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念叨着。再轻一点儿!
保安挥手示意让他通过金属探测器,并把装着个人物品的置物筐从探测器外侧拿了过去。
“这串念珠真漂亮。”[53]
警卫羡慕地盯着金属念珠说道。这串念珠很结实,上面还挂着个厚厚的圆形十字架。
“谢谢。”[54]阿维拉回答道。我自己设计的。
阿维拉顺利通过安检后,拿回自己的手机和念珠轻轻放回口袋,然后来到另一个检查点。在这儿他拿到了一个不寻常的耳机。
我才不需要什么语音导览呢!
他心想。我有正经事要干。
走过中庭时他把耳机偷偷扔进了垃圾桶。
他环视着博物馆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此刻他的心怦怦直跳,他想联系摄政王告诉他自己已经安全进入了博物馆。
为了上帝,为了祖国,为了国王!他心想。但主要还是为了上帝。
此刻的迪拜城外,月光皎洁的沙漠最深处,深受爱戴的七十八岁的阿拉玛赛义德·法德尔在拼命挣扎,想爬过高高的沙丘。可惜他一点儿也爬不动了。
法德尔皮肤已经被灼伤起泡,喉咙生疼,连唾沫都不敢咽了。阵阵狂风裹挟着沙粒,让他好几个小时都睁不开眼睛,但他仍然在试图往前爬。他一度以为自己听到远处传来的沙漠越野车的呜呜声,但那不过是狂风的呼啸而已。一开始法德尔相信上帝会伸出援手来帮他,但现在这个信念早已随狂风而去。秃鹫已经不在空中盘旋了,而是直接在他身旁踱来踱去。
昨天晚上,劫持法德尔汽车的那个西班牙人牛高马大。那人劫了车后便向大漠深处开去,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开了一个小时后他停下车,把法德尔赶了下去,将他一个人丢在黑漆漆的沙漠里,连一滴水和一口吃的都没给他留下。
劫匪没有留下任何身份信息,对自己的举动也没作任何解释。法德尔无意间瞥见他右手掌上有个奇怪的文身,这是唯一的线索。可是这个文身符号他根本就不认识。
法德尔在沙漠中一边艰难跋涉一边徒劳呼救,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此时他已严重脱水,上气不接下气地瘫倒在沙地上。他觉得筋疲力尽,但心中一直在追问一个问题。
究竟是谁想置我于死地?
让他惶恐不安的是他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第8章
罗伯特·兰登的目光被一个又一个的巨大形体牢牢吸引住了。每一件都是一块高耸的耐候钢[55],钢片优雅地卷曲着竖在地上,貌似摇摇欲坠,却能保持平衡,像独立的墙体一样。这些弧形的墙体近十五英尺高,被扭曲成了各种流体形状——有波浪形丝带状的、有带豁口的圆状的,还有散开的线圈状。
“《时光物质》,”温斯顿解释道,“这是艺术家理查德·塞拉的作品。他使用钢材这种很重的材料做成没有支撑的墙体,给人一种不稳固的错觉。但实际上这些墙体的稳定性非常好。你可以想象一下,把一元的纸币绕着铅笔卷起来,铅笔抽掉以后,卷成圈的纸币依然可以牢牢地立在那儿,它本身的几何形状就可以把它支撑住。”
兰登停下脚步,抬头望了望身边那个巨大的圆圈。金属已经氧化了,呈现出一种燃烧过的铜色调,像一种自然的有机体。这件作品既透出强大的力量,又散发着细腻的平衡感。
“教授,第一个造形没有完全闭合,您注意到了吗?”
兰登继续转着圈欣赏这个圆形作品。他看到金属墙体的两端并没有完全闭合,就像一个孩子在画圆的时候没画好一样。
“再加上墙体的位置错开,就形成了一个过道,这样会吸引参观者来探索里面的负空间。”
参观者要没有幽闭恐惧症才行!
兰登心里想着赶紧往前走。
“同样,”温斯顿说道,“在您前方有三条蜿蜒的钢带,走向大致平行,钢带之间正好形成两条长约一百多英尺的波浪形通道。这件作品叫《蛇》,年轻的参观者喜欢从中间跑过去。实际上如果两名参观者分别站在两头,一人轻声低语,另一人也能听得很真切,就像在面对面说话一样。”
“确实了不起!温斯顿,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埃德蒙为什么要你带我参观这个展厅?”他知道我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
温斯顿回答道:“他特别吩咐要我带您参观一件名为《扭转螺旋》的作品,就在前面右边的角落里。您看到了吗?”
兰登眯起眼睛往远处看去。就是看上去在半英里外的那件东西?
“是的,看到了。”
“太好了,那我们过去吧?”
兰登看了一眼这个巨大的展厅,虽然有点犹豫,但还是朝着远处的螺旋体走去。他一边走,温斯顿一边还在喋喋不休。
“教授,我听说埃德蒙·基尔希对您的研究可是顶礼膜拜——您对历史上各种宗教传统的相互影响,以及宗教传统演变的艺术表现形式都颇有研究。在这方面埃德蒙对您尤为钦佩。埃德蒙研究的博弈论与预测计算领域,在许多方面都和您的研究颇为相似——都是分析不同体系的发展,并预测其未来。”
“哦,显然他更在行。大家都称呼他为当代的诺查丹玛斯[56]。”
“没错。不过在我看来,这个称呼有点贬低埃德蒙。”
“你怎么会这么说呢?”兰登说,“诺查丹玛斯可是有史以来最著名的预言家啊。”
“教授,我并不是跟您唱反调。但是诺查丹玛斯写了一千来首松散的四行诗,四百多年来,那些崇拜他的人对他的诗进行了无中生有的解读,并借以谋取私利。其实他们的解释都是捕风捉影…从第二次世界大战到戴安娜王妃之死,再到世贸中心的恐怖袭击,都是在胡说八道,荒谬至极。而埃德蒙·基尔希跟他完全不同,埃德蒙只是公布了几个很具体的预言,而且很快都变为现实——他的预言包括云计算、无人驾驶汽车和五个原子驱动的处理芯片。基尔希先生可不是什么诺查丹玛斯。”
好吧,我错了!
兰登心想。据说跟埃德蒙·基尔希共事的人对他都是赤胆忠心。显然温斯顿就是其中的一个拥趸。
“您对我的导览还满意吧?”温斯顿又换了个话题问道。
“非常满意。埃德蒙完善了这个远程导览技术,为他点赞。”
“这个系统确实是埃德蒙多年的梦想,他投入了大量时间和资金进行秘密研发。”
“真的吗?这项技术似乎并不复杂啊。我必须承认,我一开始是半信半疑,但现在你已经让我信服了——我们聊得很开心。”
“您这么说真是过奖了,可是如果告诉您事实真相,您对我的好感可能就会化为泡影。很抱歉,我没有完全对您说实话。”
“你在说什么?”
“首先,我的真名不叫温斯顿。我叫阿尔特。”
兰登哈哈大笑起来。“一位名叫艺术[57]的博物馆讲解员?好吧,你用假名我不怪你。很高兴认识你,阿尔特。”
“另外,当您问我为什么我不亲自陪您参观博物馆时,我明确回答您说埃德蒙先生想让博物馆的人流少一点儿。不过这个回答并不全面。我们通过耳机交流,而不是面对面交流,还有一个原因,”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实际上没法走路。”
“哦…太遗憾了。”一想到阿尔特坐着轮椅待在呼叫中心,还要专门跟人解释自己有残疾,兰登就觉得很惋惜。