同意,须叔知道后,以为我杀价来着,恨我恨得要死。”
“毫无意义。”刘思缈冷冷地说。
“什么……毫无意义?”徐冉没听明白,“对了,你说须叔绑架了一位警察,就关在这座凶宅里,我怎么没有看见她?”
刘思缈觉得这时候没必要再瞒着她了:“绑架确有其事,但被绑架者其实是主动加入须叔带领的特种清洁工小组的,现在跟我们中断联系了。须叔说要跟警方玩儿一个游戏,他今晚带着清洁工们连续清洁三座凶宅,三座凶宅里发生的都是尚未破获的案件,每清洁一座,就让我勘查一座,找到案件的真相,如果在他清洁下一座凶宅结束前找不出真相,他就杀掉人质!除非把所有的案子全都破了,他才会让人质活着离开。”
徐冉不禁目瞪口呆:“一个晚上,让你连续破三桩没有破的案子,还是在清洁过的屋子里,怎么可能做到?”
刘思缈指了指手机:“所以我说,同事传给我的案情概要太简单了,对于侦破案子,毫无意义。”
徐冉点了点头:“我们带领清洁工清洁凶宅前,都会得到警方传发给我们的这样一份案情概要,以便我们知道清洁的重点区域——对了,你们找到谁给须叔发的这个概要,不就能同步知道他要清洁的凶宅是哪一座了吗?然后可以把他当场拿获,救出人质。”
刘思缈苦笑了一下:“据说是因为你带的那支清洁工小组在枫之墅罹难,导致两个月积压了大量无人清理的凶宅,警方抽不出那么多人盯守,就全委派给协警了,而协警又不好管,所以所有凶宅的地址、案情概要啥的,都一股脑交给须叔管理了。”
“连续清洁三座凶宅,三座凶宅里发生的都是尚未破获的案件……”徐冉一面喃喃着,一面将视线投向窗外黑沉沉的夜空,突然打了个寒战,“我的天,他不会将最后一座凶宅选在枫之墅吧!”
6
刘思缈查看着蕾蓉发来的犯罪现场图片,一边看一边根据图片拍摄的位置,巡视着相对应的几处地方:
主卧门口。图片上用白色粉笔画的人形标记附近,有大片大片干涸的血迹,右边门框上还有喷溅型血迹,看来案发时,凶手是从后面一刀砍中死者脖子侧面的颈动脉,死者倒下后又不停地流血导致的——而现在,无论地面还是门框,都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
高低床附近。图片上显示那个姓王的女孩整个面部被锤子砸裂了,眼球迸出,满脸是血,而墙壁上除了血点、脑浆之外,还有锤子砸击时,不小心磕在墙上的擦痕,由于锤子上下抡动的作用,不少血点还飞溅到了上层床板的底部——而现在,整个床铺上干净得好像贴过面膜,墙上的血点和脑容物被喀哧净尽,就连上层床板底部的血点也擦得踪迹全无,只剩下一个虽然粗糙却全无坑洼的平面。
洗手间。图片拍到了那只因为血迹斑斑而活像长满了烂疮的浴缸,缸底还有不少散碎的肉屑和骨渣——而现在,狭小的洗手间里找不到一点屠宰的残余物,尽管它看上去依然是那么的肮脏和阴沉,只有下水道涌出的臭气让人怀疑,那些杀戮的残秽依然挂在看不见的管壁内部。
厨房。也许因为厨房是姓杨的死者尸骸集中的地方,因此照片也格外“关照”,装满暗褐色溶液的大桶里浮出断掉头颈的躯干,水池里黑发覆面的头颅和被血液染成黑色的菜刀,还有那个装有残肢的电饭锅,一只惨白的手搭在电饭锅的边沿,手上的白色蛆虫仿佛还在蠕动……
徐冉只看了一眼,就捂住嘴不停地干呕起来。
刘思缈也面无血色,倒不是因为犯罪现场的恐怖吓到了她,而是这样的犯罪现场实在是勘查难度极大。
犯罪现场的勘查不是没有限度的诗和远方的田野,而是基于埃德蒙德·洛卡德的物质交换原理 而对犯罪行为发生的一定区域内的勘查,所以划定勘查范围是勘查人员的首要工作。犯罪现场勘查的范围包括中心现场和外围现场,即包括作案人实施犯罪的地点和可能留有与犯罪相关的物证的场所。
眼下这座凶宅,却让刘思缈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表面上看来,由于全部罪行的实施都集中在一个两居室内,无所谓中心现场和外围现场,但是由于死者为两人,其中一人遭到了肢解和分尸,手段极其残忍,搞得四个与命案相关的场所都遗留有大量的物证,勘查本身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当然,作为曾经在湖畔楼勘查过六人死亡命案的警官,刘思缈倒不怵这个——要命的是,那些物证已经被警方取走不说,连最后一点痕迹证据也被须叔带领的清洁工们像洗牙一般清除得干干净净,是的,这张试卷曾经有过题目,但现在已经被擦成一张白纸,你却追问我正确答案?!
刘思缈觉得脑仁有点疼,她从未像此时此刻一样,面对犯罪现场而不知所措,木然地在屋子里转悠了起来,不经意间走到了空空如也的次卧。
她呆立了十秒,或者三十秒甚至一分钟,才渐渐地苏醒了过来,脑子里依然是一锅煮沸后又冷却的稀粥。我在干什么啊,时间这么紧迫,需要勘查的地方这么多,难道我不应该马上着手进行吗?为什么像块木头一样站在这里,让一切凝滞不动……我要赶紧行动起来,我得马上着手开始勘查,两个在这里遇害的女孩,不管她们做着何等卑微、被人鄙夷的职业,但她们毕竟在这间屋里生活过、欢笑过,就算拿走她们的物品、抹去她们的血迹,但一定还有些东西残留下来了,一定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